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移民:“湖廣填四川”故鄉記憶
- 陳世松等
- 2183字
- 2020-04-01 17:35:21
第四節 孝感鄉歷史遺存考察
一、沈家莊的“孝感廳”
除“孝感鄉都”的遺址、遺存之外,根據歷史文獻記述,在沈家莊還留有張獻忠設置的軍事、行政機構——“孝感廳”。鄒知新在《都碑記》中記述了這一機構誕生的背景及過程:
然崇禎間值獻禍,邑名更“長順”。八大王廣置鄉閭,招合流舊,計丁授田。時于富人沈萬三秀雕彩之古宅,依議復置(獻力置孝感廳,燿恩風相傳)。析其故地,添置信義、□□、□和、清平。一時避地遜名者,多有附焉。梅宗長者亦默如忘言。
清代史學家計六奇也對與這一機構有關的歷史事件作了記載:
癸未(崇禎十六年)四月,麻城宦仆李人(里仁)會聚眾叛主,城中大亂,鄉野亦起兵數萬,圍困半旬不克……(里仁會)遣人縋城下,由間道請救。時獻忠……麻城使者至,大喜,即刻期進兵。鄉兵聞之,各解圍走。獻忠入麻城。城中降者五萬七千人。獻忠別立一軍,號為新營。勇士將之,勢復大盛。
透過上述文字記述,結合麻城地方文獻資料,“孝感鄉廳”的建置始末大致如下:
第一,設置背景。明末清初農民起義風起云涌,麻城由于地勢險要,扼守南北要沖而成為各路起義軍爭奪的對象。據光緒《麻城縣志》載崇禎“七年甲戌,流賊往來如織,然未嘗攻城,止肆野掠殺,擄無算,房屋盡毀。各鄉依山結砦保聚,官兵坐視不援”。在各路農民起義軍爭相爭奪麻城的危急關頭,麻城士紳梅之煥依托險要關寨對麻城實行了“鄉紳統治”。
第二,梅之渙鎮守沈家莊。明代麻城士紳梅之渙(1575-1641年),曾官任寧夏巡撫,立有軍功。卸任后居鄉10余年,仍以濟民除害為己任,其所居住的縣城河東沈家莊,已成為事實上的“城外衙門”。面對天下變亂迭起,官軍緩不急用的危局,梅之渙自崇禎七年(1634年)起,即從江西、南贛“得大炮手數百”,又從粵東購得“紅衣炮”。同時,又加強對沈家莊防御工事的構筑。“擴沈莊舊居,筑壘濬渠,堡曰‘護生’,與邑城犄角。遠近避賊者聚居之,鄉人壯勇者練為兵。又募深山殺虎藥弩手數百,皆月餼之。大炮備城守,藥弩伏關隘。自乙亥至今八年,每年賊凡數至,終不敢近城堡,每次活人以萬計。”

沈家莊文物遺跡
第三,“里仁會奴變”。“里仁會”系由梅之渙所招募的寨兵所組成。崇禎十四年(1641年)八月十二日,梅之渙病逝。未及兩年,這些寨兵不甘忍受新統治勢力的強暴凌逼,鋌而走險,發生“里仁會奴變”。被鄉紳山寨勢力圍困。造反者派湯志從縣城中縋城而出,至安徽潛山縣請來張獻忠農民軍解圍。四月初六日張獻忠入城,城中五萬七千人歸附張部。武進士洪正龍率千余人降,張獻忠優禮相待。并改麻城為長順州。
第四,孝感廳的廢置。張獻忠占據麻城后,不僅接受和改編了原來麻城世族的部曲勢力,并設置了相關的軍事和行政機構。孝感廳建立后,即“招合流舊,計丁授田”。所謂“流舊”,自然是梅之渙那些“零落”的“部曲”;而計丁授田,則顯然是針對以土地為命根的貧苦農民,特別是流民。張獻忠借用沈家莊的地利優勢,并利用“梅家軍”的舊日聲威,率領農民起義軍所向披靡,以摧枯拉朽之勢,連克鄂東各州縣,及至五月克武昌,改為“天授府”,自稱“西王”。八月初,隨著張獻忠在軍事上的失利,孝感廳也就湮滅于歷史風雨之中。不過,在隨張獻忠入蜀的“新營”將士中,就有不少原籍麻城的士兵。他們跟隨義軍進至四川后,與張獻忠“大西”政權相始終。在大西政權覆滅后,其中可能不乏留居四川者。這樣,這部分士卒也構成遷川麻城籍移民的一個源流。
二、“麻邑四鄉壇域圖”
“麻城四鄉壇域圖”是一枚道教印章文物,為研究麻城孝感鄉提供了重要的物證資料。它發現于2007年,在麻城舉行的熊氏宗親會上。當時與會的安徽省熊氏代表熊連可先生持一枚“麻邑四鄉壇域圖”的印模,以證明其族源于麻城。經學者考證,此印是麻城古代喪葬儀式上道士唱醮時必用的一種印章,功用是為逝者指明返鄉的道路。雖然印章的制作年代無法斷定,但作為一種道教民俗文物流傳至今,其價值還是彌足珍貴的。
“麻邑四鄉壇域圖”雖屬于宗教文物,但它卻清楚地標明了包括孝感鄉在內的麻城四鄉名稱和位置,這對研究麻城孝感鄉至少有以下三點意義:第一,證明麻城縣四鄉政區的劃分是客觀存在的;第二,證明作為麻城四鄉之一的孝感鄉地理單元也是客觀存在的;第三,為麻城四鄉的分布及大致范圍尤其孝感鄉的方位提供了直接的實物見證。
當然也需要指出,印章將麻城四鄉之一的“仙居鄉”刻為了“仙女鄉”,不知是語音轉讀過程中的地區差異,還是另有其宗教含義。另外,道教印章畢竟不是現實生活中的導航地圖,在其所對應的四鄉方位標注上不可能完全準確,這也是在所難免的。

麻邑四鄉壇域圖
三、高安河碼頭遺址
麻城孝感鄉作為川渝民眾的祖籍之地,可謂家喻戶曉。但眾多的移民譜牒中都把根脈之源定位在一個叫高安河的小地名上。據康熙《麻城縣志》載:“高安河,在縣南十里鋪,合桃林河,下岐亭入江”,即舉水河東門大橋至雨陰河的中段,今天麻城市南湖辦事處十里鋪村沿河一線。在四川民間族譜中,有書寫為高桿河、高階河、高堰河者,應該是指的同一條河,只是在流傳過程中因語音差異而演變成為不同的名稱罷了。據實地考察,遺址所地為出舉水河、入長江的水碼頭。結合鄒知新的《都碑記》可知,明初眾多從麻城出發的遷民,可能就是從這里啟程,乘船進入長江,然后奔赴巴蜀大地的。目前,麻城市政府已在此處樹立“孝感鄉移民始發地”的石碑作為標志,它已成為眾多來自川、渝地區的移民后裔的尋根憑吊之地。

2008年川渝鄂學者在高安河碼頭遺址前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