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這個小鎮，比兒時的記憶更冷清了，晚上出去溜達，路上人跡寥寥，只是才七點，遠天邊還泛著淡淡的暖黃，矮矮的房屋一角還沒有被黑色淹沒。鎮上的小賣部還亮著燈，只是除了店家沒有其他人光顧，店奶奶和她的老姐妹跳著廣場舞。我想著，待著這輩老人不在了，這個鎮會不會荒蕪，夜晚除了幾盞燈火，連狗都不愿嚎叫幾聲，焉噠噠地癱在自己的窩，沒有生命氣息。想到這些，既傷感又難過，兒時記憶雖不再深刻，但還是片片斷斷想起。

沖天炮帶著閃光綻放在黑夜中，舅舅丟了個炸泡在小弟旁，嚇得小弟連忙躲在我身后，委屈地拉著我不放。

我給他點了一只煙花，他開心地在空中畫了好幾個大圈，白色的煙霧繚繞，嗆出了年味。

剩下的炮沒放完，小弟說，要留著過年那晚去放。

舅舅家新翻修了房子，合并了以前的舊房子喂雞鴨豬，我也有單獨的一間房子，小弟扭扭捏捏想和我睡，被蘭姐哄回了他的小房間。

“我就想和姐姐睡嘛。”小弟揉了揉眼睛，我和小弟沒怎么一起玩過，他現在才五歲，對我也沒什么印象，不過和我不認生。

“男子漢還和姐姐睡？你不和你姐搶被子？”蘭姐摸摸他的小腦袋，小弟早就一個人睡一間房了。

我拉了拉蘭姐，答應讓小弟和我一起睡，拿了兩床被子。

“姐姐，晚安。”小弟關了燈，鉆進了被窩。

我被他這一句整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著這小屁孩居然懂什么道晚安了。

“小弟，你是不是在幼稚園有喜歡的小女生了？”我好奇問道。

“是啊，她還收了我棒棒糖。”小弟露出張肉肉的臉，笑嘻嘻道。

小朋友間純潔單純的喜歡，讓人覺得好笑又珍貴。

“姐姐，我悄悄告訴你一個人，你別跟別人說。”小弟神秘不已，掙扎了好久才道出自己的小秘密，“劉小草還說以后嫁給我，叫我老公，她說她媽就這樣叫她爸的。”

我哭笑不得，給他蓋緊了被子，“那你可真了不起。”

“那是。”小弟得意又害羞。

“所以你給她要說晚安？怎么學的？”我突然對小弟的愛情故事感了興趣，沒了睡意。

“這個嘛，是我大男人的秘密。”小弟披著被子坐了起來，“姐，我是不是第一個給你說晚安的男人？”

一本正經的語氣，讓我感受到了霸道總裁小時候的小霸道。

我點點頭。

“那以后我天天給你說晚安。”小機靈鬼做了個鬼臉。

“好啊。”我應了聲，心底暖暖的。

沉悶的烏云心情消散了些，有些想留住這天真的時刻。

孩童的承諾在大人看來津津樂道，雖是童言無忌，但那時卻是極認真誠摯的。

長大在所難免，回首發現，我已經成年快二十歲了，很多依稀還清楚的回憶像老電影一樣，開了倍速。更可惜的是，被自己遺忘在腦后，像被刪減的片段，不再擁有。

開心的事情要專門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