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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殷地

  • 殷商局
  • 二品才人
  • 3422字
  • 2020-06-01 07:34:00

沒人知道殷地王陵區究竟埋了多少個人牲。

自盤庚遷都至殷,洹河西北部就被劃為了王陵。到如今,已經有三位商王和他們的王婦葬在這里。

殷人不起墳包,王陵區面積雖大,表面看上去確是平平無奇。地面上除了幾座不大的紅柱享殿外,再沒有什么建筑。但這并不說明殷人墓葬簡樸,相反,他們把奢華都放在了地下。

地下的奢華無法窺見,但地上的隆重祭祀卻經常上演。

商人祭祀先王先妣是有周期的,自大乙開始,至昭王的父親小乙結束,一年內輪番祭祀一遍。逢到這三位葬在殷地的先王時,就會有浩蕩的人群自王宮中來到這里舉行祭祀。于是這一整天,偌大王陵就會彌漫著焚柴和血腥混合的奇怪味道。

這味道把郊狼和野狗都快逼瘋了。它們躲在曠野四周的叢林里流著口水,那些被當作祭品的的奴隸尸體就丟在一個個祭祀坑里。隨便一刨就是好幾具疊在一起,哪個坑都夠吃上一陣子的。

可是它們總也找不到機會去刨,因為這里是王陵禁區,持戈的戍衛們在此駐扎看守,終年無休。

這一日,亳地已經秘密調遣軍隊集結。而殷地王陵,殷兵戍衛們卻還在守衛一場對先王小辛的祭祀。

主持祭祀的人是婦周。

嫁入殷地王宮不過數月,這位出身西土小族的王婦便完成了直線晉升。如今她已經開始分擔大王婦的一些職責,儼然一副得寵王婦的姿態。

看上去風光無限,但婦周自己知道,做商王的王婦,光得寵是沒有用的。你還必須得有用,朝堂、戰場、祭祀、稼穡總之得讓昭王離不了自己。比如婦好,昭王親冊的王軍師長,謀略出眾能征善戰,長年陪王伴駕東征西討,那是昭王真正離不了女人。

相反,目光短淺只圖享樂的王婦也不少,前有婦龍,后有婦鼠。

兩個都是百年一遇的美貌女子,也曾獨得昭王十來年榮寵不衰,可結果呢?倆人除了貌美,才能甚疏,結果一個死得寂寂無名,另一個剛患了點風疾就被遣送出宮,沒多久就死在了外頭。

當然了,婦鼠的死與婦周有一些關系。不是她心狠,誰叫婦鼠是大王婦的一條臂膀呢?她已經和大王婦勢如水火,斷斷是不能給對方留人手的。

此時祭祀已經進行到了尾聲,這次只是常祀,祭法是“伐”三羌,也就是砍掉三個羌人的腦袋。

太陽毒辣,婦周頗不耐煩地等著,一只手下意識放在小腹上。三個頭顱挨個滾落,鮮血噴在地上汪成一個個小血泊,過了一會兒才幽怨地慢慢滲下去。婦周看都懶得看,從容祝禱完祀。

她早已不是頭一次主持祭祀的小女子,如今只要不是自己身上的血,沒有什么能讓她動容。

回宮的馬車穩穩地行駛在王都大道上,婦周隨著車廂的顫動寂靜無語。昭王已經許久沒有回來了,她的肚子也還是沒有動靜。如今,她已經徹底被幽推向了大王婦的對立面,除了婦好,她是后宮里唯一一個能和大王婦對抗的人。

可是婦好有兒女、有封地、有兵權,她壓根不稀罕與大王婦過不去。婦周只有一個小籍臣的名頭,和替大王婦主持祭祀的特權。這不夠,遠遠不夠。

最簡單的就是生育。婦周按在自己小腹上,不論兒女,只要有一個就能多添個助力。商王的兒女皆可入朝為官,子妥便是昭王的最得寵的女兒之一,年齡比自己還小上一歲,如今已經官至司空。

可昭王老不回來,她能怎么辦?

婦周扶了扶頭上的兩對四支骨笄,那骨笄雖然材質不是銅、玉,可技巧精湛,上面鑲嵌的銅絲與綠松石更趁得她發黑如漆,容顏俏媚。這一路上,戍衛們時常矚目于她。為她駕車的御者更是沒少偷偷窺視。

這些目光讓婦周很得意,男人們的矚目是她保持嬌艷的一貼秘藥。除了這副身子,她其實別無長處,可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喜歡成為男人們目光追逐的焦點。于是只要有男人在場,她的舉止便嬌弱甜嗲,讓人一見便心生憐憫,恨不得替她做任何事。

任何事嗎?

婦周眼波流轉,從御者一直掃到前面開路的八名戍衛。若選他們其中一人受孕,可行嗎?

