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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發配二千里,賈赦臨行托后事;奔波七十日,老嫗蕩產救巧姑。

且說賈政領著一眾眷屬在祥玉迎領下進入宅內,直至后樓前廳坐定,祥玉大禮參拜二舅父及大舅母二舅母,又與尤氏,李紈二位嫂子見禮問安,賈寶玉夫婦,賈環及賈蓉后妻胡氏及賈蘭也各行禮畢。祥玉即命林之孝,周瑞媳婦及平兒等陪同邢,王夫人,尤氏,李紈,寶釵等先去后樓梳洗更衣,他與賈政,寶玉,賈環等在此小敘,告知兩府查封后的一切事故,及暫行的安置,得知老母得以收斂,鳳姐也有所歸,數百下人大都放出等情,賈政又是老淚縱橫地說:“賢外甥兄妹大義,愚舅愧對了,喪家之人,不必過于厚待,我意已決,煩賢外甥速即安排車輛去饅頭庵拜謁老母英靈,安葬之事要等兄長回來主事,隨后即去墳堂棲身,靜心耕讀,從此,隔斷這繁華喧鬧,終老田野,此處決非我安身之所。”祥玉只得再三的懇求,本厚等算是下人,也不能過多說什么,他靈機一動,說:“時已近午,這里尚未開伙做飯,今日先就在近處館子里定了幾桌,該送來了,請舅老爺等先梳洗,用飯,有事飯后再議。”見說,賈政也覺該梳洗才好,牢中二十天,一身的不自在,也就應了。丫頭們備好熱水,干凈衣襪等一應物品,賈政,寶玉,賈環,賈蘭先后梳洗更衣。利用這空隙,本厚授意祥玉速命人去報之黛玉,讓她差人去請族中文字輩長者前來勸阻。祥玉即差賈芳前去。

這一頓午飯,雖比府中差了些,可也是上好的了,尤其是二十天牢飯過后,寶玉,環,蘭也不顧賈政在旁,卻有些狼吞虎咽失態了。而后廳邢,王兩夫人等眾女眷,自進了院子,一直沒停過說話的聲音,當然是她們聽,平兒,林,周兩女人和紫鵑等敘說這二十天牢外發生的事,眾皆感嘆說:“林姑娘如此大義寬厚,更顯大智大勇,一個女孩子,能這樣作為,真是難能可貴了。王夫人只是說:“我都沒臉去見她了,隨了老太太去該多好。”眾人忙又勸慰,紫鵑說:“太太快別這么想,姑娘在園里病重她哥哥帶來的那位張爺,是又醫病又醫心,一陣的說醫論病把她的心竅開通了,她自己說,是大奶奶,三姑娘,四姑娘和妙師傅開導了她,這是大奶奶知道的。出了園子,在會館住著,病見好了,處事說話,全像換了一個人,她跟我們說,咱們女孩子,往后要為自己活一回,如今是平民百姓了,沒了那么多的規矩,我總奇怪,現在家里家外的事,大爺,本厚大叔,張爺等總到樓上和她商議,等她拿主意,而她的主見總是那樣的準驗。本來病已見好,能下床走幾步到外間樓廳坐著說說話,可前幾日老太太入斂她要去穿白掛孝,為老太太送終,狠狠的大哭了一場,又大口的吐了血,人也昏過去了,偏偏這時鴛鴦姐姐趁人不備,又要撞死在老太太棺前,珍珠妹妹死命的拖住,她也昏死了過去,所幸張爺也在,命人把她們抬到老主持房內,命林大娘為鴛鴦姐姐按人中,救過來了。為姑娘把脈說,姑娘這幾個月的調養白費了,命她還得臥床靜養。”說得眾人只是垂淚。正說著,前廳有人來報說,薛姨太太,薛家二爺二奶奶來了。原來這也是黛玉差人去請的。眾人一起去了前廳,王夫人薛姨媽兩老姐妹一見面就拉著手相對而泣,說:不想我姐妹還能見面。寶釵過來拜見母親,為薛姨媽一把拉住,哭道:“我的兒,想死娘了。”寶玉也走近一躬到底,還是一句:“請姨太太安”完事。薛姨媽見他仍如此,只得說:“我的兒,從此該長進些了。”寶玉只答:“是。”岫煙則為李紈,尤氏拉到一邊說話去了。王夫人忙問:“姐姐如今可好?”薛姨媽說:“好,日子比前寬松多了。先前也虧蝌兒沒日沒夜的忙活,開了一個小店,本不大,利也小,勉強的過日子,后來,真虧了林家大爺和姑娘,拿了大本錢開了兩處大些的店鋪讓他一人管著,吃穿不愁了,就是惦記著你們,可也只能想著心慌,想幫著你們做點什么,也無從下手。今日吃午飯時,林姑娘著芳哥兒來說,你們出來了,就用車將我娘兒三直送這里,怎么說二老爺要帶著這兩大家的男女老少去祖墳屋居住?這可萬萬使不得,荒郊野村的,如何使得呢。”賈政說:“敗家獲罪之人,有何面目居此偷生。”