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折磨
- 問瓊樓
- 晴彌
- 2091字
- 2020-03-30 23:50:13
陳瓷有點記不清自己是怎么在傅逆的注視下扒開草叢從狗洞鉆回去的了。
這種時候她還記得春芽的叮嚀,把袖子和裙擺扎起來以免弄臟,一瘸一拐回沉香苑的路上,她還在拼命不去想自己在他眼中是怎么樣撅著屁股一拱一拱爬洞的,原以為這已經是她人生中最艱難的坎了,誰知道剛踏進沉香苑的院門就被等在門口的徐秋雨逮了個正著。
天要亡你,從來就不跟你講道理。
“蓁蓁,去哪了?”徐秋雨臉上沒有素來溫柔的表情,連唇角都繃緊,這副模樣出現在她身上已經說明大事不好了。
她身后元胡川烏站成一排,俱是低著頭不敢說話。
陳瓷在心里暗嘆一口氣,她確實在路上折騰得久了些,事情敗露也怪不得別人。
“說話!去哪了?還把自己搞成這樣?”在徐秋雨眼里,只覺得是女兒在用沉默反抗,發髻散亂就罷了,連裙子上都沾了不少土,不是去泥坑里滾一圈都弄不成這樣。
她不是怕她淘氣跑出去玩,在蓁蓁提出讓燕嬤嬤假死之后,她就再也沒用看小孩的眼光看待她了,女兒確實已經長大,這讓她省心不少。
她怕的是蓁蓁為了報復給自己下毒之人瞞著她在私下做一些危險的事。
她已經平安躲過二夫人和于嬤嬤的算計,實在不必再為了此事將蓁蓁搭進去。
陳瓷乖乖站著,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我是偷溜出去玩兒了。”
徐秋雨哪里會信:“去玩能玩成這樣?你瞅瞅你身上的衣裳有多臟!你還不跟我說老實話!”
陳瓷不說話了。她頭痛欲裂,喘出的氣息都是灼熱的,不知是沒睡醒還是如何,還有些眼花。
徐秋雨覺得又心酸又氣急,她寧愿蓁蓁像以前那樣做一個天真懵懂的小姑娘,也不想讓她獨自背負不該她背負的東西,她這個做母親的雖然沒用,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在歧途越走越遠。
想著,她提高了嗓音,從身后拿出一把戒尺:“把手伸出來!”竟是鐵了心要訓陳瓷。
后面的元胡站不住了,想要勸阻:“夫人……姑娘知道錯了……”
川烏也道:“是呀夫人,都是我們不好沒有看住姑娘,要罰便罰我跟元胡罷……”
陳瓷抬起頭用眼神制止她們,乖乖把手掌攤開放在母親面前:“是我錯了,不該私自偷溜出府玩。”
見她乖順的樣子,徐秋雨心里一軟,但隨即又咬咬牙,狠心將戒尺拍了下去,“啪”一聲,是打定主意要用疼痛叫陳瓷長長記性。
白嫩的手心幾乎是立刻就紅腫了起來,一道戒尺的印子清晰可見。
但陳瓷表情紋絲不動,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不知是在強忍著還是真不把這疼當一回事。
這看在徐秋雨眼里就是不知悔改的模樣,剛想加重力道打第二下,就見女兒虛晃兩下,就一頭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蓁蓁!”
“姑娘……”
“快去請周大夫……”
陳瓷昏迷前只聽到周圍一片雜亂,吵得很。
老實說,她有些怕做夢。
即使很清楚自己在夢里,但是于嬤嬤那張臉總是如影隨形,實在叫人高興不起來。
她感覺自己渾身滾燙的時候,回過頭就能看見于嬤嬤在用大大的蒸鍋煮她,感覺自己渾身冰涼的時候,又會看見于嬤嬤用鏟子鏟冰渣來埋她,總之是各種花樣百出,唯一不變的是脖頸上裂開一道大口子的于嬤嬤。
中途偶爾醒過來幾次都是深夜,看見母親睡在她房里的小榻上,臉朝著床這邊,睡得也不安穩,只怕是一聽見什么動靜就會立刻起身。
陳瓷燒得昏昏沉沉,扭過頭一閉眼又睡著了。
這次夢見于嬤嬤從土里爬了出來,先出來的是那只手,呈爪狀攀在地面上,將自己剩下的身子從土里拽出來,一身是血地朝她走來:“四姑娘……你好狠吶……”
陳瓷定定地站在原地,表情很冷漠:“狠嗎?你要推我出去送給魏歡的時候,怎么不覺得自己狠呢?”
“四姑娘……你好狠吶……嗚嗚嗚嗚……”
哀鳴聲持續響徹耳邊,這個從地底下爬出來的于嬤嬤比起人更像個不死不活的怪物,無論她說什么都只重復哭著同一句話。
陳瓷一開始還是冷靜的,后來被這聲音吵得頭痛欲裂,歇斯底里在夢中大喊:“是你逼我的!是你們要害我!我沒有錯!我就該殺了你!”
“不但要殺了你,害我的二夫人,陳老爺子,還有……還有魏歡!你們都該死!死有余辜!今日我只能夠殺你一個人,來日若讓我找到機會,我必要讓你們去泉下相伴!”
“我沒有錯!”
我沒有錯……
陳瓷睜開眼睛,窗紗外透過幾束光照在她身上,天亮了。
“蓁蓁?你醒了?”母親好似就一直守在旁邊,幾乎她一動就過來了,臉色也是憔悴的,眼下還有淡淡的青影,“謝天謝地,你已經睡了快三日了,喂藥都喂不進去,周大夫說等你醒來就算好一半了。”
腹中空空,餓得難受,陳瓷張張干裂的嘴唇:“我想喝水。”
徐秋雨立馬起身去桌邊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扶她起來喂給她喝:“我叫湯嬤嬤給你熬了粥,你醒來肯定餓了,不能吃別的,先喝粥墊墊肚子。”
陳瓷一邊喝水一邊打量著四周。
她沉浸在夢中太久了,重新回到現實仿佛恍若隔世。
小榻上還堆放著凌亂的被子,應該是母親從自己房里拿過來的,大紅色的被面,上面繡著鴛鴦。窗紗是前段日子新換上的,天水青色,透進來的陽光又清又亮。茶桌上放著一小碟吃了一半的柑橘,是她之前吃了覺著酸隨手放在桌上的,如今橘皮都已經干透了。頭頂上是繡著小鴨子的床帳,母親親手所繡,從她幼年一直用至今日。
母親溫暖的手,湯嬤嬤熬的軟爛香糯的米粥,還有……活著的自己。
若她沒有殺掉于嬤嬤,幾天后她可能就會失去這一切。
早知曉只要一把刀就能除掉于嬤嬤,她哪里用得著去計劃籌謀那么多無用功。
對……有人攔路,就這樣殺掉便好了,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她自己和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