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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陳伯熊二進西海,賈探春驚獲親訊。

接連十來天,為賑災的事,把繡活都擱下了。這才上手,晴雯一邊忙著自己攤到的一份重活,一邊還要教大家從劈線,描樣,上繃架一步一步學起,她們中間有些本就有些會,如鴛鴦、秋紋等這些內(nèi)房大丫頭。但在外房的小丫頭,只有聽差干活的份,根本就不能摸針線,鈴兒、芳官、齡官就更不用說了。這三四天,樓上安靜多了,個個都在專心不二地忙自己的活。黛玉就領湘云去前樓妙玉房中,三人又在考慮一件事,蘇州的新茶貨計算著該要到了,要挑幾個可靠能辦事的人,到時怎么與探春聯(lián)系又不礙大局,讓三人很費了一番腦筋。一連兩天,大致想妥了主意,關于西海與探春的聯(lián)系,三人共商了一個準則,就是連而不系,靜觀其變,隨勢而動。就這樣三人才稍安心些。要挑派去的人,黛玉首先想到的是鳳姐手下的舊人,一個興兒,一個是旺兒,說:“這二人機靈且會辦事,更可貴的是心地善良,那年為尤二姐,鳳丫頭也太狠毒了,命他們?nèi)ズλ缽埲A,也就是二姐兒指腹為婚的丈夫,是他們私下放跑了這人,才逃過一劫。”妙玉說:“還有這等事?”湘云說:“千真萬確,還有……。”黛玉忙搶過話題說:“不說這個了,才兩個呢。”湘云說:“我看二哥哥那隨身小子茗煙是個機靈鬼,到可算一個。”黛玉又數(shù)了包勇,和余信、三人。又說:“咱們的人切不可直接與三妹妹見面,聽伯熊大哥說,侍書到常上街去漢人開的館子里買吃食,還常逛集市,這可是接近的好機會。只是……。”黛玉說到這兒,正想有個妥貼的方法傳過信去給探春,且外人卻不知的法子,一會沒想好,正語塞,說不下去了。湘云心急,忙催問:“只是什么,你快說呀。”一時,黛玉有了主意,說:“有了。”湘云說:“有了什么?”黛玉說:“你記得當日在園里,我重啟桃花社,又為二舅舅要回京,寶玉趕功課誤了,后又得訊說他奉旨查看賑濟要冬底才能回來,這才邀眾人,是你的興致,要填柳絮詞,三妹妹只得了半首《南柯子》你可記得否?”湘云略思索說:“是‘空掛纖纖縷,徒垂絡絡絲,也難綰系也難羈,一任東西南北各分離。’這后半首是二哥哥續(xù)上的。”“對”黛玉說:“后來又出去放風箏,三妹妹是放的鳳凰風箏。這要派人下西海,又不能直接去見她,何不買兩個鳳凰風箏,上面寫上她這半首詞,叫人帶去交給侍書,她見了就知道是咱們找她來了,外人就是見了也不知根底。”湘云說:“好主意。姐姐快叫人去買吧。”妙玉說:“瞧你猴急的樣子。”湘云又說:“就寫這半首詞才幾個字?很不解性,不如另用紙,咱們每人再想著寫兩首一齊交人帶去不好嗎?”妙玉說:“這不妥,這新作,萬一外人見了,沒得說詞,要留下連絡的痕跡把柄,倒不如挑兩首古人現(xiàn)成的,能表達些惦念情懷的,抄出來,署上你們詩社的別號,就不怕了。另外,有要緊的話,只能由侍書口傳,不可落下憑證才好。”“妙姐說的極是,凡事都要慎重才好。”黛玉就命人去前院叫伙計買了風箏來,就在妙玉房中,文房四寶是現(xiàn)成的,妙玉取出擺放好,就用水潤了潤筆,再勺了水在硯臺里,磨起墨來。黛玉也不謙讓,提起筆,略一沉思,坐下來。湘云先幫著將風箏的右翅兩端用鎮(zhèn)紙壓實了,站在一旁看著。黛玉就在右翅近身下方,用工整的柳體蠅頭小楷寫下了這半首詞,再在詞左上方寫了《蕉下客佳句》,下方是櫳翠山人,瀟湘居士,枕霞舊友敬錄。湘云早耐不得,詩興大發(fā),欲再溫當年詩社的情景,和凹晶館聯(lián)詩,櫳翠庵妙玉續(xù)結的故事,偏妙黛以為不妥而罷,只得搜腸刮肚地想前人舊句,一時說:“我先有了一首,二位聽聽,可否?”不等她們應允就念道:“別來春半,觸目愁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妙玉說:“這是南唐后主的一首‘清平樂’。我以為此人最終命運不濟,為宋太宗毒死,此一忌;且這是他于困居中‘思歸’,與我等原意適反,此為二不妥。”黛玉說:“妙姐言之有理,應棄之,另想好的來。”妙玉說:“我也想著一首,背出來,你們評論如何。‘重陽過后,西風漸緊,庭樹葉紛紛。朱闌向曉,芙蓉妖艷,特地斗芳新。霜前月下,斜紅淡蕊,明媚欲回春。莫將瓊萼等閑分,留贈意中人’。”湘云說:“這是宋仁宗時,人稱太平宰相晏殊的《少年游》。”黛玉說:“這首好,好在它很能體現(xiàn)我等之意。這芙蓉是秋花,秋乃一年四季中第三季,暗合她在姐妹中的排行。這‘斗芳新’又可以比喻她在我輩姐妹群中,過人的才華,這‘欲回春’‘留贈意中人’就更切本意了。”湘云也說:“真是很有意思。”黛玉說:“他還有一首‘清平樂’,你們聽聽可用否?”念道:“紅箋小字,說清平生意。鴻雁在云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車流。”一念完,妙玉,湘云齊說:“這首更好。”黛玉說:“二位都說好,那就算上。”湘云說:“你們?nèi)菸乙蚕胍皇缀玫膩怼!庇终f:“我也借這老夫子的一首‘撼庭秋’,‘別來音信千里,恨此情難寄。碧紗秋月,梧桐夜雨,幾回無寢!樓高目斷,天遙云黯,只堪憔悴。念蘭堂紅燭,心長焰短,向人垂淚。”一念完,黛玉說:“了不得,這首首句就說白了,‘別來音信千里,此情難寄。’三妹妹見了定要哭上三天。”妙玉說:“這‘心長焰短,向人垂淚’更有深意。”湘云顯得很得意,聽二位的贊句,就說:“那這首也算上?”黛玉說:“當然。可不要再選大晏的了,再往別處想想。”湘云說:“