又有家人來報,效大老爺,敦老爺太太和琮,珩,瓊爺等到了,眾皆起身欲迎,祥玉,本厚搶前門外迎進,賈政,邢,王夫人等迎至廳外,還未落座,賈效最年長,就說:萬萬不可,書生之見,這平輩的兄嫂只是一味的勸阻,小輩們又不敢插嘴妄言,賈政也不分辯,只低頭不語,正僵持不下時,門上來報,姑娘來了,眾人皆一驚,好些人齊聲說:她怎么能出來,長幼人等這些時對黛玉的處世待人,都十分的敬重,所以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平晚輩的都涌出去迎接,又見兩個下人進來忙忙的拿了一張座椅出去,原來黛玉素知賈政個性頑固,恐眾人勸解不開,還是自己抱病而來,在車上就依靠在雪雁身上,下車時水妹,阿鵝,巧妹三人抱下車,坐在椅上,四個人架進來,至中堂,她還要雪雁扶著給舅舅,舅母,姨媽行禮,眾人忙忙的扶住,喚使不得,賈政也覺過意不去,忙說:“姑娘且安坐,如今到該是我要向你兄妹行禮道謝才是。”黛玉也實無力強為,就吿罪坐在椅子上,平輩先來問好,這寶玉跟著寶釵過來見其病容倦態的樣子,又引起他憐香惜玉的性子來,說:“妹妹該好生養著才是。”黛玉也不與他稱兄呼妹,直呼:“寶玉,時至今日,你該思量你肩上的擔子有多沉了。”寶玉只一聲傻笑而過。余則胡氏,賈環,蘭兒等也各問安畢。黛玉也不再拘謹,直說:“今日聽說舅舅淡泊名利,欲領家人蝸居村野,耕讀了生,我實放心不下,有幾句不知輕重,該打嘴的話,求舅舅先讓我說完再罰才好。”賈政也有些回心轉意了,說:“這里正商議著呢,外甥女有話只管說。”黛玉說:“舅舅說要去祖墳住墳堂屋,我問過人,外祖家祖塋在東郊四五十里,甬道兩旁各有廊屋八間,四圍全無掩攔,只能祭掃稍息之用,又在荒郊村野,全家婦孺十余人此決非居所。再則欲耕讀度日,舅父母年過半百,寶,環兄弟到正當年,可自幼生于侯門公府,嬌生慣養至今,手無縛雞之力,耕種二字談何容易。要說招佃代作,我也問過管家林大叔,塋地早已變賣大半,只剩四十余畝,常年收點租米,約也只夠全家半年的衣食。”至此,賈政對著林之孝說:“這祖塋祭田,朝廷是不收繳的,怎么就剩這些了?”林之孝見問,他站在靠后,這才有說話的機會,就說:“老爺,林姑娘說得對,這祖塋祭田不是朝廷收的,早年璉二爺,二奶奶當家,由賴大經手,早變賣了,二爺說,祭祖銀子不用發愁,將田賣了,變活錢生的利比租子多的多,只是老爺太太不知罷了。”賈政聽了急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說:“這是從何說起,這是從何說起。”賈效說:“什么也別說了,難得外甥兄妹如此仗義,就在這里住下,再作計較。”賈政說:“敗家獲罪之人,這皇城之內,天子腳下,豈有我等容身之地。”黛玉見賈政已不再堅持村野耕讀,就說:“既然舅舅如此說,外甥女還有句不恭的話要說,這外城河以南至運河碼頭共十余里,已形成市,借南北水道之利,人口甚密。哥哥近在此處購得一座四合院,有房三十余間,只比這里稍差些,舅舅舅母屈尊也可安居,再不然,江南揚州,蘇州也有空房可居住。”賈敦說:“蘇揚則離祖塋遠了,還是城外妥當。”王夫人見此,不能再推讓了,說:“老爺,你我均已年過半百,就聽敦兄和外甥女所勸,暫借外甥城外宅子安身吧。”薛姨媽,賈蕓及祥玉,本厚等均力勸,賈政這才應允,當即議定,今日在此暫留一宿,明日一早去饅頭庵祭拜母靈,下葬之期賈政堅稱定待兄長回來再定,眾人不便強勸,就依了他,祭靈后,即去城外居所。為照應諸人,黛玉又讓原各人隨身下人各指派一人伺候,王夫人指的是繡鸞,邢夫人派了善姐,李紈當然是素云,寶釵也是鶯兒,尤氏是銀蝶兒,胡氏也有了自己的丫頭,賈政,寶玉,賈環也各派一小廝,另外周姨娘還去伺候賈政起居,再派平兒主內,總管事務,又命周瑞夫婦主外,還命人去請原園內廚房的柳嫂帶兩個幫手主廚。這時有恒趕了進來,對各長者拱手致禮后,直對黛玉說:“姑娘今天不聽眾姐妹勸阻,帶著內傷深重之身,來此勞動,是極易添病的,自己也很清楚,你體質虧虛的很呢。”黛玉陪笑說:“張兄莫怪,今日之事甚急,強為之。”眾人見說,都勸其早回,黛玉見事已初定,就叫本厚取千兩銀子總交平兒暫作安置之用,明日備車由祥玉,賈蕓等陪同去祭靈,安排停當,才先告辭。

