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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伯熊郡城雙開店,漢妃施恩救家奴。

侍書忙說:“姑娘別急,聽我慢慢說。”探春還是不依不饒地催她快說。侍書說:“剛才我去飯館的路上,遇到一個人,他劈頭就問我是去為娘娘要吃食吧。我倒一愣,后面還有兩個穿本方人羊皮衣帽的人,后來他們把帽子去了,姑娘你猜是誰?”探春此時早已急不可耐了,罵道:“死丫頭,快說呀,急死我了。”侍書這才說:“竟是璉二奶奶那邊的興兒和寶二爺的那跟班混小子茗煙。”聽說這兩人,探春不由自主地喚道:“哎,是他們?”侍書又說:“他們告訴我,先和我說話的人,是林姑娘家江南來的大管家陳爺,怪道他說認識我,我也想起來了,林姑娘病重在園子里的時候,他到府里來過,接林姑娘出園子,他也在,怪道呢,姑娘可還記得,去年我們來這里沒幾天,我帶人上街,遇見兩個人,要我買他的絲綢,我沒理他,他總是糾纏不放,我還告訴過你,我遇到這怪人呢,哪知就是他。這么說來,我們來的時候,林姑娘就派他們跟來了。”侍書只管說,此時探春一半在聽,一半是在想,可眼淚卻是一直在淌,從沒停過。忽然,侍書“哎呀”一聲,驚醒了探春,用一雙淚眼望著侍書。侍書說:“陳爺說林姑娘有三句話,只得口傳給你,我倒差點忘了。”探春又催道:“快說!”侍書這才認真切實地說出來,可她并不明白其真實含義,就要探春講給她聽,探春說:“以后慢慢跟你說。”又問還有什么,侍書又從懷里摸出那個小包交給探春。探春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打開,拿出三張箋紙,又是一邊看,一邊流淚。侍書在旁也無暇勸慰,又說:“陳爺說他們不走了,要在城里開店,要我在集上見。他還說,他們還有要緊的事要辦,就讓我回來了。”這時的探春可是真正的心亂如麻,這中間有感激,黛玉竟能如此仁義,自她哥哥進京她出園去,我下西海,總以為在園中一別,成永訣了,不想她自己尚在病中,竟不忘我,差人數千里隨我而行。今更甚者,竟在我身邊駐扎成后援之勢。其二是興奮,原料定我必客死荒漠,故權當自己為行尸走肉,一天天挨過而已,兩邊這和局能維持一天,我可活一日,若一旦戰事再起,即是我命赴黃泉之期。今日林姐姐等專門差人駐守于此,及三句口傳之言,和所贈舊詞及提名落款可看出她們也另有深意。想得入了神,沒察覺侍書已去外間樓廳,與丹珠等為她擺飯了。侍書又進來請她去用飯,連叫了幾遍,才回過神來,勉強去吃了一點就丟下了。從上月起,探春時而發生惡心,有欲嘔吐狀,經藏漢醫診脈皆謂有喜了,此后探春非但不“喜”反添了愁,探春知書達理,素有心計,她本知自己已身處危險境地,尚朝不保夕,如今有了這孽障,若在平常人家,也就是多一張吃飯的嘴而已,而目前在這小城里也是王侯之家,上有兩房正室,且娘家均極有權勢,而我是指望不上誰了。這千百年來,豪門顯貴諸多內眷外戚聯手依子爭嫡窺位之事,數不勝數。一經郎中確診,當然無從隱瞞,正次二妃也已知曉,管家忙又差人去報知王爺,格爾丹王爺忙于打仗,只說小心伺候,就沒再多說一句。起初兩妃到常來問寒問暖,送些吃食,都被探春巧言緩拒了,或收下借口妊娠反胃而未敢食用。總之,是處處設防而又不張揚,反而尋機送些金銀禮物或絲綢之類,邀二人歡心,故尚未發現她們有任何叵測之心。后來知道她胃口大跌,也就不再送什么來了,只是偶爾約會了來探望一下,說幾句話就走。這或許就是格爾丹的一句話的作用吧。探春落得清閑,足不出戶。今日侍書帶來這天大的喜訊,確實讓探春驚喜不已,因為太意外太重大了,她需要時間來細細的思考,梳理。故飯后,稱要小歇,支開眾下人家奴下樓,只留侍書一人在房中。侍書又細細地講述遇見伯熊三人的情景,說得侍書眉飛色舞,喜悅之情難以言表。而探春卻平靜異常,待侍書說完,卻正式告誡她,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分外小心,謹慎從事,萬不可張揚。又說后日是小集,還會有許多話要告訴你,林姑娘所以不寫信,要你口傳,就是怕不慎落下把柄,就要壞大事的,切記切記。侍書本是個機靈曉事的女孩,一經點明,就能領會的。說罷,也讓侍書下樓與其他家奴一處去,以免她們生疑。