朝云浮云海,日暮歸故山。

行役懷舊土,悲思不能言。

悠悠涉千里,未知何時旋。

如何?”黛玉說:“這是建安七子的《別詩》,我看還不如徐斡的那首《窒思》好些,隨口念道:

浮云何洋洋,愿因通我辭。

飄飄不可寄,徒倚徒相思。

人離皆復會,君獨無返期。

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

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

湘云說:“果然這首好,我又用錯了,這‘行役懷舊土,’‘未知何時旋’該是三妹妹說才對。”妙玉說:“云妹這就說對了。好借用的詩詞多著呢。”湘云說:“我又想了一首,你們聽聽如何?春蒲方解籜,弱柳向低風。

想思將安寄?悵望南飛鴻。”

黛玉說:“這是彭城劉繪的《送別》吧?”妙玉說:“正是,這才四句,尤以后兩句為最佳,它暗用了古詩的‘有鳥西南飛,欲寄一言去,鳥辭路悠長,羽翼不能勝’之意。很切題。”黛玉說:“不僅切題,前兩句也很好,你們想,這‘春蒲方解籜,弱柳向低風’不正是這時候,所以該說這首不單切題且適時。”三人皆同感。黛玉說:“還缺一首,該妙姐補齊了。”妙玉略沉思,念道:“帝里春晚,重門深院。草綠階前,暮天雁斷。樓上遠信誰傳?恨綿綿。多情自是多沾惹,難拼舍,又是寒食地。秋千巷陌人靜,皎月初斜,浸梨花。”念完問二人“如何?”黛、云二人同說:“好極了。”湘云說:“我怎么把我們前輩女大詞人,李清照給忘了呢。”黛玉說:“這就六首了,我們各自抄寫出來,就讓云妹先寫。”湘云也不謙讓,坐下后略一安神,落筆就寫,不一會就成了,左上方寫的是遙贈蕉下客,下面落款是“枕霞舊友敬錄。”妙玉也依次寫了,落款是櫳翠山人。最后是黛玉。待墨跡干了,小心裝進信封里,信封面上也不寫一個字,再用紅綢包好,又用絲帶扎好,才覺放心。