次日祭靈后賈政及眷屬十余人,及黛玉再派去的下人和周姨娘,平兒等近三十人直接就去了城外套院。柳嫂等廚下已在忙著生火做晚飯了。這里院正房朝南三間就賈政夫婦及周姨娘,東廂三間李紈母子二人,西廂是寶玉夫婦,朝北三間一半是賈環,一半是下人所在;前院正房為邢夫人及平兒,東廂尤氏婆媳,西廂周瑞夫婦,朝北三間,一半是廚房,一半是男家人,還有幾名男家人住在廂房后面的廊房里,也是兩天的忙活,才算安定下來。眾人雖說衣食無憂,但終日無所事事,也不是常法,寶釵與李紈,尤氏婆媳商議,為賈政,寶玉,賈環,賈蘭買了許多四書五經之類的書和文房四寶,雖不指望有什么上進,也可消磨時光。另外,又買了布匹針線之類的物品,自己動手學做自穿的衣服。這且不提。

才過去三四日,這就到了二月二十八了,中午時分,賈蕓,賈芳又到會館,這日正好祥玉在家未出門,二人報稱,今早刑部已下諭,大老爺等已定判關外二千里烏奴耳營效力,后日啟程。祥玉兄妹商量,一是通知賈政及邢夫人,尤氏婆媳,送行的事,這里先現買些衣服應用之物,讓她們別時分送四人,因才動家獲罪,不要給銀子;二是選幾個可靠老家人假稱去關外為東家接山皮貨的通州府老店伙計,與之同路不同行,尾隨而進,兩日后再相機接近同行;三是,由我們眾人族親送別時給銀子解差,雇車代步,免去途程之勞。定后,黛玉與賈蕓,賈芳選定寧府管家俞祿,賈璉的原小廝隆兒,王信和賈珍小廝喜兒四人。議定后,賈蕓去四合院召來四人,至樓上黛玉兄妹懇切地請他們多辛苦,看在多年主仆份上,多多看護,特別是大老爺年老多病,要格外的留神,到營地后,要結交管營之人以免吃苦,最好是將大老爺稱病保釋營外就醫。四人滿口答應。因無家小牽掛,祥玉給現銀一千兩要四人分藏,另給小碎銀票三千兩。再給一百兩,先去買路上需用物品衣服等物;四人去后,祥玉又和賈蕓等去市上購買了四人衣物即去城外。得此消息,又是哭聲一片,尤其是邢夫人,尤氏婆媳。李紈,寶釵一邊陪著流淚,一邊還要勸慰。賈政說:“哭也無用,圣命難違,這是朝廷法度,能保全性命已是萬幸,行期在即,可要為他們備些應用之物才好。”祥玉說:“舅父,舅母等不必擔憂,我和蕓侄等已在街上現買了一些,在車上就拿進來,舅母,嫂子查看一下,有缺的也只能現買,做是來不及了。”正說時,下人已將四個大包袱拿了進來。眾人打開檢驗一遍,也無短缺。祥玉又將兄妹商定的護送之法相吿,邢夫人站起身來,躬身相謝,尤氏婆媳及平兒要跪下叩頭,慌得祥玉顧不得一切,雙手拉住尤氏和平兒忙忙的說:“折剎我了,當不起,當不起。”賈政嘆道:“難得你兄妹如此用心,真正愧對吾妹了。”說著也流下淚來,賈政這句話,又像尖刀直刺王夫人心窩,本也站起身,聽此言直覺雙腿一軟,又坐了下來,幸旁人并無察覺。當下商定,到時來車接,直送至北門外十里長亭,這古來不成文的定規,無論何等的送別,城外十里長亭作別,是最隆重最終的送別之地。后有積善之人,在各城門外十里都漸漸地建造了一個亭子,有方亭,圓亭,六角亭,最好的還有八角亭,亭中必有一石桌,和幾只石凳。

起解之時,因官家要當場驗解,故必帶刑枷,加封后再發給公文,才可成行。因此,出牢后至長亭,這人煙稠密之地,犯人必帶枷掛鎖步行,十里亭之外是荒村野地,就看犯家能使得銀子的,就可開枷更可以車代步,花銀子多的,解差更可將犯人當主子一樣一路的伺候照應,權當是遠游似的,一樣自在。

起解當日,送行的人,分兩路,賈蕓,賈芳在牢外一路跟著,林祥玉帶本厚,伯熊父子和四個伙計早早帶著五六輛車來到城外套院,接賈政。寶玉,賈環這二人是賈政指定要去的,見寶玉去,寶釵也就自請同去,賈蘭雖小,李紈還是堅請讓他同去,賈政都允了。這邊只留李紈,周姨娘二人在家照護王夫人。邢夫人當仁不讓,要去送丈夫和兒子的,平兒也要去,尤氏婆媳就不用說了,連隨身丫環下人這就要二十余人,正上車時,薛姨媽差薛蝌帶著一食盒酒菜,也趕到。族中賈珩,賈琮,賈瓊,賈?,賈芹,賈芝等叔侄七八人也來了。賈政,祥玉忙命賈瓊賈芬先走一步,去長亭候著,這里眾人隨后就去。