探春則獨自躺在床上沉思起來,先是感激林姐姐,正在自己孤立無助,身陷絕境之時,她卻伸出了雖看似纖細軟弱卻十分有力且及時之手。寄來的古詩詞,及我那應了景兒的風箏,一是用心良苦,二是謹慎至微,三是情深意切,更有那只用口傳的三句語言,更顯老謀深算,高瞻遠矚,與我有不謀而合之見。如今之計暫只在這和局中“靜觀”了。要緊的是得為“因勢而動”的動法,倒要估量估量先有幾個應對之策才好。想著想著就迷糊起來,真睡著了。

再說伯熊這綢布店,茶葉店兩天之內就內外就緒。這天午后,伯熊和兩店掌柜帶著禮包至兩店相鄰各色店鄰專門拜訪,誠邀各店東、管賬至西街最大飯館尤掌柜那里行開業慶宴,當然還有房東也在相邀之中。因都非同行,故無拒阻之人。又在店鄰的介紹引領之下,邀約了幾個地方上有威望的老者和不可或缺之人,居然來了四十來人,加上本家除守店的兩人外,滿滿當當擺下了六桌。除了上等的吃喝之外,散席時每人還得到一匹上好地道的江南絲綢和一斤好茶葉,人人皆大歡喜,紛紛表示,今后就是朋友,有差遣,定當效力。更高興的是尤掌柜,除了眾人所得他也有一份之外,這六桌酒席又讓他美美的掙了一把。第二天一早,眾店家開門營業時,東街中段斜對門兩家新開張的店門也同時打開,門臉上還掛著彩球,在一陣震耳的鞭炮聲中,兩店的伙計抬著油漆尚未干透的店招牌走出店門,早有同伴備有高凳,護著他們將招牌掛在了門臉上方,朝北三間店的招牌上寫的是“姑蘇瀟湘館絲綢店”,朝南兩間寫的是“京都秋爽齋茶葉鋪”。同時兩店又將一塊貼有大紅紙的有三四尺長二尺多寬的木牌斜撐著,放在店門口,上寫著“開張之喜,酬賓三日。”鞭炮響時,昨日應邀赴宴各家紛紛前來致賀,也各送來一份賀禮,當然其代價不及昨日所得之一半,這好歹也是一種平常的人情往來,伯熊是不會算這小賬的,只和兩店掌柜忙著在門口迎來送往。人人聽說東街來了大地方的人新開了店,貨好價錢公道,來討便宜貨的,看熱鬧的確是來了不少,今日又是小集,更引了不少城外人過來,這條不長的街上就顯得有些擁擠。可有一個人,奉命專守在十字街口,眼睛一刻也沒離開南街過來的人,他就是興兒。比前日見到侍書要早半個時辰,就見她獨自一人過來了,興兒忙迎上幾步,也不招呼,只在前面將她引到西街的集上去,因為還沒什么認識的人,二人就在眾多攤位前轉悠著,表面上像是在挑覓需要的東西,實際什么也沒買,嘴里卻不停的在說著什么。主要是興兒在說,今天伯熊交代興兒主要是告訴她這半年兩府的突變及眾人的下落,好使探春心里有底,不致空勞牽掛。還告訴她從京城過來這一路大城市里林姑娘都開著這個名號的店,說旺兒在省城西海,包勇在蘭州,余信在長安,隆兒在鄭州,不得已時在這些城里最繁華的街上,就能找到這個店牌號和自家人。侍書聽了,又悲又喜又感激,悲的是自己生活多年的堂堂國公府,頃刻樹倒猢猻散。喜的是林姑娘仗義疏財,救下這兩府上下數百人,如今還不惜費盡心機地牽掛著千里之外北邊的大老爺那兒四個人,西邊的三姑娘和我,真想不到天底下還有這樣好的人。快一個時辰了,興兒才領她往東街去,來至店門前各裝著不相識,伯熊忙迎上去,推薦各種貨物,和兩店的店號,及店堂就連后院有幾間房也介紹了,在茶葉店里也見到茗煙,還裝模作樣地掏出幾個大錢來,在他手里買了一小包茶葉,這才回去。伯熊裝著殷勤待客送至街上,低聲說,回去告訴三小姐請她多保重,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就是了。侍書這才回去,背著人一五一十全告訴了探春,聽后又流下淚來,長嘆一聲道:“我早料到有這一天,可沒料來得這么快,敗得這么干凈。”侍書說:“姑娘也別過分傷心,自己身子要緊,也是天開眼,要緊的時候,蘇州來了林大爺,先救了他妹妹林姑娘一命,這后來,他兄妹二人又救了兩府上下幾百口人,就連北邊大老爺他們那邊,也是派人跟了去的。姑娘這里幾千里,她不也是差人跟著來的嗎。