才過了兩天,伯熊、祥玉上樓來,跟黛玉說:“蘇州的新茶貨已到了濟南,今日午后濟南已有人來報信,并說按原先的安排,貨到后,打前站的五個人,已動身去鄭州了。早就吩咐好了,他們分兩撥,在鄭州最繁華的街面上,先租二三間店面的房,暫站住腳再說,留兩人在那里接我們。另一撥就往長安去,等我們到了,鄭州第一撥人就往蘭州去。各處店里的掌柜伙計先派了四個。妹妹要派去的人定了沒有?少則三日多則五天,伯熊要帶他們上路了。”黛玉等見說,答道:“議是議定了。但還沒跟他們說呢。既然如此,明日午前叫他們來當面交待就是。二位兄長來了,我們正好有事先和你們商量一下,看有無不妥,哥哥指出來,再更正不遲。”祥玉說:“妹妹有什么事只管說。”黛玉說:“哥哥這次去西路做買賣,我知道,少說一半是為三妹妹之事,經(jīng)我請求才促成的,但有一點我得坦率地告訴哥哥,我們與三妹妹只限至親骨肉情份,絕無違法亂政之行為,請哥哥放心。我等已商定行事準則是:連而不系,靜觀其變,隨勢而動。去的人誰也不與三妹妹見面,只在街上,集上,偶爾在店里,只與其身邊帶去的貼身丫頭名侍書的一人聯(lián)系,就連店里的伙計也不要有一絲一毫的參與。此事也就只有伯熊和兩個派去郡城的人知道,一個叫興兒和伯熊兄年齡相仿,小些的叫茗煙。其余幾人雖也可靠,但能少些人知道就盡量少些。目的只是在她身邊有家人照看,有什么事,要幫助的,能及時伸只手,幫她一把,免得她孤身在外,遠隔千里,可就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了。僅此而已。”祥玉說:“這些不必妹妹多表白,我清楚得很。”黛玉說:“哥哥能諒解,我很感激。現(xiàn)有兩件東西要煩伯熊兄帶去,設法交給侍書,一個是風箏,一個信扎,上面寫的都是古詩詞,而下款的署名,則是我們女孩子在園子里聚會作詩填詞戲取的別號。她見了就知道是我們找她來了,而外人是一概不知的。三妹妹是極有主見的人,伯熊兄只要將那三句話,十二個字親自告訴侍書,由她轉過去就成。以后有什么事,她自會差侍書來見你的。”伯熊說:“請姑娘放心,我一定照辦。”黛玉又問:“怎不見大叔上來?”祥玉說:“上次議定買地的事,才兩三天,一早就有中人找到四合院去了,那里來人請大叔過去,林大叔也去了,還沒回來呢。”“這么快就有人找來了,消息傳得夠快了。”黛玉說:“伯熊兄西去一路的店號我都想好了,絲綢店就取名‘姑蘇瀟湘館綢布莊’,茶葉店叫‘京城秋爽齋茶葉店’。這兩處是當日園子里我和三妹妹住的屋子的題名,只有府里的人知道。”妙玉說:“我還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講否?”祥玉忙說:“賢妹不必再如此客套,有什么好主意,請說來聽聽。”黛玉也說:“姐姐有什么好主意快說來,大家商量著辦就是了。”妙玉說:“陳大哥此去,先要在鄭州、洛陽、長安開鋪子,我想待諸事妥當之后,留意請兩三老成行家,聯(lián)絡些走村串巷的貨郎,在意收些不常見的古舊銅、鐵、陶、瓷器皿。想鄭州、洛陽、長安之地,乃歷朝古都,流落民間的古物當為數(shù)不少。平常百姓因不識其廬山真面目,又無實用,常視為廢物而賤售或換取一些針線之物。若此廣而集之,再請行家里手甄別,得三五件珍品,則其利無量了。”湘云說:“好主意,姐姐就是古瓷鑒定的行家,如今還有幾件收著呢。”祥玉說:“賢妹真是好主意,如今店開得不少,就沒想到這一行。”妙玉又說:“蘇杭一帶木、竹、玉石、象牙及金銀雕刻是聞名四海的,不難預料,會有許多能工巧匠藏身民間,只要留意聯(lián)絡此輩,集聚一批上好佳品,這珠寶店就頗有規(guī)模了。”伯熊也說:“到底姑娘們才學過人,想到的事都是這么面面俱到,又實在可行。”祥玉說:“等伯熊兄動身后,我們再細細地商議。”黛玉說:“我們就將西路的事拜托伯熊兄了。”又忙命湘云取來風箏和信扎,說:“信扎還好些,這風箏怕要費事了。”伯熊說:“姑娘放心,保證能完好交到三小姐手上。咱們要去的貨,怕路遠顛簸,都裝在大木箱里,只要在一個箱子里少裝三五匹綢料,就妥了。“黛玉說:”大哥費心了,你們不知道,就是這風箏,當年姐妹們在園中的歡樂故事和骨肉情分,只要她見了準會哭上三天三夜。此去我們的本意就是只想讓她知道,親人們在惦記著她,牽掛著她,也讓她知道,在她身邊還有家里人在,隨時都可為她出力,也可過得舒坦些。“說到這里黛玉話音低沉有些語塞,眼含淚光。湘云、晴雯、鴛鴦、紫鵑等雖不言語,卻在掏手絹擦眼淚抹鼻涕了。祥玉忙說:”妹妹們且別傷感,伯熊兄是一個穩(wěn)重而有主見的人,此事交給他定不會錯。”伯熊也說:“姑娘們請放心,我按姑娘說的去辦就是,決不會有什么差錯。”黛玉說:“總讓大哥跋山涉水,實是過意不去。”說著,站起身,“這里先道謝了。”妙玉、湘云也站起身,連同鴛鴦、晴雯、紫鵑等六七個人都齊齊地給伯熊躬身道了萬福。慌得伯熊手足無措,一邊連連作揖還禮,一邊說:“姑娘們多禮了,伯熊當不起。”祥玉說:“妹妹們放心,事情妹妹都吩咐到了,其實也沒什么難的。”黛玉見托辦的事已了,就說:“如此,等大叔他們回來,就請林大叔再去四合院,通知興兒、旺兒、茗煙、包勇、余信、隆兒這六個人明早就過來,也要交待一番才好。”祥玉、伯熊答應著去了。晚飯后,祥玉和本厚、伯熊、林之孝、張有恒等再至樓上,只說了今日中人來推薦的地不是李莊的。林之孝說,已通知了這六個人,命他們明早來聽派遣。這就一宿無話。

第二天一早,興兒等六個人一起來到東宅,祥玉、本厚、伯熊和林之孝在家等著,見他們來了,就領他們一起去了后樓,因是內(nèi)宅,六人不敢進入,只在院內(nèi)聽差。本厚走到樓梯處叫丫頭傳話,說:四合院的人來了,在院內(nèi)候著呢,請姑娘下樓支派。黛玉即同妙玉、鴛鴦、湘云和紫鵑一起下去了,晴雯要趕自己的繡活沒下去,黛玉也叫其他女孩子別下去。可有些年小些的女孩子好奇心重,好些人就有意到兩邊廂廊里坐了,手里在干活,其實耳朵豎起在聽樓下的動靜。