且說這寧榮二府此次查抄,朝廷目的,就是削弱北王羽翼,找到賈赦這交通外官,違禁放貸及已了結的人命官司,判他個革爵充軍,在官面上,就磊落不過了,北王雖心中明白,場面上總說不出一個不字。

賈赦等起解出大牢時,天已大亮,賈蕓等夾在圍觀人群中看見,先是兩個解差出來,后是賈赦,賈璉,賈珍,賈蓉魚貫而出,后又兩名解差,四人明顯消瘦,賈赦步履艱難,賈珍,賈璉急忙左右扶住,跟著解差緩步向前。時近中午,長亭上久等之人才遙見帶枷之人漸漸的走來,女人們哭聲已起,賈政忙命擺上酒菜,伯熊迎上前去,祥玉拱手對解差說:四位差爺辛苦,請在此小息,容家眷族中親友作別。他在和四人打著招呼,伯熊早就明托著二十兩銀子送了過去,解差都是老公事,干慣了這個的,一點不謙讓,接過銀子就往懷里塞,說:“可得快點,還要趕路呢。”伯熊連連答應著,又說:“差爺也請賞臉,就這車上隨便吃些?”解差說:“那就難為你了。”四人走到一卸了牲口的車旁,兩個站,兩個坐著,酒呀,肉呀就吃喝起來,伯熊在旁一邊說些恭維話,一邊添酒布菜,這就不提。只說這長亭之內石桌上擺滿了好酒好菜,可誰也沒去動一動,尤氏拉著賈珍,胡氏依著賈蓉,邢夫人則一手拉著賈赦,一手拉著賈璉,哭得淚涕滿面,聲震四野,賈政雖一邊流涕,一邊急著說:“別都只管哭,有話快些說,一會就說不成了。”這話才提醒了眾人,哭聲稍稍平息,他讓兄侄坐下,即吿知賈赦等,抄家后外甥兄妹如何收斂母親,找回璉兒媳婦遺體,義釋數百家奴,現安置兩府眾人城外定居等情節,一一告知,并要兄長保重,決意等他回來再議母親入土封安之事等。四人聽后都站起給祥玉行禮,祥玉忙抱住賈赦說:舅父大人別折剎外甥,此是理所當然的,這時,珍,璉,蓉三人已齊齊跪下,祥玉也忙跪下扶起賈珍,說:兄長快都請起,自家骨肉,理應如此,并又低聲告知,已安排四人暗隨,一路照應,并吩咐,如相遇只做不認識,以后再見機行事,四人再稱謝。賈赦此時內心稍安,對賈政說:“你我兄弟自幼托祖宗的蔭庇,長成。可我不思進取,現將祖宗留下的基業敗個干凈,還禍及賢弟與家人,如今年己六旬,本就體弱多病,此去北疆路遙二千,十有八九就此生離也就死別了,我將吩咐璉兒,就將我北地荒野一埋了之,我也無顏回來入葬祖塋,去面見祖宗了。至于母親的封安,賢弟不必等我。唯有老妻孤身一人,就此也托付賢弟和外甥兄妹了。”一席話又引來眾女眷的哭聲,賈政只得忍悲再三叮囑千萬保重,等他回來團聚。

亭外本厚,伯熊父子和薛蝌陪著笑臉,說著好話,見四差人酒足飯飽似有去意,伯熊忙解下腰間一包袱,亮出銀子說:“四位差爺,這一路還請多多的擔待,犯官是動了家的,沒什孝敬,這是眾族人現湊的二百二十兩銀子。”這時,薛蝌也忙從懷里摸出五十兩銀子說:“這是我嬸娘讓我帶來孝敬幾位的。”伯熊接著說:“此去二千里,別說那效力的四人中,兩人年事已高,且常有病在身,就是您四位,行進這二千里路程,也是極難的了,這銀兩雖不多,只求四位高抬貴手,除去一路的吃喝食宿車馬用度外,余盡奉贈四位買茶喝。”四人見這些銀子,臉色好看多了,心想除去少許開銷,余下的足有一年的官俸還有余。為首的差頭接過銀子,爽快地說:“幾位爺,咱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了這白貨就能辦事,您放心,這城里是天子腳下,出了城,就是咱弟兄們的天地,前去二三里就有小集,能雇著車,這一路擔保舒舒服服送他們到地方。”“這就讓四位多費心,如此不就讓我們用車送四位過去也無妨?”伯熊趁勢這樣說。差頭說:“不耽誤各位發財?”“無妨,無妨。”伯熊答著就忙叫車把式牽來兩匹馬,套上車等著,四差人即走進亭來,說:“行了,這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咱們該上路了,承外面幾位爺還把咱弟兄四個當回事,咱也虧不了你們四個,大伙放心。”說著就對差役說:“弟兄們松家伙!”三人就去為賈赦等四人開鎖并卸了刑枷,嚇得賈政忙說:“使不得,那枷上有官封呢。”差頭回頭笑對賈政說:“瞧您老,也像做過官的,你是皇上朝堂上當差,你該不知道這‘現官不如現管’這句老話吧?