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重歸于平靜，我變換著手勢夾起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暗暗思索著怎樣咂煙才能更有型。

“崽娃兒?！?

“嗯?”咦，好像食指中指夾煙更帥一點呢，我繼續探尋著抽煙的奧義，對老人的搭理輕輕敷衍了一聲。

“剛從城里回來?”

“嗯，是呢。”我繼續翻看著我的手勢。

“城頭待不住?鄉下有什么好耍嘞嘛…”老人這一口煙咂地有點響。

我抬頭看了看他，發現他的目光盯著田間，深邃且感慨。我怔了怔，摸了摸下巴，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嗯，老人家，其實我很小就離鄉了，城里讀的書。高考后的那個暑假，才第一次返鄉。

那時一切都很新鮮，沒見過土坯房，沒見過壓井，沒見過成群的小雞仔圍著母雞跑，總覺得這一切就是光看著就很好玩。

再后來新鮮勁過了，但我性子喜靜，閑來無事，在屋里畫會兒畫，或者隨爺爺出去釣釣魚，也甚是愜意?！拔覞u漸回想起初次返鄉時的種種趣事，嘴角不禁淺淺揚起

“哦…那就是說農村對你來說，就是好耍嘎?！崩先溯p抿了一下嘴唇，看不出喜悲。

“嗯，當然啦!田間散步，午后釣魚，閑時畫畫，當然好玩啦!”

“那你說一哈是城里好，還是鄉下好喃？”

“鄉下!我就喜歡鄉下的生活，我這個人不怎么依賴朋友，也不喜歡到處出去玩，一直呆在鄉下都沒有問題?！?

“哧～”老人似乎聽見了什么有趣的事，輕笑一聲，抽了半口煙，思襯片刻繼續說道，“崽娃兒，你看那些是啥子?“順著老人煙桿指向的方向，我看見了大畝大畝的田地。

“田呀。“

“田上面喃？“

“嗯，水稻茬!“

“嗯，對頭!那你再看遠一點，你還看見了啥子喃?由那些茬茬做哈聯想?！袄先搜T導，靠著樹，瞇著眼，輕咂著煙桿，似乎在等一個能令他心滿意足的答案。

哦?玩物外之境?意境這種東西，您老可聽好了吧！我穩了穩嗓音，沉沉地朗道：“

啊!

那稻田里，

埋葬的，是秋日的殘骸嗎？

不!不是的，

那是一道道，

鐮刀割不斷的英姿。

那水田中倔強而又高昂的頭顱呀，

你們咆哮啊，咆哮?。?

讓所有人都聽見你們的咆哮，

你們是遠去的高歌，

你們是有情的落花，“我克制住我欲振臂的沖動，扭首瞥向老人。老人再無淡定了，微顫的雙手，我似乎已經感受到那即將呼之欲出的激烈掌聲了。

哈哈!果然，老一輩人對這樣高亢的基調是無法抵抗的。我微微一笑繼續喊到，“你們是…“

“我是你個大頭鬼哦！你個鬼娃娃，鬼喊些啥子?!”老頭兒情緒有些激動，褐黃的牙齒不住往外禿嚕，口水唾沫更是四面飛騰。

我有些害怕了，老家伙不會將假牙噴出來吧。

老頭兒顯然沒有留意到我的擔憂，繼續厲聲喝到：

“那些個茬茬，是啥子???？!是啥子?!是你們農民伯伯們嘞辛勤汗水，曉得不？虧你娃娃還是個讀書仔，哧～沒球用!……“

老人顯然是對我不屑極了，嘴巴干癟著，眼角隨著上翻的眼白，一同從我身上猛地瞥向別處，好生一個干脆利落。

我…我…這…這，這玩意…我有些氣結，感覺滿滿的鄙夷之氣，如大浪一般朝我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