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代和親往事
- 蔣愛花
- 1653字
- 2020-04-02 15:20:23
解讀《步輦圖》
閻立本是唐朝的御用宮廷畫師,他所作的《步輦圖》完美地記錄了吐蕃請婚的場景,因為唐代的《步輦圖》原本已經失傳,我們現在所能看到的是宋朝人的臨摹本,現藏于故宮博物院,盡管是宋代的臨摹本,也入選了“中國古代十大傳世名畫”。從政治史的角度來說,《步輦圖》描繪的事件在中國民族交往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步輦圖》將時間定格在640年的歷史瞬間——在大唐的宮殿里,唐太宗正在接待一位來自吐蕃的使臣。這位使臣是松贊干布的使者祿東贊,他向唐太宗請婚的場景歷歷在目。放眼看去,觀眾通常會被圖卷右半部分坐在步輦中的男人所吸引。這就是唐太宗,在宮女們的簇擁下,他正在接受左側三位的趨拜,這正是全圖的焦點。左側三人中站在最前面、穿紅衣的人為唐朝的典禮官,即負責民族與外交事務的鴻臚寺官員;左一穿素服、戴軟帽(這種軟帽在唐代稱之為幞頭)為通譯者,也就是翻譯人員;站在鴻臚寺官員后面的人正是吐蕃的使者祿東贊。
為什么說《步輦圖》左側三人中的中間那位是祿東贊呢?主要依據他的穿著與發型,尤其是發型方面。中原男子多為束發或戴冠,而中間禿發是吐蕃男子的流行發型。當時有一種說法:吐蕃人是東晉末年南梁國王禿發利鹿孤的后代,因為失國而流落到青藏高原,為了紀念先祖,后人以“禿發”為國號并以禿發為流行發式,這在唐代的官方史書中均有明文記載。不過,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北方游牧民族中,契丹族的男子也以中間禿、兩邊留發為流行發式,跟吐蕃并沒有直接關系。學界對西藏的古寺廟壁畫和吐蕃俑等人物形象的研究,證明了吐蕃人并非內地遷徙而來,而是始于本土的繁衍生息。西藏昌都卡若遺址、拉薩曲貢遺址等史前考古遺址的研究也可以證明:“蕃”是一個本土部落的名字,后來發展成了部落名。我個人認為,中間禿發的發型在現在看來未必美觀,但屬于當時人們的一種特殊審美。這種中間禿、兩邊留發的發式也叫髡發,在古代,髡發為某些少數民族地區常用發式,《后漢書》《三國志》《南齊書》等均有記載,后來的遼金時期,髡發也曾經流行很長時間。“吐蕃”是藏語的音譯,而不是禿發演變的諧音。既然不是吐蕃的專有發型,閻立本怎么還這樣畫呢?我想,這也正如把唐太宗刻畫得威風凜凜一樣,體現了當時存在的民族偏見,趁機秀一把天朝上國的國威。與此相凸顯的唐太宗的形象才是全圖的焦點。
閻立本煞費苦心,生動細致地刻畫了唐太宗——神情俊朗,目光深邃,表情凝重,不怒自威,充分展露出盛世唐朝一代明君的風范與威儀。中國的繪畫、建筑,講究“尊者為上”,閻立本為了更好地凸顯唐太宗的至尊風度,巧妙地運用對比手法進行襯托。一是以宮女們的嬌小,來襯托唐太宗的威儀,宮女們或執扇或抬輦,或側立或正立、或前趨或后行,這些體態無非是映襯唐太宗的壯碩、深沉與凝重,為反襯的繪畫技巧;二是以祿東贊的誠摯謙恭、持重有禮來襯托唐太宗的端肅平和、藹然可親,為正襯的繪畫技巧。從《步輦圖》我們可以看出閻立本的創作原意以及思想架構,《步輦圖》不設背景,結構上自右向左,重點突出,主題鮮明。
閻立本所使用的繪畫技巧,正是他的高明之處,既充分地表現了大唐“天朝上國”的威儀,又巧妙地還原了故事細節。他在哥哥閻立德死后繼任將作大匠之職,是朝廷的御用畫師,官至右宰相。他從擁護統一、贊美政權立場出發,描繪大量帝王的事跡,這一立場符合官方的要求,但也招致了時人“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的冷嘲熱諷,因閻立本沒有戰功,僅憑借當時官方要求的丹青繪畫而官至宰相引起非議。
長期以來,一部分人對于文成公主的認知往往限于傳世名畫《步輦圖》所制造的“你情我愿”的美好歌頌,然而文成公主待嫁前的真實歷史被刻意掩蓋在了《步輦圖》的繪畫主題之外。松贊干布向唐朝派出了請婚使者,這便是官方畫師閻立本所繪就的《步輦圖》,眾所周知的靜態化的歷史事件。吐蕃的使者祿東贊肩負著為贊普請婚的神圣使命,史書記載“黃金五千兩,它寶稱是,以為聘”。和親作為一種政治手段,其效果遠遠超過了婚姻本身,和親具有開放性、交融性、多元性、政治性等特點。這在文成公主與松贊干布的婚姻中體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