不也說,花錢銷災嗎?只要你不告發,咱們兩下都自在。”賈政還是不解,又問:“到時你等如何交差呢?”差頭又說:“這倒是孔夫子沒教咱們,放心吧,不用你擔心,到營官那兒,咱只說一路風雨所致就結了。”賈政才悟,只一聲:“哎。”“好了,都上車吧。”解頭說。這里又哭開了,尤其邢夫人,尤氏婆媳三人,邢夫人高聲喚著:“璉兒,看護好你爹。”尤氏婆媳則拉著賈珍父子衣袖不放,賈珍說:“就此別過了,今日看來,林家表弟妹夠仁義了,我就放心了,要是能回來,定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賈璉則走到平兒面前說:“姑娘,好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姑娘您照看顧些我母親,除此我也沒什么牽掛了。”平兒流著淚說:“二爺放心,林姑娘已差我來伺候太太了。”差頭又催上車,四人知道不能再留,都去上車,見他們上了車,寶釵忙暗拉寶玉雙雙先跪下送大伯等上路,環,蘭等晚輩及下人也跟著跪下,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之聲,這時,伯熊,賈蕓,薛蝌,賈芳也忙跳上另一車尾隨同去。見三輛車去遠。

這里,祥玉,本厚先勸止了眾人的哭聲,又勸賈政,邢夫人等眷屬先回,下人留下等伯熊再回,賈政不允,他要女眷先回,邢夫人也不肯先離,于是眾人就在亭中默默等待,不到一個時辰,見三輛車就回來了,告知眾人,在集上雇了兩輛車,直送兩天,四人再沒帶刑枷。各個又安心了許多,這才上車回去。正這時,就見有兩輛車緩緩由城北路上迎面過來,四個伙計模樣的人只坐在車簾外,離近些了,看清正是派去的四人,俞祿,喜兒在前,隆兒,王信在后。本厚忙高喚:“幾位小兄弟,這是出遠門,下關東呀?”俞祿答道:“老人家好眼力,去給東家接山皮貨呢。”祥玉說:“四位辛苦了,一路好走。”又答:“謝這位爺,沒說的,就托你吉言,后會有期。”這一番答話,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平兒先看見了自家使喚過的隆兒和王信,忙拉邢夫人衣服,用手指著讓她看,她也看清了,只是點點頭,平兒不說話只悄悄招了招手,尤氏婆媳也看到了,也沒說話,這都不表。

轉眼就進三月,這巧姐母親病重時,被窮急了的舅舅王仁騙出榮府,就在不遠的街市口賣給了人販子,得了三十兩銀子,溜得無影無蹤,人販子知道,這孩子是大戶人家的,不敢久留,不幾天就轉賣給一個江南瓜洲客人帶去了,不想這人販子又犯案給官府抓了,一陣棍棒打得半死,熬不過,全招供出來。因要結案,官府一一查實找苦主,找到榮府,已查抄封了門,就此了事。但街面上百姓都知道了榮府小姑娘被拐賣到瓜洲去了。劉姥姥就是得了這個信,將家里可變錢的東西都變了錢,獨自一人坐船南下,在船上日行夜停,十三四天才到了長江邊上的瓜洲城。這是運河通長江的口岸,市面不大,卻水陸交通發達,人口稠密,市貿興盛。劉姥姥知道,大凡被拐賣的女孩兒,十有八九都去了秦樓楚館,所以她盡找這些地方,見到人就是說好話跪地磕頭求吿打聽,一連三四天,求了無數人毫無一絲消息。為了省錢,每晚就露宿在鬧市后街屋檐下,深夜無眠,姥姥靜思,幾天來,遭眾人白眼羞辱,不能成事是因為我總是走正門求吿,這種地方只有有錢人才是爺,我一個窮婆子站在那兒不是該著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罵嗎?這一想,姥姥心里開朗了,明日再去,就找后旁門上干下雜活的傭人先打聽準信兒,再在中午前后客人來往少的時候再去找那鴇兒媽媽,想通了她也睡著了,直到天大亮,人家開門哄趕她,才醒來。一整天跑了四五家,雖還沒問出個準信兒,可與之說話的這種干活的人熱情多了,話也好說多了,姥姥心里多少有了些欣慰感,信心也足了,心想照此下去一準能問出準信來。第二天早早起來,二文錢買了一個饅頭,就是早飯了,半天還是沒有消息。