像這樣有情有義的,能遇上了,是前世積的徳,今世的造化,也不枉活了人生這一世。今日跟你說吧,當初林姑娘病得沉的時候,你沒日沒夜地看護她,我和紫鵑在外邊也在交心地說體己話,她說,自跟了林姑娘,投了緣了,她不把她當下人,從不擺小姐的威勢,姑娘說,從小沒姐沒妹,爺娘去得早,老太太叫你來,就當給了我一個妹妹,在瀟湘館里你怎么都成,別拘謹了,所以,她說這幾年從沒過過丫頭的日子,兩人常一處睡,說體己話,所以,她認定了姑娘是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這輩子死活跟定了她。這會子不是苦盡甜來了嗎?當時我也說了,跟她一樣,你別不信。”探春說:“鬼丫頭,你看走眼了,我有那么好嗎?”“有。”侍書說:“我也認定了,別說三千里,三萬里我也去,這會子,你要保重自己,是有身孕的人了,別為家里的事操心傷神,林姑娘照看的很好了。這里就派來了十來個人,開著兩個店守著我們,旺兒在西海,包勇在蘭州,長安、鄭州都有我們的家人。不知道為什么,聽興兒這一說,我這心里就覺得踏實多了。”探春說:“你放心,我知道家里已經這樣了,傷心也沒用。興兒他們來了我也覺得寬心不少。你要知道,這太平日子不會長久的,一旦再打起來,我們該怎么辦,我是在想這件事。林姐姐也是看準了這一點,在為我們擔心,才派了這些人來。”侍書說:“這兩下里都成親戚了,還打什么呀?”探春說:“好妹妹,這你就不懂了,等以后再慢慢跟你說。”這又過去三天,又逢集,伯熊帶興兒早早來到尤掌柜店里,這一來二去的,似就成了老熟人,尤掌柜一見就丟下手里的活,笑著迎了上去“陳掌柜來得好早,買賣不錯吧?”尤掌柜說。伯熊說:“托福,還過得去。”說著就挑了一張樓下顯眼的桌子坐下,尤掌柜忙叫小二,上了一壺好茶。伯熊說:“這幾日,小店是新開張,大伙圖新鮮又有加一奉送的好處,再說也確是真正地道的貨,幾天下來還能混得過。可有一件事讓我犯了難,要來買貨的人十個倒有四五個問有(羊)生皮子能不能換,這可難住我了,還從沒想到過,這四五成的生意就跑了。要是換,這羊皮的行價成色也不清楚,要是換了,這硬挺的皮子該怎樣收拾也不摸底,想了幾天,還是來討教了。”尤掌柜一聽,一拍大腿,說:“得,這事,我大意了,老弟是初來乍到,我忘了這一號了,這城外老百姓,跟咱們東邊不一樣,都是放牧為生,一切的開銷都出在羊身上。牛為數不多,通常不遇大事是不賣不宰的,宰羊是常有的,肉多自己吃,賣的不多,羊皮除了少量做衣服外,就是拿來換東西。他們常年多沒有銀子錢到手,所以各店家,集市上大多是易貨。這里的生羊皮很便宜,你先得將你的茶葉到這里得多少本錢,一張熟皮子就快夠一件短襖的料子了,在江南該多少價,這就好辦了。加工成熟皮在這北街就有好多作坊干這個的,給他們去先泡軟,再刮、硝、漂,要五六天就成。一張皮子大約二分銀子都不到。就我這飯館子也收皮子呢,許多老熟客,來吃上一半月的,就拿皮子來還賬,到年下,老羊要宰的多,我還打發伙計出城專門收賬用車裝皮子呢。要來了,就一直送北門去,不放在這里。”聽罷,伯熊忙拱手說:“領教,領教。”尤掌柜又說:“小事一件,咱們是生意人,這兩邊易貨,當然就兩頭發財,有了回頭貨,這幾千里的車馬運費,就省了一半,一車貨少說也得四五兩銀子。”伯熊說:“真是受益匪淺。另外還有一事也請掌柜相助,前日聽掌柜說,這南街住著一位漢妃娘娘,常差人前來要些吃食,且從不少給銀兩,我想求掌柜引見引見,要是能巴結上這位漢妃娘娘,照顧些小店的生意,也不就多一條財路?”尤掌柜說:“這容易,今日過會兒準來。”伯熊摸出一塊銀子說:“如此,就在此要些酒菜,掌柜和兄弟邊喝邊等,如何?”尤掌柜見又有銀子進賬,何樂而不為呢,即命小二送來四盆酒菜,一壺酒。三人慢慢喝著,說著,才兩盅下肚,侍書就來了,一進門就見掌柜和伯熊、興兒坐在堂口喝酒,侍書本是機靈孩子,裝作不認識,落落大方地走過來,對掌柜說:“掌柜大叔,娘娘要一碗淡淡的酸菜湯,和前日的兩個菜,以后菜里都用素油,少些鹽。有雞嗎?”尤掌柜笑著站起來說:“有,有,昨天才從省城來的活雞。”侍書說:“那好,娘娘說炒一小盆雞脯子肉,多了吃不完。”“這就去辦。”