六人見黛玉等下樓來到中廳,不等她坐穩(wěn),就齊齊的打千,稱:奴才給姑娘們請安。黛玉忙說:“幾位大哥兄弟,少禮,我已說過,如今咱們是平常買賣人家,不比以前,大家在府里,那些禮數(shù)規(guī)矩該都免了,都請進來,坐下好說話。”興兒大些,先開口說:“奴才等不敢,姑娘、大爺恩典抬舉我們,可這上下主仆的規(guī)矩到哪里都是改不得的,況且這是內(nèi)宅,奴才等只在這里聽大爺和姑娘的示下。”黛玉見說,也不再與他們禮讓。“既如此,我就直說了。”黛玉說:“今日請你們來,是想跟你們商量,哥哥的商鋪從江南已開到京城,現(xiàn)下要往西路擴展,貨已到濟南,從鄭州、長安乃至西海要開五六個鋪子,正缺人手,你們幾位是府里的老人,我知道,都是可靠的人,想請你們一起跟了去,在各個鋪子里也學著做起買賣來。不知各位愿意否?”還是興兒先說:“承大爺姑娘恩典收容了我們,在四合院白養(yǎng)活了幾個月,實過意不去,今指派去學做買賣,敢不從命。”其余五人也表示愿效力。黛玉說:“各位兄弟既愿出力,就很感謝了,今后咱就是生意上的伙計了,當然就和鋪子里的伙計一樣的吃喝,一樣的開工錢。但此去路途遙遠,近些的離京也有千里,遠的二三千里,在鋪子里自然各有掌柜領著,和別的伙計,都要和睦相處,無論在路上還是在鋪子里,應該同舟共濟,互助互愛,各自珍重。特別要和包大哥說兩句,知道你很會些拳腳功夫,一路上,你要多費心些,也不是要你去打架斗狠,要是遇上小偷小摸之類的人,不能傷他,嚇跑也就是了,要抓住了,也只是教訓他一頓就放了,甚至給他幾個小錢,讓他去吃兩天飽飯,這些人也是窮急了才不得已而為之的。若遇強人,更不可與之相持而斗,這些人不是土豪劣紳就是當?shù)毓俑破群芰瞬配b而走險落草的,只要給了賣路錢,多半也會無妨的。要是真遇上亡命之徒,咱們寧愿丟了貨物,也要保全眾人。路上遇上官卡稅關,他們就是為錢而來。要是老天作難,道路險阻,這就要大家協(xié)力同心了。此去一路統(tǒng)由大管家伯熊大哥領著,連同車把式就有百一二十人,馬車六十多輛,還有馬匹二三十匹,一路的辛苦是一定的。我說了這許多,就是要你們一路平安,再就是跟著學些實在的營生。你們六位初出遠門,總要添辦些自身應用物品,請大叔哥哥額外先發(fā)給十兩銀子。三五日就要啟程,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不妨說出來,或能幫著了結的,我們一定盡力。日后那里買賣穩(wěn)定了,我們將盡量使喚當?shù)厝耍貋淼囊部苫貋恚斎贿@是后話,今日不能許個準期。”又問:“哥哥大叔你們還有什么要交待的。”祥玉說:“妹妹都說透了,也沒什么。那就四日后動身,到時,晚上六位都過來,咱們?yōu)椴苄趾土火T行。”六人再打千道謝。本厚說:“六位老弟都隨我來,外間領過銀子,好去籌辦物件。”說著就領眾人出去,祥玉等一起也出了院門,獨茗煙卻留在最后,等別人都出去了,他又回過身來,黛玉等已站起身要回樓上去,茗煙緊走幾步,“撲通”一聲,跪在院中喚道:“姑娘!奴才有件事兒求姑娘。”姐妹幾人先是一愣,黛玉等站著問:“何事?你起來說明白了。”茗煙站起身,滿臉通紅,低著頭,神態(tài)羞澀地說:“今日大爺姑娘差派奴才去學做買賣,小的定當好好地學,決不敢偷懶賣乖。剛才姑娘說有什么放不下的事說出來,能幫著了結,奴才想,這一去一年半載的怕回不來,只得老著這臉求姑娘了。”黛玉有些急了,說:“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茗煙說:“大爺才來這京城不知這底細,我只得求姑娘開恩,為奴才去找原東府小蓉大奶奶外房使喚丫頭卐兒的娘來保個媒,能定下了這門親,奴才就再沒有放不下的事了。”這一說,湘云、紫鵑都笑了起來,樓上兩廂偷聽的一些小丫頭都笑出了聲,連黛玉也忍不住,笑罵道:“好你個猴兒精,什么時候看上人家姑娘了?”茗煙回道:“早先常跟寶二爺?shù)綎|府時認識的,二爺也許過我,說要跟珍大爺要過來,指派給我。