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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海獸百解錄》

  • 殊方
  • 上下闋
  • 2988字
  • 2020-01-29 14:04:39

學宮只包一頓中午的飯食,禹常皓依舊如昨日那般討了張油紙,打包剩余的菜肴。有碎爛的雞腿骨,有半個咸蛋,少許青菜,一些肉沫。

都是廚子給雜事們勺完后,伙房剩下的,雖然賣相不佳,倒也干凈。

斐主事明令禁止過學宮雜事不能踏足的地方有藏書樓第五層,海域戰術課的武器庫,海獸宮,還有宮主的府邸。

好像沒有提及不能在沒有學員的情況下踏入藏書樓。

他包好飯食之后沒有像昨日那樣隨其他雜事躺在階梯上,靠在朱漆的廊宇中休憩,而是悄悄退到人群外圍,然后轉身離去。

斐主事屬于管事,并不和普通的雜事一同進食,但他昨日受了衛伍的吩咐,今日特地過來普通雜事休憩的院子想觀察禹常皓,恰巧見到了男孩的舉動。

“跟上去,看看他要做些什么,不用打擾。”他扭頭對一個倚靠在石柱上半瞇著眼的壯漢吩咐道。

壯漢起身,遵循斐主事下達的指令,隱蔽謹慎地跟隨在禹常皓身后。

真安靜!禹常皓心里想。

他輕輕推開東墻厚重低矮的木門,門軸發出的吱呀聲在寂寥的空室內嘹響,久蕩不散。

早晨窸簌不停的翻書聲消失了,也沒有竭力輕踏的步伐聲,禹常皓一手扶在門把上,靜靜地感受迎面襲來的杏仁味,香蘭素味。

他想,這些書都在枯老的書架上擺放了幾十年,卻還是有一股深深引人陶醉的氣味。

他踏入門檻,小心地將身后木門闔上。

他沿著書架與隔室間的過道往前走,抬起手劃過一排排深褐色的梨木書架,徒然站定。他上前兩步,端詳著眼前的書籍。這個書架的書籍不多,卻都被保藏得極為嚴實,每本書都裹著鐵鏈上了鎖。

禹常皓抬手輕輕一撥弄,尚未卡合的鎖頭便從鐵鏈上滑落,發出嘩啦啦的金屬摩擦聲。他慌忙捧起鎖頭,四下環顧,一顆心擂得猛響。半響后方才忽地長舒一口氣,將心中的恐懼盡數吐出。

沒什么好怕的,沒有人在,況且這本書的鎖鏈本身就沒有鎖好,只要自己看完放回原處沒有人會知道一個雜事曾經翻閱過它。

心里這樣想著,他已經隱隱激動起來,都是些珍貴的書罷,原本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接觸到。

鎖起來的書不似其余書籍那般封面色彩鮮艷,它們的封面盡皆是前黑后白,樣式尺寸大抵一致。

整整一面書架,百十本這樣的書捆縛著嵌入書架的石板上,倒也氣勢恢宏。

禹常皓解開纏繞的鎖鏈,將書捧在手上——《海獸百解錄》,暗金色的書名上金粉閃爍,光芒燦眼。

沒有署名,沒有日期,扉頁僅十二個字——獸之極,御四海。融之極,統八荒。

字體蒼勁挺拔,騰于中央。看得禹常皓狠狠心顫,竟然被幾個字暈了腦袋,他趕忙往下連翻幾頁,那股天地倒置的眩暈方才平息。

他細細地讀起書頁上的文字,記錄的都是些他從未見過的海獸,甚至連紛繁的近海之主都有記載,每張紙的前頁以文字描繪海獸的特征和習性,背面便是它們的黑白插圖。

他粗略地翻了翻,整本書約莫一指厚,分為《凡塵海獸篇》,《近海之主篇》,《遠海霸主篇》,《深海帝皇篇》,《絕跡異獸篇》五部分,每部分的厚度依次減少,最后一篇僅有十數頁。

