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禹常皓離去
- 殊方
- 上下闋
- 2498字
- 2020-02-09 12:21:26
禹常皓呆立當場,奶奶嚯地以不符合年齡的速度彈起,爺爺見狀也從躺椅上站起來,禹常月在哥哥的一聲大吼中轉過身。
“不!不可能!”禹常皓抬起手顫抖著指向對方,“我本來就有蔭蔽文書。”
軍士笑著晃了手上的紙,“這就是你的蔭蔽文書,如果你還有機會生子的話,它還是有用的。”
“不可能!”禹常皓沖上去抓著他的雙肩,“明明就是你拿走的!”
“哈哈哈!”軍士首領沒有覺得自己被冒犯了,他將那張紙拍到禹常皓臉上,“我這不是給你送回來了嘛!”
禹常皓一把將它扯下,看到那張嶄新的紙上寫著自己的名字,他的心猛地一抽,忽然將它揉成一團擲在地上。
“我父親的蔭蔽文書,你還給我!”
他使勁搖晃軍士雙肩,嘶聲怒吼,面容猙獰,目眥欲裂。
“你父親的蔭蔽文書?”軍士冷笑一聲,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手下,“你們有見過那玩意嘛?”
兩人搖頭。
首領忽然臉色一拉,嬉笑狀頃時消散,換成了一貫的冷酷。他一拳轟擊在禹常皓腹部,后者頓時感覺整個肺腑都塌陷下去,往后踉蹌,跌倒在地。
“賤民禹常皓,年滿十八卻不趕赴廣場,意圖逃避海王祭抽選,已是有罪!如若再不服從,可就地格殺!”
上面明令要他活著參加海王祭,但是嚇唬一下不會要了他的命,還別說,那小子搖晃那幾下還有點勁。
禹常皓窒息了一瞬間,他掙扎著重新爬起來,猛地握緊拳頭。
他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是為什么這樣的事情總是降臨在自己身上?
那是禹銘誠用命換來的文書??!
他們有什么資格奪走!
那是他爹留給他的東西!
他渾身繃緊,指節爆響,眼眶里即將噴出烈焰,他這時候什么都顧不得了,他嚯地屈膝彈跳起來,在半空中揚起拳頭咆哮,他要為父親揮出這一拳!
“我殺你老母!”
“還我文書!”
首領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況,沒有人敢襲擊維穩軍,于是臉頰結結實實挨了這裹挾著怒火的一拳。半個牙床都感覺到了松動,整個人被巨大的拳力砸得半跪。
“你找死!”首領身后兩人立刻抽出了長劍就要上前,卻被首領抬手擋住了。
他撐著膝蓋重新站起來,吐出一顆碎齒,剛才只是疏于留意,他好歹也是維穩軍中的精英,對方只是個半大小子,空有一身蠻力而已。
他在禹常皓紅著眼再次撲上來時一拳轟中他的下巴,將后者擊飛。
老奶奶早就想趕過來,卻絆了一跤,跌倒在地。老爺爺見狀只好回去將老伴扶起。重新趕過去的時候,禹常皓的身體倒在他們的腳下。
他們俯身去拉那個孩子的手。
禹常月見到哥哥被欺負,拋下手上的木雕,嘶吼一聲撲向首領,猛地咬在對方的手臂上。
雖然套著軟甲,軍士依舊痛嚎了一聲。他屈膝頂在禹常月小腹,可是禹常月死死抱著他的手,嘴上也絲毫不松。
他猛地擊打禹常月的腦袋,對方這才昏了過去,他將禹常月疲軟的身體小雞一般拎飛,身后的手下這時候已經撲上去將準備爬起來的禹常皓抓住,用軍中的擒拿技法牢牢卡住。
禹常月被扔到自己眼前的時候,禹常皓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瘋狂的事情,攻擊維穩軍,已經是死罪了。
可他怒?。?
為什么有那么多不公降臨在自己身上!
今天就算不攻擊維穩軍他難道還有活路嗎?