如今只好求姑娘恩典成全了。”黛玉說:“按理是件好事,這你可知道,不能一廂情愿,也不知卐兒和她娘老子愿不愿意,要不愿,這可就不能強來的。”茗煙搶著說:“姑娘說的在理,我知道她會愿意的,只求姑娘成全。”黛玉聽他的話意,已心知肚明,不再追問下去,又說:“我一個姑娘家去為人家說媒,也虧你想得出來。”茗煙一聽有些慌了,又要跪下求請,黛玉忙說:“你別急,我給你出個主意,快到外間將林大叔請來,林大娘就在這里,你給他兩位跪下磕個頭,求他二位去跑一趟,這才像樣。”茗煙經(jīng)一點撥,說聲:“謝姑娘。”爬起來就去外廳,一會林之孝跟著他進來了。茗煙隨即說:“大叔大娘您二位請坐。”其實他也沒等他夫妻倆坐下,就趴在地上磕頭了,說:“姑娘開恩點撥,我要求您倆老跑一趟腿了。”林之孝還是一頭霧水,沒弄明白什么事,只用眼望著黛玉,林之孝媳婦則笑著說:“好事,你且聽姑娘吩咐就是。”黛玉說:“大叔,這茗煙,要請你二位作大媒呢,說的是原東府小蓉大奶奶外屋使喚的丫頭,叫卐兒的。”又說:“他要出遠門了,這事放不下,才求你們來了,這本是好事,可不知人家娘老子和本人愿不愿意,就得你二位去跑一趟腿,要不愿,這可不能勉強的。”茗煙搶著說:“愿意的。”眾人又笑了。又說:“她老子早死了,就一個娘,就住東府后街有幾間房,平日原靠卐兒的月錢賞銀供著老娘,她自己也攬些洗衣服之類的零活,或府里有事招來在廚下干些洗菜燒火之類的活過著,如今她母女倆就干這些過日子。”黛玉問:“這次放出去,不是一樣給了五十兩安家銀了嗎?”茗煙說:“爺姑娘是賞了,她母親說‘母女倆又不會做什么買賣,也沒什么手藝本領,平時還靠苦力過日子。這錢一半留作嫁女,一半留作養(yǎng)老送終用。”林之孝故作生氣,罵道:“小兔崽子,你什么都知道,還要求我干嗎?”茗煙急了,說:“好大叔,大娘,我也瞞不過您老,這是在四合院閑著,我跟興兒大哥說了,就當閑逛,去了她家才知道的。”林之孝說:“照你說,人家就這么一個女兒,就肯讓你帶走?”茗煙說:“不是的,只要她老人家愿意,我做上門女婿也成,我也只一個娘,以后就一起養(yǎng)活。姑娘已許了,今后我好好學買賣,也能拿工錢了。我在鋪子里有吃有喝,工錢全交她老人家收著。”這話又把眾人說樂了。黛玉說:“大叔別再逼他了,明日就請二位辛苦一趟,要是人家母女都答應了這門親事,沒說的,咱們按規(guī)矩,這定親的禮金,封二十兩,絲綢四匹,首飾六件,禮包六件,也寫了茗煙的時辰八字,像模像樣送去,另外再給她二十兩銀子,該收拾房子的,該添些新房用物的,由她自辦。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婚嫁兩家的需費,都在這里支取,這事明日就請您二位去一趟,別讓這猴兒精心掛兩頭。”茗煙聽了,又趴在地上給黛玉磕頭,連說:“謝姑娘大爺恩典,茗煙下輩子還給姑娘當奴才。”林之孝嘆道:“兔崽子算你造化了,就是從前,每年府里總要開恩放幾個丫頭小子出去成家,也不過賞個十兩八兩就是天大的恩典了。如今你聽見了,你成個家,主子花的銀子怕你到八十歲也還不清。”茗煙說:“大叔放心,茗煙知恩了,要再不好好當差,我還算是人嗎。”也不等黛玉發(fā)話,林之孝說:“好了,聽姑娘吩咐,明日一早我們就去走一趟。你還不快去老總管那兒領銀子去,興兒他們早領了去了。”茗煙又磕了頭,飛快地去了。林之孝也辭去。第二天林之孝夫婦去了內(nèi)城卐兒家,有林姑娘如此的寬厚抬舉,且兩人原就有情,所以很快就辦成。茗煙又進來謝恩磕頭。隔天又偷偷去了一趟卐兒家,一是告別,二是將自己省下的二兩銀子交給了丈母娘。兩日后,林宅舉行了餞行宴。黛、妙、鴛、晴、紫、雪及湘云眾姐妹一起來宅中廳為伯熊等敬酒餞行,并關照伯熊如平安無事,入冬封凍前要趕回來。第二天一早,伯熊和一名近身伙計及興兒等一行八人就去了濟南,這暫擱下。經(jīng)茗煙之事后,黛玉意識到這周圍眾人眾多姐妹兄弟的婚姻大事是到了迫在眉睫的時候了,暗中又謀思起來。