尤掌柜說。侍書說:“慢著,這再給你五兩銀子,等不夠了,你只管說。”掌柜連說:“不用了,以前給的還有余著呢。”侍書說:“你收了吧,不帶回去了。”掌柜的收了銀子,又說:“姑娘來得正好,我給你引見這二位老鄉。”聽掌柜一提引見二字,伯熊和興兒也站了起來。尤掌柜對伯熊說:“老弟,這位姑娘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咱漢妃娘娘貼身的人。”又對侍書說:“這位是陳掌柜陳爺剛從江南來,前日在東街新開了綢布店和茶葉店呢。這位兄弟是陳爺的緊隨心腹。”侍書興兒都強忍著笑,打千,拱手見禮。尤掌柜說:“陳爺有事求姑娘,你們先說著,我去廚房吩咐一聲再來。”說著自去了。他一走,三人都會心地笑了。伯熊說:“這一來,以后見面說話就方便多了。”至此,侍書就很自如地經常去東街店“照顧”伯熊店里的生意。今日去買二斤好茶送給二妃,過幾日又去買兩段綢子做夾襖,借此交換京番兩地的情景。這一陣子探春主仆二人日子過得空前的舒暢。探春尋思自己已有身孕,雖才三四月,但身處異國他鄉,身邊只有侍書,但也是個女孩子,哪里知道這些孕婦臨盆之事,要求助二妃,眼下雖也沒見有什歹心跡象,但她們也只是未讀詩書的牧羊放牛的荒漠之女,因而欲覓一個有多胎生育經歷之婦女來服侍,臨盆前的這半年時日需一有經驗的產婆和奶媽。無奈這小城彈丸之地,看來此事還得早托陳管家在西海城尋訪才是上策。一晃半月過去,時已六月初十,午前,探春在外房看書,侍書在外間忙學作幼兒要穿的衣褲,尿片兒,樓上并無他人。突然,從樓下傳來女孩子的凄慘哭聲,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侍書放下手里的活,站起來,探春也放了書,隨口問:“侍書,是誰?怎么了?”侍書正想走到窗前看個究竟,卻見丹珠滿臉的眼淚鼻涕,已急步奔上樓來,侍書嚇了一跳,忙問:“丹珠妹妹,這是怎么了?”丹珠也沒說話,來到探春房里,就跪爬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滿嘴嚷喚著:“娘娘救我,娘娘救我。”探春摸不著頭腦,侍書也跟了進來。探春忙命侍書扶她起來,安慰說:“你別著急,告訴我,怎么了,我一定幫你。”這時,日泰也來了,說:“他哥哥跟頭人隨王爺西邊去打仗,受傷了,頭人差人送他回來,傷口都在爛了,這里郎中說,他沒法治,得快些設法送大地方找好郎中,遲了要鋸掉腿,要不就沒命了。她阿爸沒法早上在府門外叫了她去,說只有求娘娘開恩這條路了。好菩薩娘娘救救她吧,沒了哥哥,她家就剩兩個老人,也活不成了。”說著也跪下,代她同病相憐的苦命姐妹求情。探春這才明白了事由,說:“你們起來說話,告訴我,這里的郎中說哪里有這好郎中?要多少銀子?”丹珠說:“土郎中說省城西海南門邊寧街有個漢醫傷科郎中,很有手段,能動刀子,就是太費了,他說怕要二三十兩銀子呢,阿爸說‘家里就兩頭牛,二十來只羊,全賣了也沒那么多銀子’。”說著又哭著跪下了,探春急了,說:“傻丫頭,哭有什么用,快起來。”又命侍書快取五十兩銀子來,又問丹珠:“你阿爸呢?”日泰說:“也跪在大門外求娘娘呢。”探春說:“這何必呢,他為王爺打仗受了傷,我知道了能不管嗎。”又問丹珠說:“這傷的人不能走,家里能找到人抬嗎?”丹珠說:“年輕人都去打仗了,盡是五十歲以上的人,且各家的牛羊都要日夜的照看,要就是我舅舅了。”探春說:“那怎么成,路遠著呢。這樣,你和你阿爸就跟侍書姐姐直接去東街找飯館掌柜引見給你的那絲綢店陳掌柜,他們在西海城也有店開著,去跟他說,我特請他幫忙找人送病人去西海城,就說這是我貼身要緊的丫頭的哥哥,要用多少銀子都在我這里取。事很急,求他費心些。”說著拿眼盯了侍書一眼,侍書已領會,大聲說:“娘娘放心,我知道了。”丹珠又要趴下磕頭,探春說:“傻丫頭還不快走。”丹珠要跟著侍書出去,探春又說:“你阿爸為哥哥治傷去了,你就在家幫你阿媽干活,且別過來。”丹珠流淚激動地說:“謝菩薩娘娘。”說罷抬腳就走了。在樓下眾男女家奴見這位漢人娘娘如此仁慈慷慨,個個贊不絕口,探春這一舉措,博得眾家奴一片敬仰信服之心。