她曾委婉與幽提過此事。幽堅決反對,理由是風險太大。可是富貴險中求,如今她母族勢小,無子為靠,管理籍田又是個經年累月伺候才能出功勞的事,天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被大王婦尋到機會整死了。

生子是最簡單的捷徑,可是若沒有幽的支持和安排,她也沒有萬全的把握。想到這里,婦周不由得想起了舌。

若是舌,就一定會幫自己。

婦周雙頰忽地泛起紅暈,聽說他榮升多射亞了。這個職位就可以時常入宮進入前朝諸殿回話了。前朝,離后宮多么近吶,婦周雙眼微微瞇起來,想象著舌進入朝堂時突然駐足,面對著后宮的方向癡癡思念自己。

馬車駛近王宮大門,婦周還在想象中兀自陶醉。就連王宮門前的戍衛盤查時都還沒有清醒過來,透過王宮的紅柱大門,能看到東邊前朝諸殿人聲鼎沸,人來車往。婦周這才坐直了身子,傲人的前胸挺得更高,儀態萬方地端坐在車上。

不知道舌今天有沒有入朝,不知道能不能碰見他。

婦周按捺住這一絲危險的期待,端莊地駛入了大門。

在過門那一刻,幾句熟悉的邠地鄉音鉆進了她耳朵里。婦周驚訝地回頭,一看之下更是驚喜交加——許久未見的姜姝居然出現在王宮門外,正在努力和戍衛說著什么。

姜姝和石頭趕了兩天兩夜,到殷地時已經累得快要虛脫。他倆到了王宮門口,面對戍衛的呵斥盤查,連慌帶累,連話都說不囫圇了。

“我們真是從邠地來,是來找婦周大人的。對,她是這位女公子的姐姐,不,她不是周族人。她是……哎呀要不您往里面遞個話行嗎?婦周大人一聽就知道了。”

石頭越說越奇怪,急得滿頭大汗。戍衛們對視一眼,這倆人肯定有問題,哪有這么寒酸的母族來使?一個戍衛冷哼一聲,推了石頭一把:“滾!”

“等等。”一個柔柔的聲音飄了過來,婦周下了馬車,扶著一位侍女娉婷走來。

她著意拿捏,這幾步走真如風擺柳梢般優雅。戍衛們急忙行禮,然后拼命從垂下的眼皮縫隙里偷偷瞄她。

婦周走到門前,對戍衛長羞澀一笑,一面拉住了高興得滿臉淚水的姜姝:“這位是我母族兄弟的未婚妻,從西土來尋我的。讓您費心了。”

戍衛長看看姜姝,埋首行禮:“不知是王婦的母族來使,多有得罪。”

“哎呀,您別這么說。職責所在,婦人應該代昭王向您致謝才是。”婦周嗲嗲地笑著:“那,我就帶她走了呦。”

“女公子可以,這位不能進后宮。”他一指石頭。

外男進后宮需得先向大王婦回稟報備才行,石頭不愿讓姜姝和婦周費心,退下回了驛館等消息。

姜姝跟著婦周進了后宮。

婦周有意炫耀后宮的繁華,牽著姜姝在各個宮殿池苑中轉了個夠。姜姝心事重重,無論看到什么都是敷衍地點頭稱是,最后,婦周覺得很無趣,終于帶著她回了自己的寢殿。

到這個時候,半個后宮都知道婦周的母族來人了。幾個實力單薄的小王婦已經等在婦周的殿中等著了,一見倆人回來便嘰嘰喳喳地上來客套個沒完。她們都是些背井離鄉的姑娘,也都有好久沒見過自己族人了。

可姜姝哪有心思和她們說笑,她臉色發白,頻頻對婦周搖頭使眼色。終于,婦周發覺姜姝的不對勁,忙打發走了這一窩小麻雀。

人一走光,姜姝一把抱住婦周哭了起來。

“二姐姐,出大事了!現在只有你能救亶哥哥了!他陷在亳城里面了!”

這一句壓抑的哭聲驚得婦周手腳一涼,忙拉著姜姝進了內室細問詳情。過不多時,一個侍女偷偷出了寢殿往南邊去了。

內室里,姜姝將事情大概講了一遍。只不過她嚴格按照棄的交代,對婦周講的是一套改編過的故事:姬亶發現了子畫逼宮的圖謀,所以被扣在亳地。而舌正巧也在亳邑奉旨公干,也一并被扣下了。

婦周一下子站了起來,攪著手指來回轉了幾步,半晌才驚疑不定地問:“亶哥哥他……他倆都被子畫扣住了?那個人真的是舌?”

“當然是他,他的嗓子我不會認錯的。而且他還跟我說了話的。”

婦周臉頰通紅,急切道:“說了什么?他有話帶給我嗎?”

“這……”姜姝臉也紅了,她總不能把舌的污言穢語重復一遍吧。婦周催促幾次,姜姝只好含含糊糊地說:“他……請你救他。”

婦周捂住胸口,扶著一根殿柱慢慢站住。半晌,她喘息未定地抬起頭來,眼中綻開一團決絕的光芒:“好……正是好時候。”

不僅是因為與舌的舊情。婦周飛快地盤算了一下局勢。若她能成功向昭王和大宰預警,那可是大功一件!不比生子的功勞低!

她拉著姜姝坐下來:“你詳細把事情再說一遍,我馬上面見大宰!”

不料姜姝反手攥住她:“二姐姐,時間來不及了,你帶我一起去吧。見了大宰,我好從頭到尾再說一遍。”

其實是姜姝懷揣著棄的手書,棄交待一定要親自交到大宰手里,不可以給第二個人看到。所以她一力要求去見大宰。

可是大宰哪里是那么好見的,即使是王婦求見,也得看大宰本人想不想搭理。婦周一個人去都有些吃力,再帶一個外族人根本就不可能進入外朝的大門。

姜姝眼淚都快迸出來了,她苦苦哀求。婦周一直搖頭,不是拒絕,是真的辦不到。

“姝兒,這事真不行……”

“什么不行?跟我說說看。”一個人邁步走了進來。姜姝嚇了一跳,瞪眼看著這個跟二姐姐毫不客氣的俊逸少年。

這人,看著怎么有些眼熟?

幽站在那里,笑笑地看著姜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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