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屋外下起了雨。

顧曉進廚房洗碗，過了會兒李薔走了進來。

“有事兒？”

顧曉擦著泛著泡沫的碟子，轉頭看了眼李薔。

“我需要食夢類靈獸或者消夢類靈藥，你幫我找到，我付給你雙倍的價錢?！?

“沒空。我得專心高考。”

“三倍?！?

“這不是錢的問題”顧曉放下手中沖水的碗，看著李薔，“食夢類靈獸只生活在五階外境，我怎么去給你找？

你不如去靈處組發任務，看看有沒有人愿意去夢幻森林這種地方尋死?！?

“一件食夢類生物，一瓶輕靈藥劑，藥效：驅除三階超凡者體內積累的靈性污染?！?

顧曉洗碗的動作頓住了。

污染。

三階升四階最大的關隘。

她竟然有清除靈性污染的藥，難怪會被追殺。

不知道她是只有藥，還是擁有配方和工藝，估計是后者，不然追殺的層次也不會那么高。

顧曉沉默洗碗，李薔站在門口，等待顧曉的回應。

“紅薯跟你怎么說的?！?

“她聽你的。”

“我會幫你留意?！?

李薔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拿出手機給顧曉手機發了短信，“記住我的電話?！鞭D身進了客廳。

“小薔，你要走了嘛？”紅薯蹲坐在桌沿。

“是啊，家里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處理，紅薯，你要想我哦?！?

聽到客廳兩人的說話聲，顧曉走了出來，“走了？”顧曉問。

“嗯?！崩钏N點頭，“這兩天感謝兩位照顧，再見?！?

李薔言簡意賅，毫無留戀，走出房間拐了個彎，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你看上她的輕靈藥劑配方了？”

“怎么會，這種東西你又用不著，污染我就可以幫你驅除。

不過，你確實需要這些藥，阿姨和叔叔喝了，你們見面的時間就可以延長了?！?

“真的？”

“哼~單靠你自己造不出來，配方非常復雜，制作的環境更加苛刻，不然早就給你安排上了?！?

“嘿嘿，紅薯真是厲害啊?！?

“這幾天李希音怎么一直沒來電話？”

“嗯...”顧曉撓頭，他還沒有跟紅薯說李無雙的事情，“紅薯，我有事跟你說。”

“怎么，終于要對可愛的我下手了，我只是一只可愛的還不能完全化形的小貓咪啊?！?

“我答應李無雙交往了。”

紅薯調戲的聲音戛然而止。

站在桌沿，從上而下俯視著顧曉，眼眸低垂，藍色的眼睛里映照著顧曉認真堅定的神情。

它嘆了口氣，跳下桌，蹦到顧曉懷里，頭掩埋在胸膛，聽著顧曉澎湃的心跳。

“那孩子，過的太苦。你答應她也好，以后更親近些，一些治療方案也能夠提到行程上來?！?

“生氣了？”

“呵呵”顧曉腰間痛起來，面色一陣扭曲，“生什么氣，有什么好生氣的，你個混蛋。”

顧曉輕輕摟住紅薯，佝僂身體，像是要將紅薯嵌入自己的身體中一般摟抱住她。

他僅僅貼合著紅薯的頭頂，臉上觸碰紅薯柔軟的毛發，鼻尖聞著清淡的沐浴露香味，皮膚感受到紅薯的柔軟與溫暖。

語聲喃喃。

“我有些可憐她，而不是愛她，但我還是接受她的告白。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混蛋，混蛋，混蛋！”

“可是啊，紅薯，我一定要救她。”

“混蛋~”

“對不起?！?

......

6月5號，小雨，高考的日子。

學生和家長撐著顏色各異的雨傘，像是大街小巷綻放了春天的花。

三天考試波瀾不驚，平平淡淡地過了過去。

考試結束的晚上班主任帶的兩個班班級聚會，顧曉陪著同學玩到了夜里十一點。

李無雙也在，聚會結束回家，顧曉和李無雙手牽著手，走在燈光澄澈的小巷里，影子重疊在一起。

往年的這三天，顧曉都會接到靈處組的協助通知，幫助清除作惡的惡靈以及為搗亂而搗亂的通緝超凡者。

這次因為高考的原因，靈處組沒有給他安排工作。

他也沒有關注相關的事情，今天點開視訊群。

在群里看到了一則關于關于鬼怪夜行動作縮減，數量減少的調查通知。

“怎么了？”李無雙昂起頭，手機的光亮映照著顧曉，臉也不顯得那么黑了。

她看著顧曉，嘴角不自覺揚起來，心情輕快。

“你看?！鳖檿赃f過手機，頁面打開了word文檔，“這兩天鬼怪變少了。”

“這不是好事么？”

“這是異?，F象，按照經驗，在內境出現了和以往不同的超凡現象，往往意味著會發生更復雜，隱秘，糟糕的事情。

你當年遇到的那只具備人類思維，可以控制人類身體的惡鬼就是例子。”

“我不怕?！?