再說侍書領著丹珠父女來到東街綢布店,見到伯熊時,他正好剛吃過午飯,侍書說了事情的緣由,最后特別交代了探春的那句丟眼色說得話,伯熊當然領會,也不客套只說:“你回去請娘娘放心,我當盡力辦好就是。”他當即命柜上先取二十兩銀子自己帶上,又叫上興兒、茗煙一起出店門領眾人來到十字街口,命興兒在北城口出高價雇兩個壯實漢子等著抬人,他又在北街口木作坊買了一張帶床腳的窄木床和兩根結實而又長的木杠,這就叫侍書回去復命。由丹珠父女領著來到西街,一路買了兩條棉被,和粗細不等足有一二十斤麻繩,這才出城直往西略偏南去。一出這郡城,一眼望去,盡是茫茫草原直接天際,偶見一些似河非河的小溪,不多遠又沒了源頭,還有些水溝散落在草原上。這時本該青綠一片的草兒卻有些稀疏,還泛著黃,只有南邊遠遠的有大山脈往東而去。

西去不足十里,就見有好些帳篷,有毛皮的,也有半皮半粗布的稀稀落落灑落在這方圓有二三里的草地上。在路上,丹珠就告訴伯熊,這是為了不讓各家的牛羊擠在一處吃草才各家住遠些的,又指著前面半里光景一個半皮半布很破敗的帳篷說這就是她的家了。遠遠的就見到一位五十上下的牧民婦女在帳外張望,一看就知道她是在焦急地盼望著丈夫能帶來好消息,遠遠見丈夫帶來這許多人,還意外見到女兒的身影,老婦知道有救了,忙快步迎了過來,一邊揮手一邊喚著日夜思念的女兒的名字:“丹珠,丹珠。”丹珠也加快了腳步,飛快地奔了起來,也喊著:“阿媽,阿媽。”說著大家都到了帳篷門前,丹珠父親說:“菩薩慈悲,娘娘慈悲,賜了好多銀子,又請來這幾位活菩薩,丹巴有救了。”這時,陳伯熊走過去對老婦說:“老人家好。”并拱手行禮,老婦讓過門旁,躬身四十度,攤開手心向上的兩只手呈八字形,說:“救命活菩薩請。”讓伯熊等先進去。帳內的簡陋就不用細述了,伯熊見一青年躺在一小床上,嘴里咬著一團粗布,還聽見他在痛苦的呻吟著,一條腿上的褲管顯然是剪掉的,大腿上裹著厚厚的土布,但還是見到有血跡顯露著,床前還有一位老者,大概就是丹珠的舅舅了,伯熊也不客套,徑直說:“救人要緊,這就把人放到帶來的木床上,病人好輕松些,要趕兩三天路呢。”伯熊的反客為主還真用對地方了,因他見這三位老人都是純樸善厚的牧人,向來只聽頭人老爺支派,除了會說:謝菩薩外,就別無可說。茗煙先在床上鋪上一條被子,幾個人將病人平托起放在床上,再蓋上被子,就由他老哥倆,茗煙及小伙計四人抬著出了帳篷。丹珠不放心,還是跟著進城,到北城門口,遇見了興兒和兩個腳夫,兩腳夫很賣力,因為他們一口討要了每人二兩銀子包送到西海郎中家,主家沒還價就定了,這種差事他們干過,通常才得一半銀子。他們拿繩子各套住四根床腳,上面打了結,穿上木杠,二人抬起就走,且速度快,等他們出了城,丹珠就回家幫母親收拾牛羊去了。伯熊等跟在腳夫后面,要趕緊些才能跟上。因出城時已是午后,所以待到界河南岸已是午夜,只得投宿,用晚飯。第二天一早就過了河,河北就是官府管轄之地了。伯熊知道按平時的走法還有兩天的路,今日一天要趕到,考慮兩老人就是空身走也跟不上,他也領教了昨日這半天半夜的緊走慢趕,也吃不消了,就在集上雇了輛馬車,先讓二老人坐上,他們又只是不住的念佛,伯熊自己也上了車。在路上,茗煙和小伙計也輪流地坐一程。歇腳時,就給病人喂點水,用濕臉巾給他擦擦臉,小伙子很知事,他知道是妹妹遇上了好主人,才有了他這條命,要不然,這兩天他就該上山升天(天葬)了,所以雖傷口很疼,全身發燒,他只是緊咬著嘴里的布,盡力強忍著,不哼出聲來。伯熊也知道,這時對他的最大最好的幫助,就是盡快送到郎中那里及時治療,所以一停下除了給水擦臉,就是說:“快到了,還有四五十里。”再停下來又說,還剩二三十里了。至太陽落山終于遠遠見到西海城的輪廓了,待進城到郎中家就已是上燈晚飯時,因腳夫來過,所以一點都沒延誤。伯熊等見這郎中家,是一處大宅第,大門旁墻上釘著一塊厚實方形木牌子,上寫著“祖傳骨傷外科錢宅”,進大廳,守門人也不用問,就說:“抬到二進去。”腳夫抬著病人在前,伯熊等在后,穿過頭進。原來這頭進東西兩房及兩廂都住著病人及陪護的人。