他知道自己時間有限,這本書明日便要被重新鎖住,而他一個低微的雜事斷不可能再有機會翻閱。他先翻動插圖,倘若其上的海獸能勾起他的興趣,他才會往前閱讀對應的文字。

而他感興趣的凈是些威武雄奇的猛獸,身姿龐大,盡管只是書頁上一幅黑白的鉛色,卻能透過或遒健或綿柔的線條筆畫感受到那滔天氣勢撲面而來,直襲天靈蓋。

禹常皓不得不感嘆畫師精湛絕倫的技藝。

禹常皓神色一動,動作停滯,他盯著書頁上的插圖,覺著有些眼熟。

是了,他一拍腦袋,這正是前幾日重月之夜他見過的那頭近海之主,黑白的水墨將它嗜血兇殘的模樣盡數拓印下來。

蛇身牛面,腹有雙足,周身披掛綬紋鱗甲,頭頸毛發豎立,口吐長信,四翼伸展,圖畫中的近海之主引頸盤旋,身姿頗具攝人心魄的氣勢。

禹常皓靜靜地打量,可他的心頭卻不安靜,弟弟騰起于夜空中,震懾近海之主那一幕兀地又充斥他的腦海。

他曾決心忘記這件事,可是時隔不久它又浮現出來,似乎想向禹常皓昭示某些驚天秘密。可是他毫無頭緒,他試圖在弟弟熟睡之際檢查他的身體,一切如常。

禹常月還是那個禹常月,只是靈魂曾有一剎那的蒼遠而威嚴。發麻的頭痛又悄悄襲來,他往前翻了一頁,看到了這種近海之主的名稱。

“鯥遺,在近海以鯥魚為食,因為捕獵從不趕盡殺絕,時常遺留幾對獵物使其繁殖,由此得名,有時亦能撲咬下夜空中潛行的鳥類。最早發現于柢荊島海域,屬近海之主,目前尚存。”

“雨季蟄伏,暖季復蘇,蟄伏前需大量進食,嗜飲鮮血。肋生四張膜翼,在水中能扇動加速,亦可助力其躍出海面高達五丈,據高撲殺獵物。”

“多晝伏夜出,故而極少能攻擊漁獵船。然戰力卻不容小覷,躍出海面后,頭頂如蠻牛般的雙角能輕而易舉摧毀漁獵船脆弱的船舷。

歷來不乏許多島嶼抓捕來做海王祭的祭獸。鱗片堅韌,能做戰甲,稱鯥遺甲。產于柢荊島,造價昂貴,只供貴族將領,非神兵利刃不能破。”

禹常皓一行行往下閱讀,紙幅中幾乎記錄了鯥遺所有的特征,各種攻擊手段以及軀體部件的功用,看來是被人熟知的一種近海之主。

它蟄伏前需要大量的血肉,想來那只鯥遺也是受迫于饑餓方才循游至人類島嶼的邊際,可最終它還是無獲而終。

人類對遠海霸主以及深海帝皇只是略知一二,各種記述簡短雜亂,甚至自相矛盾,畫像也是模糊不堪,難以辨認。

門口突然傳出吱呀聲,禹常皓豁然抬首,不是青銅正門,而是東側偏門發出的聲響。他按捺悸動,小心地探出半個腦袋,沒有人,他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

也許是他先前沒有將門合穩,被那些卷起于無邊無垠海面的冷風吹開了。他探回身子,繼續翻閱手中的《海獸百解錄》。

而門后一道鬼祟的身影緩緩退卻,他疾步行走,不時便消失在小道上。

“公子。”他趕到主子面前,低頭伏身行禮。

他口中的公子急切地竄到他身邊,把手搭在他肩上,“如何如何?”

“一切如公子所設。”他起頭,露出獻媚的笑。

“果真?”衛伍愣了一瞬,既而大笑起來,“他果真翻閱了鎖鏈之書?”

“路上遇到斐主事派出去的雜事,小的也親眼見到他在鎖鏈書架旁停下,便再也沒有出來。”

“這還多虧了唐鈺兄昨日碰巧見到那小子在翻看學宮的書籍,倒是沒想到一個破爛雜碎還識得幾個字,竟有些看書的勁頭。

不過正好,他喜歡書,我就讓他喜歡個夠!”衛伍把拳頭一捏,隨即松開,看向旁邊被他稱作唐鈺兄的男子笑道。

“只恨昨日沒有早些見到衛伍兄,不然也可以提前告知了。

我那時倒也郁悶,聽聞那人和衛伍兄有些沖突,怎么就突然成了學宮藏書樓的雜事,便留了個心眼,剛見到衛伍兄就遇到斐主事,也沒來得及詢問。”

唐鈺禮貌地拱手回應,他父親只是軌車堂一個小分堂的堂主,比起衛伍的背景還差了些許,所以他面對衛伍一向十分恭順,也不時露出討好的意味。

“無妨無妨,讓他舒適一日不是什么大問題。得多虧了唐鈺兄出了這么一條妙計,不然想名正言順地教訓他還有些麻煩呢。”

“能幫上衛伍兄是我的榮幸,只是傍晚我便不去觀賞這場好戲了,但愿教習不記得我的樣貌。

不然他若是記得我借過那本鎖鏈之書的鑰匙,我可就遭殃了,說不得還會壞了衛伍兄的美事。”

唐鈺的恭維令衛伍一陣舒暢,外加想到傍晚便能羞辱禹常皓,他的心情豁然爽朗,看向自己伴讀侍從的眼神也贊賞了許多。

“你確定向斐主事派出去的人交代好了?”

“都按照公子的想法告知了,那人也領了消息去回復。”

“衛伍兄如此設局,卻不知道與那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唐鈺面露疑惑。

“仇恨倒也說不上,只是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不過想讓他認識到自己始終只是條卑賤的黑狗,有什么資格動我看上的東西!”

衛伍冷哼一聲,卻又笑道,“無需在這種爬蟲身上耗費太多精力,只是享受一下戲弄的樂趣罷了。”

“走,我請唐鈺兄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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