午后來到一處很為排場的所在,前門掛著三個大紅燈籠,那上面有三個大金字“春在樓”,門前站著四個五大三粗的守門人,姥姥沒上前問話,就沿這屋子的外墻走進一條界弄內,約有五六進房深,前面才是一條偏僻的小街,很清凈,右拐走不多遠,見兩個四十開外的女人在慢悠悠的洗著衣服,一邊在說著什么,姥姥,認定這正是春在樓的后門,走到二人跟前,跪下先磕頭。弄得兩個洗衣的女人倒一驚,忙問:“老人家這是為啥?”姥姥爬起來說:“想跟二位大嫂子問個事。”“那你說說”二人說,姥姥就說:”自己是京城郊外一個莊稼窮婆子,那一年鬧災荒,要餓死了,實在沒了活路,就去投城里一個大官府一位太太的陪房娘子這個有一面之交的熟人,不想這府里的老祖宗正想一個鄉下老婆子來說些鄉下的老怪仙狐故事解悶,就把我引見了去,不想投了緣,并得賞賜,一家子才度過荒年,保了命。正巧這官家少奶奶生了一位小姐,因是七月初七的生日,怕受不住,就寄在我這窮婆子名下,做干女兒,我給起了個名,叫巧姐兒,今年該是九歲了,不料去年年底這官府遭了難,她娘重病,偏偏這孩子被拐子拐去,這拐子后來被官府拿了,招供出來說賣到瓜洲來了。我實為報府上活命的恩,一個老婆子,千里迢迢來到瓜洲,沒日沒夜的求人,要找到孩子,就是傾家蕩產我也把孩子贖回去,還給她病得快死的親娘。求二位大娘指點指點。”說著又給二人磕頭。二人見姥姥落魄潦倒的神態,有六七十歲的高齡和所敘述的故事,到打動了她們的同情心,其中一個說:“老人家你這么大年紀,吃這么大苦,就為報恩救孩子,真是難得的好人。”又放低聲音悄悄說:“你聽著告訴你的話千萬別說是我們姐妹倆說的,咱們這里是有一個北邊買來的孩子,都四五十天了,確是九歲,老鴇媽媽讓我給她換的衣服,才來的頭幾天,總是哭鬧,嚷著‘我要回家’,老鴇媽媽天天打,夜里跪著不讓她睡,白天餓著不給吃的,孩子怕了,也不那么很鬧了。因她生得有模樣,還認字,如今請了先生在教她唱曲,彈琴,媽媽說‘花點本錢栽培她,二三年后準紅’,給她改了名叫艷紅,孩子還鬧著不答應,逢人就說,我叫巧姐,不是艷紅,又遭了幾天的好打,如今在后樓一間廂房里跟先生學唱呢。”姥姥聽得真切,又給二人磕頭,說:“二位大娘菩薩心,會有好報的,若能救得孩子,您二位就是她的救命恩人。”說著爬起來,就要進去,忙被二人拉住,說:“使不得,從這兒進去,我姐妹就得遭罪了。”姥姥說:“我都急糊涂了。”再次千恩萬謝的重新回頭往前門去。這時姥姥的心可大大的舒展開了,終于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找著孩子了,心想這回心里有底了,見了老鴇兒,我得使出軟里帶硬的法子,也要鎮得住她們那股子勢利勁才成,想好了,也走回到前門,姥姥底氣足了三分,走上臺階,四個守門的,以為是叫化婆子,正要發作驅趕,姥姥卻開口說:“我是京城來的,找你們當家媽媽有事說,煩那位通報一聲。”門人聽她說不是要飯的,要找當家的,這也是常事,因這種地方除了尋花問柳的有錢人之外,就是拐賣女孩子或是有錢人看上哪個姑娘差人來為之贖身買回去作小妾的人,所說又是京里來的,就進去通報了,這就過了第一關。一會,通報的人出來說:“跟我來。”就將姥姥領了進去,在前廳一個很氣派的廂房里見到了當家鴇兒,鴇兒很不耐煩地問:“我不認識你,你找我什么事,就說吧,我忙著呢。”劉姥姥就按想好的路數說:“京城一位大官府的孫小姐叫巧姐兒的年前被拐子拐了,才九歲,后這拐子又犯事給拿住了,招供出這小姐被轉賣到瓜洲您媽媽名下了,官府正查拿著呢,我是個莊戶婆子,當年是府里老祖宗,她也是一位宮里娘娘的祖母,荒年救了我一家子的命,我就先找來了,求媽媽開恩,讓我把孩子贖回去,還給她娘老子,也算我報了她家的恩了。”老鴇聽了這番話,心里也發毛,早知道這丫頭來歷不凡,要真鬧出來,這販賣人口,逼良為娼的罪名是輕則坐穿牢底,永世不得見天日,重則腦殼搬家。但這種人是下三流中混出來的,表面上卻若無其事地說:“你別拿話來訛我,這兒沒有你說的孩子。”姥姥說:“您別和我打馬虎眼了,我不查訪明白了,也不來找您,孩子現就在你后樓學唱曲兒呢,本名叫巧兒,七月初七的生日,老祖宗說,這日子不好,怕收不住,就寄在我這鄉下老婆子名下做干女兒,就為壓得住,這名還是我起的呢,如今你給她改了,叫艷紅,媽媽,我說的沒錯吧。”