至二進,中廳只見兩三個三四十歲的郎中在忙著為一病人用二尺來長三四寸寬的木板用布條捆綁在腿上,見伯熊等抬來傷員,另有一人迎著說:“是初來吧?”伯熊答:“是。”那人說:“就請稍候,老先生剛進去用晚飯了。”伯熊答應著,就要腳夫將病人抬到中廳一邊放下,見天色已晚,就拿五兩銀子給腳夫,請他們自去吃飯投宿,二人接過銀子道謝自去。伯熊又命隨身小伙計阿毛速去店里叫旺兒立即過來。阿毛去后,半個時辰,就和旺兒及掌柜張志遠趕來了,張志遠聽說大管家帶著一土著病人來省城求醫,也一同過來了。他們到時,正遇上老郎中用過晚飯從后堂出來,伯熊見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留著一把五六寸長的山羊胡須,儀表威嚴,慢步來到中廳,后面還跟著兩個十六七歲的童兒,一個捧著一把紫砂茶壺,一個托著一個盆子,里面是一塊擦手用的濕手巾。這時,那廳中央高腳床上的傷者已處理妥當,幾個青年郎中退過一旁,恭順地說:“師父,這病人已妥當了。”老郎中過去看了一眼,說:“過兩日再來。”病人家屬說:“哎,謝先生費心。”就將病人抬走了。不等老郎中坐下,伯熊即走上一步,拱手施禮說:“這位就是錢老先生了,在下陳伯熊有禮了。”老郎中說:“不敢,正是小老兒。”伯熊接著說:“送來這位小兄弟,求老先生搭救。”郎中說:“我是醫家,治病救人乃本分,何言‘求’字。抬上來,我先瞧瞧。”見說,興兒、旺兒、茗煙和阿毛就將丹巴抬到中央那高床上,原先的幾個稍年輕的郎中就上前動手一層層地將原裹著的布帶好容易才解脫完。露出了傷腿,見有約四寸長,深五六分的斜形傷口已化膿,有一半傷處已見白色腐肉,周邊一大塊紅腫而皮色發亮,老郎中走近彎腰細看傷情,片刻又用手指為之把脈,再用手摸前額,又看了舌苔,說:“燒狠了。”又回頭對伯熊說:“這是你什么人?”伯熊說:“在下只是受朋友所托。”指在身后的一老人說:“是這位大叔的兒子。”老漢見把他指引出來了,只得向前左手按右胸,躬身說:“求活菩薩救救他吧。”就說不出其他的了。老郎中說:“原說來著,你一個漢人,還是江南口音,哪來這‘河南’土人的親屬。這是刀傷,晚兩日來,我就得吿罪,另請高明了。可有一條,像你陳爺主事,我把丑話說在前頭。”伯熊趕緊說:“但聽先生吩咐,準照辦。”郎中又對病人說:“小伙子,你是要保命呢?還是怕疼痛,要是怕疼痛,就回去挨上三兩個月完事,不怕疼痛就像你現在這樣,咬咬牙,忍上六七天,或就能保住這條命。”丹巴恐懼地睜大兩只眼亂搖著頭。兩個老人嚇得跪在地上只知喚菩薩救命。郎中說:“好,既如此,先得留下二十五兩銀子,才行。”老漢還沒敢起來,忙說:“有,有。”就從懷里掏出一個黃絲絹小包打開了,雙手捧著高高舉過頭頂,共是正正五個十兩的大銀。郎中有些迷惑,說:“你一個放羊的,居然還有這整銀子?”老漢說:“是一位菩薩賞的。”伯熊只想讓他快些治傷,就說:“只求先生早施妙術,若銀子不夠,在下城內現有一小絲綢店,還可承擔一些。”郎中也領會了他的心意,說:“既如此,也沒什么可言語的了,今日晚了,先為他清清傷口,再喝一碗‘迷散痛’,這疼痛就好多了。”老郎中自己并未動手,幾個中青年郎中有兩三個在清洗傷口,老郎中在一旁看著,不時說些什么,幾個郎中只說:“是。”另有一個在藥廚上拿下一個不大的瓷瓶,用小戥子稱了一些白色粉末,倒在碗里,又用焐著的水壺里的水沖泡,片刻,喂給丹巴喝下,又見有人用一白布涂著淡黃油膏鋪在傷處,略包兩層,也用先見的木板條夾住一條腿,才完事。老郎中說:“這不開仗的太平日子,該多好,一打起來,生出多少事,像你這樣‘河南’來的娃兒,這一二年我治過多了,你還算好的,有幾個,命保了,可缺了胳膊少了腿的,這往后怎么過呀。”伯熊忙接著說:“老先生說得對,可話要說回來,這打不打,咱老百姓也做不得主呀。還有一事相求,進來時見老先生外間還住著病人,咱這兄弟和他父親老哥兩能否也借寶宅一席之地,規矩是不敢差分毫的。”老郎中說:“怠慢了,都早滿了。”一個年輕郎中說:“這不難,就這周邊客棧多著呢,就是沖著我們老師這診所病人開的。”伯熊拱手說:“領教,領教,在下等這就暫告退,明日再來求教。”老郎中只說了‘不送’二字。