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祁宇這番話，殷念足足呆滯了一分鐘。

“殷小姐？”祁宇確認她是否在電話那頭。

殷念回過神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專職翻譯……是什么意思？”

祁宇解釋道：“我知道你們公司的工作方式，一般是按case來，接到一個case就收一份工資。但要是你到FL，我們直接付固定月薪，旱澇保收。而且如果任務完成的好，我們還可以酌情給予福利。”

“那如果我和FL合作，但還是按照case支付呢？”

祁宇笑道：“抱歉殷小姐，只有筆譯才會這樣，對于口譯人員來說，不存在這種情況。今天請你來當會議翻譯，只是因為我們公司那位翻譯官臨時溜號了。我們畢竟要防備商業(yè)秘密泄露，望你理解。”

殷念又問：“所以，只要加入FL，就得離職，然后一直待在你們這里？”

“是這樣。”祁宇說：“你可以利用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考慮，明早給我答復，行么？”

這個考慮期限著實短得可憐，殷念說了句：“好的。”而后掛了電話，她開始越來越搞不明白事情的發(fā)展方向。

可如果做了專職翻譯，她豈不是會常常碰見陸子栩？殷念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不行不行，萬一他有朝一日想起自己是誰，那該尷尬成什么樣。這次的相遇已經(jīng)讓她難堪了，她真不想每天上班都提心吊膽、如坐針氈。

過了晚上十點，洗漱完畢的殷念打定主意后，給祁宇發(fā)送了一條短消息——

“祁秘書，承蒙貴公司看重。只是我水平有限，珠寶一行專業(yè)度太高，偶爾賣弄小聰明還能蒙混過關，可若要長期工作，我確實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還是繼續(xù)在翻譯公司修煉幾年吧，期待下一次合作。再次衷心謝謝您！：）”

她反復編輯了幾次，覺得沒什么問題，便橫下心來點擊了發(fā)送。過了一個小時，祁宇也沒有回復她，殷念實在等得太困，便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待她醒轉(zhuǎn)，已經(jīng)是早晨七點，有人在她的身上蓋了床太空被，并把房間的暖氣調(diào)到溫和的睡眠模式。殷念發(fā)現(xiàn)了床頭的一張紙條，是母親的字跡：

“回來得太晚，你已經(jīng)睡了。我明日出差，六點就要離家，好好照顧自己，祝一切順利，下次再敘。”

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終究還是沒來得及和母親說上幾句話。殷念恍惚地將紙條折好，放回抽屜里，她聽見自己心底傳來的悠長嘆息，它盤亙于這個小小的房間，久久不曾散去。

而祁宇還是沒有理她，殷念想，不回也沒關系，就讓事情就這么結(jié)束吧。

她走出房間時，溫惜已經(jīng)坐在桌上呼哧呼哧喝粥了，看見殷念后，她便笑著把一盤包子推到殷念面前：“這是青河街那家早點攤的，我爸天還沒亮就去排隊，終于搶到了他們家的雪菜肉絲包子，可香了，念姐你嘗嘗。”

殷念坐了下來，在這個17歲的小姑娘面前，她反倒局促了。她笑了笑，輕聲說：“謝謝你呀，溫惜。”

“啊？謝我干什么？”溫惜依舊笑得燦爛：“我一直一直都把你當做家人，我還在想，如果長大之后能像你一樣優(yōu)秀，那該多好。”

殷念搖搖頭：“不，溫惜你也很優(yōu)秀。”

“別安慰我啦念姐！我知道，自己不是學習的料，能考上這個高中，大概是因為中考的時候突然人品爆發(fā)吧。”她用筷子輕輕攪著小米粥：“我不喜歡那些課本里的門門道道，我想當小說家。”

殷念表示支持：“有這樣的想法，很好啊。”

“是嗎？”溫惜兩眼放光，她湊近殷念，壓低聲音道：“我跟你說哦，我最近就在構(gòu)思一本小說呢，剛剛開篇。”

這么閑，難怪功課一團漿糊。殷念不忍打擊她，于是問：“是什么樣的小說？”

溫惜的聲音更輕了，她一臉神秘地說：“這是一個……霸道總裁愛上職場菜鳥的故事。”

“噗”，殷念一口牛奶噴了出來。看來她最近真的跟霸道總裁犯沖，就連待在家里也逃不過。

溫惜見狀，趕緊抽出一張餐巾紙遞給殷念：“姐你悠著點，別激動。等我完稿了，就讓你當?shù)谝粋€讀者！”

這時候，溫煦在廚房里喊道：“溫惜同學，你該去學校了啊，別在這兒耽誤姐姐吃飯！”

“好嘞！”溫惜應了一聲，然后擦了擦嘴，拿起掛在椅背上的書包，對殷念道：“我走啦。”

剛走到門口，她又噔噔噔跑回來，一把摟住殷念的脖子，碎碎念道：“借一點你的仙氣，祝我月考別掛科！”

殷念哭笑不得，果然是小孩子心氣，可愛得一塌糊涂。

吃過早飯，殷念來到公司，和同事們寒暄了一番之后，她坐到辦公桌前，打開了電腦。

奇怪的是，辦公系統(tǒng)里沒有任何關于她的日程安排。她明明記得，之前主管Eric讓她參加市里主辦的一場通信科技交流會，時間就在這一兩天。可現(xiàn)在，一周任務欄都是空空如也，是讓她這周呆在公司閑到摳腳嗎？

疑惑之間，殷念手邊的座機響了，她接起，是Eric的聲音：“Niya，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殷念掛完電話，立即走了過去。

Eric此時正在辦公室來回踱步，看見殷念，他直接開口問道：“Niya，我現(xiàn)在……得和你辦離職手續(xù)了。對方公司要你今天之內(nèi)就去報到，時間給的很緊，你的歡送會也沒法開。”

“什么？”殷念心一沉，慌忙道：“我并沒有辭職啊。”

Eric點點頭：“我知道，是FL公司總經(jīng)理親自打電話過來要的人。”

是陸子栩？殷念皺起眉頭：“是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深夜，十二點。”

殷念不安道：“可哪怕是離職，也得講究雙方自愿對吧？他們沒有經(jīng)過我直接這么做，未免太專制了，這樣的合同，我是不會簽的。”

Eric苦笑：“我的殷大小姐，一個是默默無聞翻譯機構(gòu)，一個卻是名聲在外的上市公司，孰去孰留，你還分不清嗎？”

殷念卻依舊堅持：“我知道，可是老大，拜托，我能不去嗎？這份工作更能讓我安心。”

Eric沉默了一會兒，而后開口道：“我直截了當?shù)卣f吧，如果你不過去，F(xiàn)L公司就要終止同我們的所有合作。你要知道，對方公司每年多如牛毛的宣傳稿件、產(chǎn)品說明書和格式化合同，都是出自這里的筆譯人員之手，稿酬只高不低。況且他們的高層一向鐵腕，說一不二，Niya，我沒辦法拒絕。”

所以兩邊一拍板，就把她給賣了？殷念聽得手腳冰涼，這更像一個設計好了的圈套，只等她一步步地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