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越曾經給她講過噬心咒，噬心原本是魔界特產，魔界那些豪邁又情商不高的姑娘們最喜歡用，騙去心愛之人的心頭血，在符咒上寫上自己的名字，而后喂心愛之人喝下，從此她愛人便她生便生，她死便死，時越覺得這種咒傻兮兮的。

時越給她講，最初畫這個咒之人是希望能讓她心愛之人愛上自己，但控人心智，改人情愛著實太難，故而弄出個半成品，讓她心愛之人與她同生同死，姜明肌一聽時越講這個故事就猜到結局，那女子必定未能得償所愿，因為時越一個人過得久了，最是不待見那些為了愛情尋死覓活的人，每每講完都要涼涼的說一句，沒點腦子。

姜明肌萬萬沒想到這種玩意還能被用到她身上，而且還是用來逼迫她一心輔助林清絕修仙，她先前確實有過這類思考，她今生人魔混血，修仙怕被人界不容，修魔血脈不精，并無十足把握打敗姜祭，她一念之間，也曾想過借助林清絕來報仇，林清絕天資過人，將來必定成為大能，若是能一路跟在他身邊，與他成為摯友，那設計讓他殺了姜祭，也未必不可，如此一想，姜明肌突然又覺得沒那么郁悶了，反正林清絕必定成器，那她又何必為了這個噬心咒憂心忡忡呢？林清絕是個小天才啊，哪里得著她操心。

姜明肌休息了整整一晚，在睜眼，卻依舊極其的痛，充裕的靈氣在體內蔓延，姜明肌整個人宛如脫胎換骨，皮膚白皙光滑，長發也從枯燥變得黑亮，與先前留仙鎮的少女判若兩人，姜明肌整個人看起來氣色極好，但她仍舊覺得心間極痛，許厭做的飯并不比許月陵好吃，姜明肌攪著碗內的面條，吃了兩口后，只覺心間越發的疼痛，她整個人趴在桌子上，額頭上盡是稀碎的汗珠。

許厭從屋外進來，只看見姜明肌推開碗，趴在桌子上，并沒有意識到姜明肌難受的許厭敲了敲桌子，玩笑道：“這么難吃的？”

“師傅呢？”姜明肌扔下筷子，只覺得整個人極痛，她抓住許厭的袖子，哭喪著臉，幾乎站不起來。

“師傅在后院煉香。”許厭這下子算是看出來了他這個神秘的小師妹不大好，小小的師妹不過到他的腰，抱起來倒是沒什么重量，許厭打橫抱著姜明肌，徑直轉過回廊去了后院。

心間的疼痛越發的劇烈，姜明肌迷迷糊糊的第一念想是，這葉妄水，看著如此冷傲，該不會內心很迷糊，轉手給我下錯了咒嗎？早說噬心近些年來有滅絕之勢，莫非他手滑畫錯了？

錐心的疼痛，姜明肌被許厭抱著穿過庭院，熟悉的香味漸漸濃郁，姜明肌一嗅到便想到那個初見溫和親近前日卻殺意畢露的月陵師兄，姜明肌覺得自己更加厭惡葉妄水了，昨夜為她融合血脈便幾乎力竭，今日又忙著為月陵制香，葉妄水不是個好人，葉妄水最親近的徒弟也一樣不是個好人。

裊裊桃花香里，姜明肌被許厭放下，卻是站不穩幾乎滾倒在地，姜明肌才不在乎許厭是否還在，她趴在地上，疼的顫抖，“師尊，是你符咒下錯了還是昨夜打我打的太重？”

此時的姜明肌并沒有想到這種疼痛是因為噬心咒，她只顧著想葉妄水下手著實太狠，看起來傷好全了還如此痛不欲生，林清絕待在凌云峰好好的，有如此多的修仙者，又怎會生死垂危牽動噬心咒呢？

姜明肌一時之間沒有想到那個一貫溫和親近的月陵師兄，昨夜林清絕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那個相處多日的月陵師兄。

昨日姜明肌離去，林清絕獨自一人去了藏書閣，月桂花落的差不多了，葉子卻仍舊層層疊疊綠成一片，林清絕看著書，卻并不怎么入神，你在她心中并不重要，你已經如此明顯的表達出不要她走，甚至為了她夜里去找師尊，可是她并不在乎你，甚至連一句謝謝也沒有，林清絕想著想著便覺得無端的難過，我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師姐，如此想著，負氣的林清絕丟下書去尋了今日回來的沈貽珠。

林清絕就和沈貽珠見過一面，還是今日早晨眾人心不在焉敷衍了事的一次見面，林清絕不怎么記得沈貽珠的外貌，沈貽珠也不怎么記得林清絕的外貌，林清絕出了藏書閣與她偶然碰面，一聲師姐叫的格外遲疑。