且說伯熊一行八人,一路的由水路經(jīng)七天的航行才到了濟南,濟南鋪子里總掌柜張俊才專門包租了一個不小的客棧安置了各地調(diào)集來向西路去的二十多伙計和五十多車把式及幾十匹馬。百數(shù)十大箱貨都堆放在屋子里。見大總管到了,當晚洗塵接風,早早歇息,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掌柜張俊才就領伯熊等去了城外客棧與眾人會合。伯熊就按張掌柜交上的名單和貨物清單,指派了各地的人,隨即就將去各地貨也交于各地掌柜,因貨箱都上了鎖,貼著封條,也不用開箱細點,因余信、隆兒體弱些,就撥在鄭州長安店里,包勇在蘭州店,旺兒在西海店,興兒和茗煙暫時未指派,就跟著伯熊。伯熊給伙計們各發(fā)了二兩銀子路上的花銷,也給雇來的車把式先預發(fā)了至鄭州的資費,另加一兩銀子,大家皆大歡喜,又通知明日再歇一天,后日一早啟程。

啟程這日一大早,濟南三家店的店掌柜、賬房跟總掌柜張俊才等十來人前來送行。前面有四五個伙計騎馬領頭開路,包勇也騎著一匹黑公馬,提一根棗木齊眉棍在前,車隊陸續(xù)離店上了往西官道。伯熊、興兒、茗煙等四五人也騎馬在最后,上了官道,伯熊向送行的人交代了些什么,就告辭讓他們回去了。這一路西去,日行夜宿,又是三四月的天氣,風和日麗,倒也不覺得勞乏,特別是茗煙,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什么時候也弄了一根像包勇那樣的齊眉棍,跟著包勇,一會車前,一會車后的領護著,瞧那神氣勁兒,還真有三分像鏢局的鏢師樣。一路上,給包勇說好話,弄得包勇也一改過去不理不搭別人的孤傲性情,每晚還真教他些棍棒套路。不覺就走了九天,這日未時到了鄭州,在東城外約二里,遇見了打前站的人。前站伙計忙領大隊人馬在城外近處包下的客棧,為馬卸套,店伙計與車把式牽去后院及旁邊馬棚給水,喂料。伯熊等先派定包勇等七八人看護車上的貨物,其余人進屋梳洗吃晚飯,然后再派人替換。第二天伯熊就帶了要留在鄭州的掌柜、管賬及六個伙計,其中就包括隆兒,去已租下的店房,交代了一切,打前站的隔天就動身再奔蘭州而去。鄭州店的伙計就接手操辦開張的事。伯熊等也只暫歇了兩日,就留下了鄭州的貨。而西去長安也是官道,眾車把式見主家寬厚,就都愿再走一程,這倒讓伯熊省事不少。長話短說,至五月初十才到了西海城,歷時七十五天。西海店的人操辦開店的事且不提。伯熊吩咐打前站的人暫留下與他和另七八個伙計一處,歇息了兩日,伯熊就帶興兒、茗煙兩人在街上閑逛,茶館里喝茶,漫不經(jīng)心地和素不相識的茶客、伙計閑聊半天,有時又去酒樓喝酒,與酒保吃客也能泡上半天。第三天一早又帶他兩人出去。到一處茶館,挑了一處茶客不多,較清靜處,要了一壺茶,茗煙機靈些,搶前先為伯熊倒了一碗,然后給興兒和自己也各倒了一碗坐下,他兩人突見伯熊今日不像前兩日那樣隨和可近,而是一臉的莊重嚴肅的樣子,兩人雖不知何故,卻也不敢放肆妄為。伯熊聲音低沉地說:“你們出來的六個人,是府里的老人,姑娘親自挑選的,就是她最信得過的人了,讓你們西邊來,表面上是要你們學做生意,內(nèi)里是有一件要緊的大事托付你們。今天先跟你們說明了,還望你二位不負重托,按姑娘的吩咐,慎重行事才好。”興兒說:“林姑娘待我等恩重如山,大管家只管吩咐,我們決無二話。”茗煙也說:“興兒哥已說了,別說三千里,只要林姑娘差派,就是三萬里,我也去。”伯熊見二人都很爽直,就說:“現(xiàn)在就得告訴你們,府里的三小姐奉旨就嫁在這省城南邊二百多里的郡城里。”二人見說都驚奇地脫口說出一個“呀!”字,就不出聲,專心聽伯熊往下說:“明天我們就要動身去那里,開鋪子,也不瞞你們,三小姐出嫁時,我和幾個伙計就奉姑娘之命,尾隨著到過那里,還見到她身邊的帶過來的丫頭。”茗煙說:“她叫侍書。”伯熊說:“正是,我認得她,她還認不出我呢。”又將黛玉交待的行事細節(jié),和目的都說清了。二人聽后,齊贊黛玉行事作為的仁義,興奮地說:“一定按姑娘的吩咐去辦,決不敢有半點差錯。這一是為林姑娘當差,二也是盡舊主仆之情。”更嘆三姑娘有這樣一位姐姐,真是前世的造化了。