鴇兒見她說得一清二楚,知道隱瞞不得了,又聽她說過要贖回去的話,就說:“那你想怎么著?說說看。”姥姥聽了這話,心里的石頭就算是落了地,說:“既然孩子在您這兒,也沒吃虧,我也不能為難您,就請開個價,我好歹也不能讓你虧著。”鴇兒聽了,眼珠轉了兩圈,說:“孩子是個好孩子,所以我才舍得花了大價錢買了,又請先生教她,賺錢的話不說,你得把本錢還我。”姥姥忙問:“多少?”鴇兒把手一伸,五個手指伸直,說:“五百兩。”姥姥心里發毛,暗想,這女人真不虧是暗門子里的,心黑的很呢。明里姥姥卻笑道:“媽媽您既開了價,咱們就好商量,我知道這孩子到您這兒也就是百八十兩的光景,天開眼,這拐子招了,媽媽也知道我是個窮婆子,只是為報當日的恩情才自己一人千辛萬苦地找了來,我求媽媽給個實價吧。”鴇兒覺得這婆子不好惹,心里什么事都明白,要是逼了她去報了官,可不是玩的,這就開口說:“好,就看你報恩的份上,三百兩再不能少了。”姥姥說:“媽媽是個爽快人,我也就實說了吧。”說著從腰里解下一個捆扎得特嚴緊的包袱來,打開放在桌上,說:“我變賣了家里所有能賣的東西,才得這一百二十兩銀子,在瓜洲舉目無親,這七八天,天天三個饅頭打發肚子,夜里睡在后街廊下,媽媽要是可憐我這老婆子,就請收下,把孩子放還我,我不敢忘了您的恩情。”老鴇見她只亮出這點銀子,雖說才夠了本,這利薄得微乎其微了,好歹是個人,可又怕她拿不出,逼急了去報官,就正色說:“你這點銀子連本都不夠,又是兩三個月吃穿,又請先生,看你的面子,再拿一百銀子來你把人帶去,少一文也休想。”話說到這兒,劉姥姥知道不能再說什么了,可這一百兩銀子哪兒來呢,要是就此空手回去,這不白來一趟嗎,明明知道孩子在這里而不管,眼看著她進火坑,我還能對得起誰呢。姥姥發了半天愣,一咬牙,腳一蹬說:“成!回去賣地賣房子,但求媽媽一件事。”老鴇說:“什么事?”“我回去也沒別的法子弄錢,只有幾畝祖田和三間房,變賣也得幾天,這千八百里的路最快也得一個半月。我一百二十兩銀子您先收著,孩子還請您照管著,等我五十天,要是到時候我不來,那就是我死了,這孩子我也救不成了,銀子不用我花了,就給您,可這五十天內,孩子決不能有好歹,成嗎?”老鴇見姥姥鐵心的要贖這孩子,再逼也沒有用,只是說:“這日子也太長了點。”姥姥又讓了一步說:“那就一個半月,真正不能再少了。”老鴇只得答應。姥姥又想著說:“銀子您先收好,孩子能讓我見一面嗎?”鴇兒說:“這可不成,你們見了面,你走了,她偷跑了,我上哪兒找去。”姥姥不得已,只得離了春在樓,直接就去了運河碼頭,順路買了幾個饅頭干糧,求乘上一條上京的貨船,身上就一文也不剩了。在船上心急火燎地熬過十七天,終于這天傍晚到了京外碼頭,姥姥不顧一起地連夜趕回家,天快亮了才進了家門,累得直喘粗氣,稍稍停歇了一會,飽飽吃了一頓早飯,就和女婿女兒商議要急等著籌足一百兩銀子的事。女兒夫婦聽說人有了著落倒是喜歡,可這一百兩銀子實實難住了一家人,女婿說:“家里能變錢的,您老都變去了,實在為難了,您還不知道,年后您走后,眾人傳說,城里皇上下旨拿了好些大官,抄家封門,分配坐牢的都有,還說這府上也抄了,還死了人,我也不敢細打聽,要不然,您老先去城里打聽打聽,要他們沒事,這銀子不就有了嗎?”姥姥說:“來不及了,我的姑爺,我只準了四十五天的期,這回來就是十八天,要是她家出了事呢,不是兩頭都誤了嗎?不但孩子救不回,那百二十兩銀子也丟了,老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怎么說,先把人救回來最要緊最要緊。”女兒說:“媽媽說得在理,可這銀子哪里來呢?”這時,姥姥正色地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一拍大腿說:“賣地!先救了人再說。”女兒女婿雙雙嚇得多時開不了口,他兩這一家四口,就靠這五畝祖上留下的地,常年還能糊過一年的吃食,這一賣,別說一年,一個月也熬不過了,可他們歷來都是成習慣了遇事總是她說了算,知道這事擋也擋不住,只好無言地默認了。