“……？”沈貽珠回過身看他。

“大師姐。”林清絕內心遲疑，面上倒是格外鎮定，他靜靜立在藏書閣前，與沈貽珠大眼瞪小眼。

沈貽珠很是看了幾眼才認出面前的半大孩子是她新來的小師弟，沈貽珠停在藏書閣前，等著主動喚的小師弟開口，卻等了又等，彼此無言。

“……可是有不懂之處？”沈貽珠很煩這些性子七來八拐的師弟們，但為了所謂的責任心又不能甩下不理。

“……”林清絕跟著沈貽珠重新回了藏書閣，近乎無趣的一個下午，沈貽珠顯然并不怎么想理他，林清絕獨自看著書，周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姜明肌的椅子上坐著新回來的大師姐，大師姐看上去和藏書閣的一切都很熟悉，找不到想要的書，尋不到藏書閣的紙筆，認不清走過月桂樹下的是誰，這一切錯誤好像只有他和他的小師姐會犯，他們不是在這里長大，他們是還未融入其中的外來者，他的小師姐和他的大師姐是不一樣的，他再也見不到他的小師姐了。

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姜明肌了，這個念頭讓林清絕無端的委屈和難過，林清絕突兀的覺得他不該在今日還與她負氣，她并不重視他又如何呢？她救過他，也陪他度過了最陌生的階段，他又有什么好與她置氣的？

師姐未曾對不起我，而她今日離去，我卻一句保重也未曾說過，林清絕幾乎沒什么心思看書，姜明肌在他心中確實很重要，這些時日，最與他親近的便是她了。

林清絕并未直接問沈貽珠可否知道師尊的行蹤，他轉了好幾個彎，耐著性子與沈貽珠套話，他問沈貽珠俗世如何，又問沈貽珠與許厭此行修煉可否順利，而后又問到出門在外沈貽珠與許厭當如何聯系。

沈貽珠第一眼瞧上去覺得林清絕冷漠孤僻，相處了一下午卻覺得此人話多，煩不勝煩，人不可貌相？沈貽珠想，此種師弟該交與許厭那廝管教，日日與他問盡俗世事物。

沈貽珠敷衍的答，林清絕敷衍的聽，一時之間倒是很和諧，沈貽珠答到最后的問題，“如何聯系？自然是借用一些術法，許厭養著些鳥，那些鳥許厭下了術法，行動極快，且離了人會主動去尋他。”這回答很是敷衍，且沈貽珠出門也未必有性子帶著只鳥，但歪打正著林清絕卻對這個回答格外的滿意。

許厭院內沒人，捉他一只小鳥幾乎易如反掌，林清絕抓著那只鳥，一路順著早上走過的路，重新回到了凌云峰與外界的交接之地。

蜿蜒是山路并不算好走，林清絕一路至此，已經看見了早晨的那座臨澗涼亭，他松開了那只畫眉鳥，畫眉鳥飛的極快，轉瞬便不見蹤影，林清絕起初一驚，而后卻發現畫眉鳥飛過之地，隱約能感受到一絲術法，林清絕一路感受著殘存的術法，順著山間小路向下走。

山上有晚歸的獵人，偶然見之，眼底盡是驚詫。

下到山腳下時，天已經擦黑，秋季的留仙河格外寧靜，并不如當日那般可怖，林清絕遠遠看見留仙亭內有一人，但他并未多想，林清絕此刻只想下山，去尋姜明肌，或許我留不住她，但是我該和她說一聲保重，認認真真的告別，并親口問她是否將我當朋友過，林清絕此刻并不再覺得難么難過，可他就是想下山去尋，我該給自己一個結局，他想。

林清絕繞過留仙亭，卻未走出幾步便突兀的感受到危險，似有若無的桃花香飄然而至，林清絕妄圖拔劍，卻預感到來不及，七七八八的戒指林清絕上了凌云峰后幾乎全都收起來了，今日外出，他只帶了一枚，當日越水行鬼魅過多，林清絕并未使用藏著術法的戒指，今日只有一人，危機之下，林清絕揮出去的右手上，戒指應聲而碎，替他擋了一擊。

碎掉的戒指掉落在地上，林清絕拔出劍，回身與先前坐在留仙亭內的人對視。

“你一直在監視我？”林清絕驚疑不過瞬間，便冷冷的開口。

站在留仙亭內的是穿著一身校服的許月陵，林清絕出門格外小心，若不是處處留意他蹤跡，絕不會有人如此迅速的發現他，且還先行一步在留仙亭內等他。

林清絕對許月陵沒有絲毫的把握，月中旬，夜里月亮漸明，林清絕突兀的想到前夜許月陵看他的那個眼神，這不是錯覺，林清絕心中漸冷，他抽出劍，緊緊握著，湖中波光粼粼，許月陵一擊不中，停在原地，卻詭異的沒有繼續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