第二天一早,伯熊就帶著他隨身小廝和興兒、茗煙。以及另外六個伙計一行十人,帶著八車貨物出南門,一直往南去。一切順利,因為車把式都是本地人,熟人熟路,再說,同往的六個伙計中有兩個上次隨伯熊來過,所以,都心里有底。根本的原因,是朝廷和番王仍維持和親睦鄰的大局,雙方都沒有對通商和人員往來多設障礙。南去第二天午時渡過黃河,第三天日落時,就到了郡城。伯熊命在客店歇息,為安全,晚上就在客棧就餐。伯熊趁機向店東,伙計套問了許多想知道的事情。市面上的情景大致如舊,只是得知番王又打了勝仗,又西去遠了七八十里。一宿無話。第二天早起用過點心,伯熊命四人留守,看護貨物,又命二人先往東街向店家打聽尋覓鋪面房,特別關照要對面街三間兩間的門面各一處,租金多少不論。自己就帶著興兒、茗煙等三人,將這城內(nèi)東西南北四條大街逛了個遍,特別是王府門前故意放慢腳步,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只見這王府座西朝東,中間是正門,三間門臉,有六個番兵守著,南北各有一個側門關著,也無人把守,偶見南側開過一回,出來一個家奴似的男人,門隨即由里面的人關了。王府兩側弄內(nèi),深處似還有后側門,未敢入內(nèi)細探。至午時,伯熊又領三人來到十字街西首漢人開的飯館里,至樓上選了一張桌子坐下,掌柜到底是老江湖,一看就知道,來的是位有錢的爺,忙屁顛屁顛地親自來招呼,伯熊也有意套近乎,先請他去備七個人的酒肉飯菜要派伙計送到住處,另備三個人的酒菜在此用餐。掌柜的高興地去了,不一會又領跑堂伙計送來了三人的酒菜和杯筷匙碟,伯熊忙吩咐小二再取一副杯具來,又對掌柜說:“還沒請教貴掌柜高姓?若肯賞臉,不妨請坐了喝兩盅如何?”掌柜忙說:“不敢,賤姓尤,盛情相邀,這就討擾了。”說著就坐下了,又說:“這位爺貴姓?聽口音像是南方人氏,千里迢迢,到這小地方,貴干?”伯熊答道:“敝姓陳。”接著嘆了一口氣道:“實不瞞您大掌柜,小弟正是江南人氏,祖業(yè)以絲茶兩項為生,可當?shù)赝瑯I(yè)甚多,又互不相容,難以為繼,故出此下策,遠來貴方欲借寶地一塊,再操祖業(yè),不知可否?懇請尤大掌柜賜教一二。”尤掌柜高興地說:“我的眼力可真準,陳爺一進小店,我猜著陳爺是位人物。你這舍近求遠的主意不錯,我就是從山東一路過來的,這就十四五年了,在這里做買賣的漢人不少,都如你我一樣,離鄉(xiāng)背井的,因而相處格外的親和,有句俗話說‘親不親故鄉(xiāng)人’。確是這個理。茶葉這里好賣,本地人多吃牛羊肉,總要喝茶,這里還沒有像樣的茶葉店,都是從省城販過來,在集市上賣,不要好的,次些的好賣些。絲綢這里也不出產(chǎn),也是東路來的貨,只到省城,有少量的販些過來,有些錢的人,總到省城去買,那里齊全些。陳爺在這里開鋪子,準發(fā)財。”伯熊說:“借您吉言,可我還不踏實,要是打起仗來,可就遭殃了。”尤掌柜說:“陳爺放心,依我看,這三年五年太平日子是少不了的。”伯熊緊問:“怎么講?”尤掌柜說:“自前年官兵吃了虧,皇上下旨和了親,去年漢妃娘娘來了,這里就太平了,王爺帶兵去了西路,前些日子聽說西路又打了勝仗,又向西去了百十里。這仗越打越遠了,咱們正好做買賣,各家發(fā)各家的財。”伯熊又問:“娘娘是個漢人,千里迢迢的,過得來這西邊人的生活飲食嗎?”尤掌柜說:“嘿,不用你老弟擔心,不是有咱們漢人開的飯館在這兒嗎,她三日兩頭的到咱這兒指名點菜要湯。娘娘是仁慈菩薩心腸,從不少給一個子兒,送菜跑腿的小二,每次都能領到不少賞錢,他們都爭著去。”伯熊緊接著問:“娘娘還自己常到你這兒來點菜?”尤掌柜說:“那到不是,咱們沒福,還沒見過她的真面。”伯熊又問:“那誰給她點菜呢,本地人懂漢人的吃食口味嗎?”尤掌柜說:“她從娘家?guī)硪粋€貼身丫頭,每回都是她來,起初由本地人王府的男女家奴領著來,后來就常是她一個人來。說是丫頭,可知禮懂事得很呢,二十上下年紀,如今開口就叫我掌柜大叔。昨日還來過,明日不來,后日大集準來。我說娘娘是菩薩心腸,你或不信,只說一件事就明白了,除了在我店里不少給一文外,至今沒聽說,她仗勢在哪兒做一點子讓人不高興的事。就她的本地家奴也不敢欺壓咱老百姓。最讓人感激的是當初來的時候,朝廷擺闊裝場面,又是衛(wèi)隊,又是儀仗,宮女、太監(jiān)總有一百幾十號人,她成親三日后就把他們?nèi)呕厝チ耍恢灰话賻资柸烁卸鳎瓦@滿城的老百姓也都感嘆她的慈悲心腸。”伯熊也嘆道:“真是大慈大悲,這些人又能合家團聚了。”為了套尤掌柜說話,伯熊已不停地給他添了三四盅酒了,伯熊又要給他添酒,尤掌柜推辭說:“討擾了,酒也足了,說了一堆淡話,陳爺別見笑。你說要開店,這店面房妥了沒有,要是沒妥,我倒知道有一處極好的三間店面三間里屋外帶兩廂房的去處推薦給您。”伯熊聽說忙站起身,拱手行禮,說:“正為此事愁著呢,想求尤掌柜幫忙,不想掌柜如此熱心,多謝了。”“不用謝,一句話的事。就在東街中間,早年是府衙一個師爺?shù)漠a(chǎn)業(yè),因現(xiàn)在的王爺要打過來了,就急急的半價賣給西城外七八里地一位頭人了,原想自家開店,后來兒子被王爺征去打仗了,就空著,他是我老熟人,后日大集,必來我店喝酒吃飯,陳爺有意我可引見。”“有煩尤掌柜務必留下這位頭人,成就我這求租店房之事。先預定這桌酒席,到時尤掌柜務必賞光。”伯熊又說:“既這樣,從今日起我這店里十個人的吃喝飲食就包在你這里,我先付十兩銀子,請收下。”說著就拿銀子交給尤掌柜。可把他樂壞了,心想自己眼力不錯,拉住了一位財神爺,今后少說兩個伙計的開銷就在他身上出了。