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可還記得欠兒臣一個賞賜?！奔兘聪蚧实?。

皇帝手一頓，放下奏折，“好，既然你說了，朕就給你一個賞賜，如若哪日你不愿與之相處，朕許你和離，并在京城公主府永住?！?

“兒臣叩謝父皇。”純姜行稽首禮。

……

翌日，純姜有些無精打采。

“蓉貴妃娘娘駕到！”南枂殿門口傳來龐以尖銳的叫聲。

純姜勉強打起精神，走到主殿，迎上去。

“兒臣見過蓉娘娘?！奔兘叩饺刭F妃面前行了個福禮。

“奴婢見過蓉貴妃娘娘?！睍詨籼潸L行禮道。

“免禮。”蓉貴妃笑著。

“幾日不見，怎消瘦了許多？”蓉貴妃握著純姜的手，拉著她一同坐在羅漢榻上。

純姜剛想解釋，蓉貴妃率先答話了，“想必是為著一個月后的婚事罷。”

“是?！奔兘c點頭，不可置否。

“本宮聽說昨日皇上龍顏大怒，這才仔細問清楚事情始末，”蓉貴妃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本宮當初問過你，你說愿意嫁人，怎么現(xiàn)在婚事定了反倒不愿嫁了呢？”

純姜不置可否。

蓉貴妃倒像是看出了點什么，“那你定是有意中人了？”

純姜像是被說中了心事，心跳得極快，臉上浮現(xiàn)出紅暈。

“蓉娘娘怎知？”

“本宮養(yǎng)你長大，若真一點心思都看不出，當真是未曾用心?！?

“蓉娘娘于兒臣如生身母親，兒臣都知道的?！奔兘卸鞯?。

蓉貴妃欣慰地笑著，問道：“那當日為何不說與本宮聽？”

“兒臣不知他是誰家的公子?！奔兘拖骂^。

“連對方的家世背景都不知，如何談及婚姻大事？”

蓉貴妃撫上她的頭，“純姜，你貴為嫡出公主，切不可因什么旁的墮落，普通人是配不上你的。”

純姜咬唇，絞著手指。

她承認蓉貴妃說的有理。

蓉貴妃耐著性子教純姜明這宮中的道理，“花玥夜乃丞相獨子，如今又是太學博士，一年后便可升至五品，前程似錦。其人本宮也見過，儀表堂堂、氣度不凡。無論是哪方面，他都是全京城，乃至蘭熙最堪與你相配的貴族子。本宮聽聞皇上將他指為駙馬，十分高興，也覺對得住皇后。本宮相信他與你是良配，不相識不打緊，日久生情，一切就水到渠成?！?

聽蓉貴妃提到母后，純姜的臉唰的一下白了，半響說不出話來。

“兒臣明白了，謹記蓉娘娘教誨?！?

“時候不早了，本宮就先回去了，皇上還在等著本宮的竹韻露，”蓉貴妃起身告辭，微微笑道，“你好好保重身子。”

“是?！奔兘鹕硇辛藗€福禮。

“不必送了?！比刭F妃笑著看了一眼純姜，由掌事姑姑韶瑛扶著走了。

蓉貴妃前腳剛走，內務府光祿寺的人后腳就來了。

“臣光祿寺主簿殷莒參見初之公主。”

“免禮，殷主簿有何要事？”純姜微微抬手，問。

“今日玥公子送了初一九定禮，彩禮為‘駝一、馬八’。”殷莒說道。

“知道了?！奔兘宦?，瞬間失去興趣。

殷莒朝白純姜笑道，“公主是有福之人?！?

純姜頓了一下，“何出此言？”

“玥公子平日里對太子殿下都不是很上心，今日皇上并未要求玥公子親自來，玥公子卻是親自至午門外恭進初一九定禮，再至麟德殿向皇上行禮，然后入宴。顯然對與公主的婚事極其重視?！币筌旖忉尩?。

純姜只是聽著，一言不發(fā)，殷莒告退了。

純姜晚膳喝了兩口稀粥，便歪坐在床上。

不想日未落時天就變了，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秋霖脈脈，陰晴不定，那天漸漸的黃昏，且陰的沉黑，兼著那雨滴樹梢，更覺凄涼。

純姜便在燈下隨便拿了一本書，卻是《樂府雜稿》，有《秋閨怨》《別離怨》等詞。純姜不覺心有所惑，亦不禁發(fā)于章句，便命掌燈，也想不起嫌疑避諱等事，擬《春江花月夜》之格，研墨蘸筆，便拿出那張白底碎花手帕寫道：

夢中倏忽，若度一世矣。生感南柯之浮虛，悟人世之倏忽，遂棲心道門。

曉夢在一旁看著，她雖未讀過書，但跟著純姜十多年，也識得一些字了。雖說曉夢看懂了字，卻不知其中的典故，不解純姜之意。

只見純姜看著看著就哭了，她的眼眸里透露著深深的哀傷，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失落和孤獨。她的心如同被寒冰覆蓋，讓她感到寒冷和無助。在這個無盡的夜晚，她的思緒被悲傷所吞噬。

純姜拿出自己的手帕擦著眼淚，生怕眼淚沾到桌上那張珍貴的手帕上。

曉夢看著也十分心疼，奈何在這宮里邊，卑微如奴才，尊貴如公主，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責任，別無選擇。

純姜還要往下寫時，覺得渾身火熱，面上作燒，走至鏡臺一照，只見腮上通紅。一時方上床睡去，猶拿著那白底碎花手帕思索。

……

一個月后。

清晨起來，啼鶯走到主殿，眼前的人不是別人，卻是白純姜。

今日公主怎如此早就起來了？啼鶯猶恐是夢，忙又走近，向臉上細細一認，只見兩個眼睛腫的桃兒一般，滿臉淚光，不是純姜，又是哪個？

此時純姜雖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這等無聲之泣，氣噎喉堵，更覺得厲害。

“公主眼睛都哭腫了?！碧潸L心疼地說。

白純姜心中雖然有萬句言詞，要說時卻不能說得半句，半日方抽抽噎噎的問道：“還有幾日？”

“八日?！碧潸L答。

純姜聽見外面有許多嘈雜的聲音，想必是皇帝于麟德殿懸彩設宴，款待花玥夜和其男性族人。

她猜得不錯，整個皇宮里喜氣洋洋，近乎全掛上了紅綢緞。

按理說有很多人想來賀喜的，誰不愿意巴結當朝丞相的兒媳婦？可上次皇上龍顏大怒還歷歷在目，知道這婚事恐是有不妥，就都識趣的未來打擾了。

今日還未到出嫁前七日，她理應可以出宮。

“曉夢，你去靈珠殿一趟，找皇姐要塊苑令?！?

“是?！睍詨粜卸Y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