“總之，這段時間小心一點。阿姨答應了和我們一起出去旅行了么？”

“媽媽她說，她讓我們去玩，她可以先去櫻市。我不放心?！?

“我來幫你勸她?！?

“嘿嘿，她還不知道我們在一起的事?！?

“紅薯知道了哦?！?

“??？！”李無雙小小地驚呼，“我...我明天就去拜訪紅薯姐。

她喜歡什么，包包，衣服，啊，我去幫她求一份平安福怎么樣？

啾鳴寺的平安福聽說非常靈，去還愿的人特別多?！?

“會不會委屈？”

李無雙搖頭，鼻子哼出{不是不是絕對沒有}的“嗯嗯”聲。

“這個世界哪里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呢，能夠擁有九分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現在這樣已經大大出乎我的期待，我開心還來不及，哪會委屈。

紅薯姐姐才是，她本來就和你約好了死生契闊，現在我卻橫插一腳。

她深深地愛著你啊，就像我一樣。

她做出了最大的退讓，我也要用盡全身力氣，花費全部心思，讓她知道，我...值得你喜歡?！?

“紅薯喜歡{真心}，你真心對她，她就會開心?！?

“以前，我的二姨，父親的妾室，和我母親關系很差。

但二姨她心思單純，善良而誠懇，慢慢的，我們就成了一家人。

二姨在三年前去世了，父親也因為后期感染跟著離開，如今，只剩下母親一個人苦苦掙扎。

我能夠明白母親的痛楚。

如果不是因為害怕我獨自一人生活，擔心我喪失活下去的信念，母親她可能在很久以前也離開了。

也不用承受現在每天都要承受的痛苦。

吃東西的時候胃痛，喝水的時候牙齒痛，走路膝蓋痛，做什么都像是在受折磨。

我每次看到母親她掙扎著，忍耐著，眼淚就往下掉。

我想過，如果真的堅持不下去的話，那就一起離開。

哪怕在去死亡的路上，我也要陪著母親一起，因為我承受不了孤單。

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曉曉...”李無雙抱緊顧曉的胳膊，頭貼在他肩膀上。

“因為你，母親的痛苦消失了，因為你，我的心里對未來有了期待。

你是一束光，在黑暗中照亮了我的道路。

你是我活著的原因，也是我死去的理由。

我和紅薯姐姐一樣，愿意和你同生共死。

但我們不能立下契約，我太弱小了，不能成為你的弱點?！?

顧曉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握緊兩人十指緊扣的右手，仿佛在用這份力氣來傳達自己的心意。

今夜的天空，烏云遮掩了月光，涼風習習，給人一種微寒的感受。

顧曉此后一直沉默，李無雙也沉浸在兩人獨處的沉默中，享受著兩人即便不說話，也能夠感知到彼此的舒服狀態。

到家的時候，李媽媽開的門，她臉色依舊難看，蒼白帶著枯黃，像是得了很久大病的人。

但笑容燦爛，眼角處的皺紋絲毫沒有暮氣，反倒是充滿了喜悅與開心。

“回來了？”李媽媽系著圍裙，從廚房端出來兩盤熱騰騰的餃子，“阿姨包了餃子，曉曉坐，一起吃點。”

“好，正好餓了?！?

“我去拿蘸料?！?

李無雙搶先跑進廚房，翻找柜子里醬醋，制造辣椒油。

李媽媽沒有阻止女兒搶活，她靜靜地坐下來，笑吟吟地盯著顧曉看。

四十多年的歲月和三年的苦痛，讓她顯得溫柔而典雅，堅強而勇敢。

“曉曉啊，無雙這孩子從小就喜歡憋著心事不往外說，但她終究還是個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說。

我也沒有能力為她做主，只能看著她自己咬著牙苦苦熬，偷偷地躲起來抹眼淚。

以后，無雙要是受了委屈，可就只能拜托你了。”

“阿姨為什么這么說？”

“阿姨知道的，這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這次突然的發病也是，無雙失去意識也是，詛咒的牽連越來越嚴重。

曉曉，阿姨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你也在掙扎，還拜托你費心照顧無雙。

但阿姨也是看著你這幾年，一點點的成長過來，知道你是個有能力的，而且，無雙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她還以為隱藏的很好，其實，她偷偷盯著手機看，臉上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戀愛了。

阿姨的情況你都知道，家里這幾年一直受到你的照顧，感謝的話已經不能再說了，太輕，你也不愛聽。

阿姨只能給你包一頓餃子，晚上回來能夠給你留一盞燈。

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吃頓飯，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