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但都繞過我的靈魂。
外婆讓舅舅蘭姐和小弟三人去上了墳,把我留在家里。
“你也沒去過,不習慣。我人老了,不想看了傷心。”外婆裹了裹披肩,躺在了長椅上。
“這兒躺著冷,您還是回屋吧。”我蹲在她手邊。
她枯瘦的手撫上了我的頭發,闔了雙眸,淡淡道來。
“人這一輩子像夢一樣,有時徒然驚醒,發現黑漆漆的半夜,就一個人,被窩在暖也暖不了心窩。你外公走時我沒掉一滴眼淚,你媽和你舅哭得慘,我沒去看他,他經常來找我,在夢里埋怨我不去看他,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
我靜靜聽著外婆呢喃,看著她緩慢起身,進屋里拿了一個黑色塑料袋,點燃在了火盆里。
輕微的煙氣飄來,紅色的香蠟燭紅搖搖晃晃,似青面獠牙的鬼神。
她塞了一登錢紙給我,千萬元的大鈔被火光吞噬,成了一堆黑灰。
“林一,無論發生什么,都沒有生離死別讓人難過。年輕的逆境更像磨礪,看你是不是塊生活的料,像考試,看你是不是塊讀書的料。考試有許多次,新的生活也是,只能坦然面對。”
入夢前,聽到嗚嗚的火車聲,那種悠遠綿長,不知是什么難忘的回憶、說不出口的經歷,不能夠切身體會,也伴著睡意,消失在這撩人的黑夜中。
聽過這么一句話,后來許多人問我一個人夜晚踟躕路上的心情,我想起的卻不是孤單和路長,而是波瀾壯闊的海和天空中閃耀的星光。
我們總是喜歡拿“順其自然“來敷衍人生道路上的荊棘坎坷,卻很少承認,真正的順其自然,其實是竭盡所能之后的不強求,而非兩手一攤的不作為,和逃避。
可以卑微如塵土,渺小如螻蟻,卻不可扭曲如蛆蟲。
這些話多么尖銳又正確,一排排文字都懂的道理,我也以為我會明白。
但當我親眼看見他時,多日的冷清心情一掃而空。
他高高冷眼蔑視了我,只是片刻,年少氣盛被鄙視的火氣點燃,燒滅了整個飯館,我到現在還期待著奇跡,只是想把心底的不甘和仇恨都憤泄出來的奇跡。
我一直是個沖動的人,忍耐被這些破事打磨得清清楚楚,平日里的冷靜早已喂給了狗,直接操著早已隨身攜帶的銳利小刀沖去,腦子比手里的動作更快一步,直挺挺地捅了進去,利落干練。
周圍似乎都靜止了,但只是片刻,馬上便有人狠踹了我,可我他媽不是傻子,愣了幾秒,便拿起一旁的啤酒,向他腦袋砸去,濃烈的酒味蔓延開。
我蜷曲在地,鋒利的玻璃器皿劃破了稚嫩的肌膚,我絲毫感受不到疼,重重的報復快感洗刷了理智。
像瘋了一樣。
大家都忙手忙腳,顧不上我,我久久才起身,飯館里的老板和服務員驚恐地看著我。
我也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樣是多么可怕,一如他厭惡我一樣厭惡著自己。
真是夠惹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