連連道謝,又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伺候周到。飯后伯熊等告辭出了飯館,來到街上。茗煙興奮地說:“那個來點菜的,準是侍書姑娘,后日就能見到她,不知她要高興驚喜得怎樣呢。”興兒說:“大爺真行,坐在這兒一個時辰,辦了幾件咱們要跑斷腿的事兒。”伯熊說:“別光顧著高興了,得趕緊的辦事,往西走不遠有兩家木具店,興兒你快回去,在行李里有個小布包兒,是姑娘寫好的店招牌紙快拿來,我們在那等你。”興兒趕緊往東去了。他就和茗煙再往西去幾家,有一賣藏服的店,又去挑了五六件羊皮上衣和帽子,給了錢,說一會來取。這才去了木具店,挑了四塊上好的木材板,足有一人多高,又向店家打聽到北街有油漆鋪子,也做這招牌描金漆工活。這就近晚飯時候,三人回到住處,去找店房的伙計說“只說定了一家有五間店面的店主,因生意清淡,愿出讓兩間和后身兩間住宅屋子給咱們用,開茶葉店還可。大些的幾位店家說有一處三間的,現(xiàn)空關著,說是城外一個頭人的,姓什名誰家居何處都不清楚,地點倒很合適,就在這兩間店面的斜對門,訪著了租下來,兩相倒有個照應。”茗煙搶著說:“大管家訪著了,后兒就能當面訂約。”眾皆喜悅。一會晚飯送來了,用畢。伯熊又將伙計分成三撥,一撥由茶葉店掌柜帶去五人明日先簽租約,再收拾店房,搬兩箱茶葉及散裝茶葉的大小瓷罐等用品,著四個伙計住店。一撥人留守看護貨物,他又帶茗煙、興兒在城內(nèi)轉游熟悉這城內(nèi)的一切,且不提。隔日是大集,一早街上人就明顯多了起來。伯熊還特地讓興兒、茗煙穿上當?shù)厝说难蚱ひ\戴上羊皮帽,又讓他們每人肩上扛著兩匹絲綢,他拿著風箏,懷里藏著一個小布包,又去了西街。按約定,三人輪流有一人死盯著十字街口西南兩街口,其余兩人只在近處轉游,焦急地等待著侍書的出現(xiàn)。直至近已時,興兒在街上朝南望去,遠遠的見一漢裝青年女子走了過來,因是多年的熟人,一眼就認出是侍書來了。趕緊向伯熊、茗煙發(fā)暗號,二人過來時,侍書已走近了。伯熊搶前兩步說:“姑娘這是為娘娘點吃食去?”侍書不提防,先是一愣,說:“我不認識你,你怎知道的?”伯熊說:“侍書姑娘,我們認識,你忘了。”侍書不解,這時,興兒過來說:“你認識我吧?”侍書見一穿土人服的也說話了,一時沒認出來,心里倒有些發(fā)慌,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驚慌地說:“你們……。”說了半句,茗煙去了皮帽,說:“我是誰,你總認識吧。”侍書這才看清是茗煙、興兒。這一驚一喜來得如此意想不到,侍書都控制不住自己,眼淚卻紛紛滾落下來。伯熊趕緊說:“姑娘且別這樣,別人見了不好,告訴你,我們是林姑娘差來的。你別說話,聽我說,你先去飯館叫他們備菜,推說還要辦別的事,一會來取,我們在此等你,有話要你轉告三小姐。”侍書這才緩過神來,興兒說:“這是林姑娘家大管家陳爺。”侍書心有所悟,說:“我記起來了。”伯熊不等她說下去,就叫她快去快來。侍書只得急步去了飯館,沒多會,就來了。三人裝作攬生意,將她領到人少的北街口里,伯熊忙說:“我們還有事,現(xiàn)在只先說些要緊的。我們不走了,要在這里開店,這個風箏,和這個小布包交給三小姐,還有三句話,你聽清記熟了只告訴三小姐,要緊得很。”侍書本就聰慧,只說了兩遍就記熟了,伯熊命她快走,以后就在集上見。四人分手。侍書先去領著店小二,提著食盒去了南街王府。伯熊等三人這才來到飯館,見到尤掌柜,掌柜的忙迎了出來,笑著說:“陳爺來早了,頭人不到飯時是不會來的。”伯熊說:“無妨,今日之事,一定求掌柜促成才好。”尤掌柜說:“陳爺放心,此事包在尤某身上。”伯熊說:“如此請備下一桌上好酒菜,按此處規(guī)矩盡管上來,掌柜務必抽空主陪,事成定當重謝。”尤掌柜說:“謝字免提,我看陳爺是個豪爽之人,俗話說‘親不親,家鄉(xiāng)人’,我倆都是漂泊在外的人,理應互相幫襯些。”伯熊拱手說:“掌柜說得在理,您這位朋友我交定了。”正說著,頭人來了,尤掌柜迎出,并拉著他的手走了過來。伯熊見是一位五十上下年紀的本地人,滿臉古銅色,經(jīng)掌柜介紹,落座,先茶后酒,近兩個時辰,酒足飯飽事也成了,當場寫妥文書,由掌柜陪著,去了東街,頭人從腰間拿出一大串鑰匙,找到一把開了門,見里面柜臺貨廚俱全,伯熊很滿意,當即交了三個月租銀,事就成了。并約定,后日小集,伯熊再設席致謝,各辭去。這就不提。

且說侍書拿著風箏,領著店小二一路小跑進了王府西側門,打發(fā)了小二,叫下人將食盒送到廚房先溫著,上樓將兩個本地女奴打發(fā)下樓。徑直來到探春房里,探春正坐在外面看書,侍書心急火燎,氣喘吁吁地走到近前低聲說:“姑娘,了不得,天大的好事兒,你瞧瞧這風箏,還記得嗎?”“你哪兒弄來這東西?瞧你這鬼祟樣兒,有什么好事兒你倒說清了才是。”探春不為所動地說。侍書說:“好姑娘,你好好瞧瞧這是有人從京里專門捎來給你的。”這一說,到引起了探春的注意,接過一看,是只鳳凰風箏,似曾相識,又見翼下有字,這筆跡也很熟,睜大眼睛細看了一遍,立即熱血上涌,一向堅強好勝的探春,眼淚如泉涌而出。一邊說:“是林姐姐、云姐姐和妙師父捎來的。鬼丫頭快說清了,你是怎么得來的,她們還說了什么。”一邊問,一邊抓住侍書雙手亂搖。后情如何,請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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