他想掙脫去扶起弟弟,可他的雙手被死死鉗住,雙腿也動彈不得。
“軍爺啊!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個孩子他有父親的蔭蔽文書??!”瞽目奶奶顫然淚下,濁目通紅。
“老東西,不想死就滾到一邊去。”
首領稍稍一用力就將兩個老人同時推倒,但是他沒有做出下一步的舉動,不然禹常皓今天就算渾身骨裂也要掙脫開來將他咬死。
他從衣甲內抓出一個灰麻袋套在禹常皓頭上,禹常皓拼命掙扎,緊咬牙關發出憤怒的嘶鳴,唾沫四濺。但眼前終是一黑,只剩雙腳在半空胡亂蹬踏!
“敲暈他!”首領吩咐道。
“去廢舊碼頭,那棵蓮蒲樹,系紅布條?!痹谀怯洈負袈涞胶箢i上令他陷入昏迷前,禹常皓只來得及吼出這幾個碎詞。
“沒有誰救得了你?!避娛砍种榇哪樕线丝谘苯油献吡?。
失聰爺爺和瞽目老嫗根本不敢伸手去抓,他們只能哭泣著,四肢并用爬到禹常月的身邊,摟著他看著那些強盜逐漸遠去的背影。
老奶奶的手在禹常月的臉上摸索,她把手指放到禹常月的鼻孔下,感受到濕熱的氣息時長長吐了一口氣。
老爺爺檢查完禹常月身體其他部分,沒有發現傷痕。
只是暈了過去。
兩個老人年邁無力,但是好在禹常月的身體并不重,這孩子身上除了骨頭似乎就沒有其余東西了。
饒是這樣,他們仍花了極大的功夫才將禹常月拖回床上,他們時而癱坐在床沿,時而像熱鍋上的螞蟻般來回踱步,額頭直冒急汗,卻一頭莫展。
這些年來,他們已經習慣了禹常皓的服侍,那個孩子總是會把一切事情安排好,而且為了他們的安危著想,從不允許他們離家太遠。
禹常皓去工作的時候,他們只能待在家里看顧禹常月。
奶奶坐到床榻上,一雙瞽目朝著禹常月的方向,她伸出枯老的手指,輕輕拂過禹常月的臉頰,她摸得到的那孩子臉部的輪廓,但她還是想象不出他的樣子。
要是沒有瞎該多好啊,奶奶自從失明以來從未那么強烈地渴望復明。哪怕只是一瞬間,她也能借此記住這孩子的模樣。
還有他那被抓走的哥哥,她也能記下來,并在生前的最后一瞬間,將他們的樣貌作為自己腦海中最后的圖景。
這么好的孩子,無怨無悔地照顧了他們兩個老殘廢六年,從來沒有過絲毫怨氣。說話的語氣從來都是畢恭畢敬,對他們的關懷更是無微不至。
哪像他們那個天殺的親生兒子,每天酗了酒就去賭錢,輸了就回家撒野。
她的眼睛和老伴的耳朵出了毛病,原本可以醫治好,卻被那逆子把錢搶了去賭博。
想比之下,禹常皓這孩子簡直就是海神派來彌補他們的。
可越是這樣他們的心里就越是難過,禹常皓本身要照顧那么個癡癲的弟弟,還要給他們傾倒夜壺,擦洗身子,把菜切細,讓肉燉爛。
他們不是沒有萌生過自縊的念頭,只要他們這兩個老拖油瓶一死了之,禹常皓只需花一筆安置費,她確信男孩會將他們厚葬,但這也花不了多少錢。
從此之后他就能逐步過上更好的生活,把屋頂換成磚瓦,把泥土墻換成石頭,院墻翻修,每天都有肉食。
可惜天意弄人啊。
這孩子為他們付出了這么多年,到頭來還是逃不過權勢的欺壓。
可是這孩子能得罪什么人呢?他們雖然知道海王祭的抽選腐敗不堪,豁免金早已從以往偷偷摸摸遞交,變成了在布告欄上光明正大地宣布。
但是禹常皓這孩子有蔭蔽文書,他的父親已經為此犧牲了,這些人怎么能無恥到將他的文書奪走,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呢?
蔭蔽文書!
瞎眼老嫗忽然一拍腦門,她讓慌亂給吞了腦子,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沒有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