伯熊命旺兒速至近處開兩間房,一面著茗煙、阿毛、丹巴父親和他抬病床,丹巴舅舅堅持他抬,伯熊只好放下,又對掌柜說:“你去飯館叫他們快做一桌好些的飯菜來,要一大碗清淡些的湯,病人也要喝些吃食才好。”才出了郎中家大門,旺兒就來了,說:“客房妥了,就這往西三四家門面,我要的是樓下的兩間大房,好住三個人一間,病人進出,樓下方便些。”伯熊說:“很好。”說話間就到了。在二進朝南左手兩間,店小二趕緊送來梳洗水,等幾個人梳洗完,兩老人也幫丹巴手臉擦抹了一遍,小二及時送來茶水,丹巴見茶水來了,自己伸手將嘴里的布拿掉,要他父親給他水喝。伯熊隨即問道:“好兄弟,這會子覺得怎樣?”丹巴說:“多謝掌柜大爺救命,這會疼得好多了。等我好了,一定為您牽馬伺候您。”伯熊笑著說:“這是娘娘仁慈,交辦的事,我能不盡點心嗎,我指望她多照顧點生意呢。可有一條,你得記住了,明日看傷,你無論如何得咬牙挺住,熬過明日就不怕了。”丹巴說:“謝大爺吩咐,我明白。”伯熊說:“這就好。”說著張志遠已領著飯館兩伙計抬著一疊四格屜食盒進來,茗煙、阿毛收拾好桌凳,伙計麻利地搬出好些葷素吃食,招呼一聲:“各位爺,請慢用。”就退出回去了。伯熊先招呼兩位老人坐了,二人見如此豐盛的飯菜,都愣住不敢就座,伯熊著急了:“兩位大叔,都這晚了,趕了一天的路,怎么還這樣拘謹,如沒這緣分咱們也不會聚到一塊來的。”張掌柜、茗煙也一起相勸,二人才念著:“佛祖,真是遇到活菩薩了。”這才坐下。真是餓急了,五個人坐下就各自只顧著吃,誰也沒說話。還是伯熊拿一空碗撥了半碗飯,用熱湯先泡著,又夾了一些菜,放過一邊。不多時,都放下碗,伯熊就直接叫茗煙將泡軟了的米飯再加湯和稀些,去喂丹巴。丹巴父親要自己去喂,伯熊說:“老人家,你們很少吃這飯食怕你使湯匙筷子不利索,你就讓他來吧。”老漢又念活菩薩,在一邊看著茗煙先把丹巴上半身扶靠在自己胸前,自己在扶他抬起時,已順勢坐在床上,左手接過阿毛遞過來的碗匙,右手拿匙,一口一口的喂著,這丹巴自受傷至今十來天,被傷痛折磨得死去活來,一種渴望求生的欲望支撐著他,雖頑強地忍著,可也從未真正進過食,今天菩薩保佑,遇上一群好人,這心一寬,郎中的初步的治療,上了藥,喝了碗湯,這傷痛竟意想不到地減去一半,現又得到這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的漢人飯食,這半碗飯就連湯帶水吃個干凈。眾人皆喜形于色,伯熊說:“好,有你這樣,這傷就不愁治不好。”丹巴父,舅這兩位憨厚的老牧民,只還是一味不住念佛,一切都由伯熊安排了。伯熊說:“不早了,大家早些歇息,明日要早早的去,別讓人家占了先。這里是兩個房,兩位大叔,你們去隔房歇著,這里茗煙留下守著,你可要用心辛苦些。”又加重語氣說:“這可是娘娘身邊人的事,她特特交辦的,明白嗎?”茗煙本就是機靈精兒,當然領會,表白說:“大爺放心,我明白,決不敢有半點紕漏。”“我們去店里過宿,明日一早就過來。”又給茗煙一小塊碎銀子,“明早大家買來吃,給丹巴要一碗多帶湯水的面條。”茗煙答應了,伯熊等才離開。兩老人這才要茗煙去睡,茗煙不肯,老人也不去,就都留下。二人坐在床上念佛,茗煙只好坐在傷員床前凳子上。這都不提。

第二天,天蒙蒙亮,伯熊就帶著旺兒、阿毛二人來了,這里也吃完早點,正往丹巴那床腳上栓繩子,想兩個人抬,伯熊說不必了,這才幾步路,就四個人搬床就是了。他先差旺兒去瞧,郎中那里開門了沒有,快來回話。一會,旺兒來了說:“還沒開呢,這店伙計說太陽起才開呢。”伯熊命阿毛和旺兒就在他門口守著,一見開門,阿毛即來報信。二人去不久,阿毛來報,開門了,說叫咱們頭一個先瞧呢。兩老漢和茗煙、阿毛四人抬著,伯熊在前,直進了郎中家二堂,五六個中青年的郎中已在忙活開了,見伯熊帶病人來了,就命還放在昨晚廳中高凳上,一個中年郎中問丹巴昨夜怎樣,丹巴回說疼得輕多了。茗煙插嘴說,后半夜還睡了個好覺。那郎中說:“那就恭喜你了,老師昨晚吩咐,要是今日不見輕,就讓退還你銀子,另請高明了。”伯熊忙拱手致謝,說:“我這兄弟有造化,遇上神醫,一切拜托。”郎中說:“好說,請稍候,待我稟過老師,請示下。”