當日姥姥就拿著地契找村上的財主,這種人,知道這時候姥姥是急等錢用,就狠狠地壓價,五畝八分好地一百兩成交了。回來后,姥姥覺得還不成,又在翻弄些舊衣服等東西,女兒問她,找什么,姥姥才說:“身上一文錢也沒剩,這一二千里路也走不成。”女兒是通娘心的,說:“別找了再沒值錢的東西了。”說著就將耳朵上一對耳環摘下,說:“這是外婆傳給您,您又傳給我的東西,拿去換點路費吧。”姥姥接過來,說:“好丫頭,難為你了。”立即拿出去才換了一兩銀子和一百大錢,這點錢,要是按常法正經地坐班船,連濟南也去不了,姥姥有過一趟長途跋涉的經驗,又是熟路,這日美美地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一早女兒給她做了不少路上吃的煎餅,只說了一句話“等我把孩子找回來,再商量過日子的事。”頭也不回就走了。夫婦兩知道她的秉性,就由她去了。這一次姥姥有了經驗,徑直來到貨運碼頭,見有要開船的貨船就去說好話,甚至磕頭求船東或貨主,反反復復的講著她傾家蕩產只為報恩救被拐賣流落紅塵的孩子的故事,沒半天,居然感動了一位年長的船主和押運的掌柜,沒要她的船錢,每天見她只吃一塊干糧,就免費供她一頓晚飯,姥姥也是個極好強的人,兩三天下來,混熟了,便主動提出擔當船上六七個人的燒飯燒水的活,眾人見她勤快,熱情,就答應了,同時也包了她一天的吃喝。貨主趕得急,這船只十二天就到了瓜洲,姥姥謝過眾人告別上岸,那掌柜還給了她一百大錢。這一路姥姥沒花一個錢就到了瓜洲還賺了一百錢,心里別說多開心。一路走來,過街中市一座橋拐彎向東不遠就是春在樓了。才下橋迎面過來一個女尼微低著頭,下垂著眼睛,向行人化緣,走近了她也正要向姥姥開口時,二人對眼看了一會,那女尼立即改變了主意,繞過姥姥急走兩步上橋而去,姥姥也看清了這女尼雖一身尼裝,她是府上四姑娘!忙回過身高喚:“四姑娘,等一等,我有話說。”那女尼也停下,回身低頭不再看姥姥,只雙手合十致禮,說:“施主,您認錯人了,阿彌陀佛。”說完回身就走遠了。姥姥還納悶想:“這位小姐怎么就出家了呢,因急于要領回巧兒,就去了春在樓,老鴇見她居然不到四十天就來了,心里也有些感動,贊許說:“你這種熱心腸的人,還沒見過,不能再說什么了,孩子交給你了。”說著就命傭人去后樓叫巧姐出來,這姥姥也整整的交上一百銀子,這空兒姥姥又說了回去半賣半送賣了唯一的一塊祖田,一路在船上幫人燒飯,又是女兒賣了傳了三代的耳環作路費,等故事講完了,巧姐也來了,到底年紀輕,老遠就看清了姥姥,飛奔著過來撲跪著緊抱住她的雙膝,哭道:“姥姥救我。”姥姥也哭著抱住她說:“可憐的兒,這就好了,我們回家了,只不知你媽媽病得怎樣了。”老鴇忙說:“行了,還哭什么,走吧。”她兩個月轉手了一個孩子一百多銀子到手,甩掉了這個燙手的山芋也滿足了。從懷里拿出一張已是三轉手的賣身文書對姥姥說:“這是文書,你得當面撕了才能走。”姥姥說:“媽媽不愧是街面上混的人,這您放心,我不會留著找你后帳的。”就接過那紙來撕去一半又交鴇兒,說:“這一半我帶回去交她娘老子,瞧著這孩子是怎么找回來的。”老鴇說:“痛快,見你這等熱心,我也積點德,再給你二百錢,算是幫你點船錢吧。”姥姥連連謝過,就立即拉著巧兒離了這虎穴狼窩。從此姥姥不分日夜一手總是緊拉著巧兒的手,怕一松開再失去她,巧兒也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出了門,天已不早,太陽要落山了,姥姥不敢多待,二人在路邊小吃食攤上飽餐一頓,就往碼頭走去。又是一番央吿苦求,說動了一條貨船,二人在貨倉里互抱相偎著甜甜的睡了一覺。早晨,姥姥就主動而熟練地討來做飯的活,空隙時,就講這段故事給船上人聽,也沒花錢,半個月就將巧兒帶回了家。后事如何,下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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