說著就進去。一會又出來對另一年輕郎中說:“老師吩咐‘迷痛散’加一錢。”這里答應著,稱藥再在碗里加溫水沖調,拿到身旁,還是茗煙接過,一手托起丹巴上半身,一手端著,讓他喝完,再躺下。這時從右邊屋內,一人托著一個散著熱氣的帶蓋的盤子出來,放在靠后的條桌上,另一人拿來三四個疊著的盤子卻都是空的也冒著熱氣,也放到條桌上,那里已堆著五六個藍布包,里面不知何物,還有兩張牛皮紙。這時外邊進來兩撥人,都為郎中回了,說:“你們午后再來換藥,午前先生不得空了。”一切似乎準備就緒,幾個郎中也不說話,在一邊靜待著。伯熊等也無什可說,也靜等著。約過了一刻時分,一個年長些的郎中到丹巴身邊說:“這位病家,此刻覺得怎樣了?”丹巴說:“嘴唇覺得發麻,疲乏得想睡。”郎中說:“好。”又為之把脈,片刻說:“請稍待,我去請老師。”就走進去,老郎中隨其出來,也不與人招呼,看了看丹巴,說:“是個機靈懂事的小伙子,一會要忍著點,熬過這半日,三個月后興許你又能打仗了。”丹巴說:“不打了,再不打了。”老郎中樂呵呵地說:“昨天這位爺說得對,這打不打由不得你。”伯熊知道郎中是在轉移傷員的注意力。郎中一邊說著一邊平伸雙手,站在那里的兩青年忙上前為他高高挽起袖子用布帶結好,嘴里吩咐說動手吧,另幾個人立即忙開了,有人先將丹巴蓋的被子揭去,雙腿又略抬起,一人在腿下鋪上油紙,又在上面鋪了有三四層布縫綴在一起的墊子,有人在將腿上的捆著的布條木條解開,有人在將他的手腳各關節處用布條反復固定在床上,有人在給老郎中洗手,各忙活了好一陣子才停當。老郎中又對丹巴說:“小伙子,老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能挺過這陣子,就妥了,記住了千萬不能動,你要一動這條腿,碰著了疼得更厲害,聽清了嗎?”丹巴睜大了眼,嘴里早咬著布,只得微微點頭,這里在說著。那些年輕郎中各忙各的,也已將傷腿上的布條、木夾板兒全去了,還流著血水的傷口全露了出來,老郎中細致地查看了傷情,又在和他兩側和對面而立的幾個郎中說著什么,一會有一個郎中向旁邊侍立的人,用眼神發出行動信號,這些人都是多年訓練出來的,兩個人一上一下上前緊緊按住傷腿的膝蓋和大腿根部,以防病人負痛亂掙扎妨礙治療。一個拿了一個空盆把藍布包打開了,原來是一疊方塊形的布,這就半跪在傷口處,將盆子挨近傷口下方,伯熊等才明白這是為接傷處流出的血水用的。另一人托著已去了蓋的盆子,那是用煮沸藥水泡著的各有三四寸長的刀、剪、鑷,括、鉤等外科用具,有鋼制的,還有牛角的。兩個年輕郎中各拿了一塊一指寬的牛角扳子,伸進傷口,向兩邊稍一擠壓,傷口呈倒八字形張開,老郎中拿一鋼刀,先用兩手指按了一按傷口下方呈黃白色腫脹處,敏捷地刺入一刀,只見膿血一起流了出來,發出陣陣腥臭味,老郎中又用雙手擠壓,迫使膿血出清,又叫一助手用一小細嘴茶壺似的水壺往傷處倒出藥水沖洗,老郎中又用牛角刮刀將傷口處的腐肉淤血塊反復清除,再次沖洗,至其認為妥當后,即命助手將備好的一個小瓷藥瓶給他,老郎中打開瓶蓋,將微黃色的藥末撒在傷口內,等他撒完,三四個年輕郎中先用長而窄的木片,在傷口兩側用布條扎緊至傷口合攏為止,然后又在傷口撒了藥,而傷口外整個大腿用大毛筆沾了另一瓶子里的藥水涂了一層,丹巴立即感到特別的涼意,又在傷口貼了一張膏藥,這才又用昨天的木板條把大腿全包扎起來,整整忙活了兩個時辰,才算完。又有一郎中給伯熊兩個小包,說:“過一個時辰,傷處恐又要疼痛,用暖水調和一包服下,會好些,午夜前再服一包。明早再來,先生復診給藥。”伯熊恭順地說:“是,辛苦了。”老郎中說:“多好的小伙子,真是個男子漢,前幾個,輪到這會,都像殺豬似的。古時有關云長刮骨療傷,沒見著,今日遇著你了,好。我這藥有消炎清淤之效,給你服的能鎮痛,有三五日就能見效,回去多喝些豬羊骨湯,明日再來。”伯熊又道了謝,眾人才將丹巴抬至客棧。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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