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挑戰霸主
- 春秋戰國:一段你應了解的歷史(第四卷)
- 茅廬小生
- 3861字
- 2020-02-07 13:55:19
經過三年的努力,秦國基本上穩定了黃河以西的土地,現在它可以繼續大踏步地向東擴張了。新一輪的大戰再次啟幕了。
而在此之前,贏駟還想做一件事,那就是稱王。
當時,天下諸侯中稱王的只有齊、魏、楚、越四國,秦國一直很低調地仍以不上不下的“君”自稱。贏駟覺得秦國都已經把稱王的魏國打得滿地找牙了,早就夠資格稱王了。于是他在公元前325年舉辦儀式,正式向天下宣告自己是“秦王”。
贏駟的稱王震動了六國,天下的諸侯們紛紛看出秦國有了爭霸的野心。而最感到的恐懼的莫過于秦國的老鄰居魏國。魏罃十分擔憂不講信用的贏駟會再次對自己下手,而魏國自身的實力又不足以單獨對抗秦軍,他便再次想到了與六國合縱,尋求周邊國家的支援。
于是,魏罃不顧自己身體的年邁,親自去會盟韓國和趙國,還尊韓國國君為“王”,打算重建三晉聯盟,共同對抗秦國。
得知魏國暗地里拉攏三晉諸侯組團抗秦,贏駟便在公元前324年派張儀帶兵攻取了魏國的陜城(今河南省陜縣),打算逼迫魏國屈服。
然而,這一次贏駟沒有成功,他的軍事行動不僅沒有使魏國屈服,反而讓魏國更加恐懼。魏罃開始頻繁地和齊國的齊威王田因齊會面,打算尋求齊國的庇護。
恰巧在這個關頭,楚國人“幫了”贏駟一把,楚懷王熊槐對魏國趁火打劫,在第二年派兵北上襲擊魏國南部,占領了魏國八座城市,還擊殺了一名魏軍將領。楚軍兵鋒一轉,又向韓國進攻。韓國知道三晉的兄弟不是楚軍的對手,就只好派人到秦國這里求援。
面對錯綜復雜的形勢,張儀向贏駟提出,認為齊楚兩個強國比韓魏兩國更加危險,當下之計應該穩住韓魏,出兵打敗齊楚才行(欲以秦、韓、魏之勢伐齊、荊)。如果放任不管,韓魏兩國必然會倒向楚國那一邊,堅定地對抗秦國(與楚攻魏,魏折而入于楚,韓固其與國也,是孤秦也)。
贏駟聽從張儀的建議,答應了韓國的支援,并派兵幫助魏國防備楚軍。魏罃得到了秦國的援助,才勉強答應繼續和秦國保持友好關系。秦魏兩國總算沒有撕破臉。
北上的楚軍見秦軍協防韓魏兩國,無機可乘,干脆就移兵向東,準備攻打齊國。張儀得知情報,認為這是天賜的伐齊良機。如果秦國也派兵攻打齊國,齊國必然無法抵擋兩大強國的同時進攻。即便不能攻下齊國首都臨淄,也能大大地挫敗它的威勢,令齊國不再有能力拉攏韓魏兩國。
贏駟早就想和當時的七雄霸主齊國過過招了,便向韓魏兩國借路,派出十萬人馬兵發齊國。戰國時代齊秦兩大東西方強國正面交鋒就此開始了。
但這一次,贏駟和張儀都太高估自己了。他們面對的敵人,不是魏罃這樣的庸人,而是青史留名的霸主,齊威王田因齊。
面對秦楚兩軍從西南兩面的夾擊,齊威王田因齊冷靜應對,他覺得楚軍行動緩慢,應該集中兵力先消滅秦軍。田因齊派重兵扼守住秦軍東進的要道陽晉(今山東省曹縣),打算在這里阻擊秦軍。
秦軍長途行軍,穿過韓魏兩國,攻入了齊國的西部。秦軍見陽晉防守堅固,便對它假裝做出進攻的樣子,暗中卻繞開陽晉,攻下了陽晉東南方防守薄弱的亢父(今山東省濟寧市任城區南)。
亢父位于山東省中南部的丘陵地帶,以北的地貌都是崎嶇的山路,交通不便。秦軍估計這里齊軍會疏于防備,想出其不意地越過丘陵山區侵入齊國的腹地。
得知亢父失守的田因齊察覺出了秦軍的意圖,立即派名將匡章率領齊軍主力前去堵截,齊秦兩軍便在亢父東北方的桑丘(今山東省兗州市)相遇了。
由于秦軍是孤軍深入,一方面生怕韓魏兩國切斷了退路,使得士氣低落;另一方面秦人的習性不同,受到了當地齊人和魯人排斥,時常被當地百姓襲擊,處境不妙。為了鼓舞士氣和拉攏人心,秦軍將領下令懸賞,說誰能砍下齊王的首級,就封萬戶侯,賞兩萬金;同時他又下令秦軍將士不得毀壞和褻瀆柳下惠的墳墓,要距離墳墓五十步遠。(柳下惠是魯國的圣人,“坐懷不亂”的成語便來自于他。)
懸賞令下了,保護古墓的命令也下了,但秦軍的士氣和處境也沒見改善多少,秦軍還是不敢率先發起進攻。他們不是擁有先進裝備的美國大兵,對齊國還沒有壓倒性的優勢。孤懸海外是犯了兵家大忌的行為,勝負結果其實早已見分曉。
我們先前在齊國卷里提到過齊軍將領匡章和這場戰役,他在此戰中抓住秦軍憂懼的心理,用計假意與秦軍和談,暗中派人混入秦軍陣營里,然后里應外合,把秦軍打得大敗。秦軍陣亡五萬余人,成了商鞅變法之后的首敗。
桑丘之戰的慘敗使秦軍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贏駟清醒地認識到,秦國的實力還無法戰勝強大的齊國。秦國應該轉變戰略,先與齊國交好,穩住齊國,防止韓魏兩國與齊國結盟。
于是,贏駟放低姿態,派了一位名叫陳軫的使者,以“西藩之臣”的身份,用卑謙的語言向齊威王田因齊謝罪求和。而田因齊也不希望同時與秦楚兩個大國交戰,就順水推舟同意了和談。
此時的楚軍仍然在北上進攻齊國,田因齊不愿再戰,希望派人游說楚國撤兵。作為秦國使臣的陳軫便自告奮勇,為齊國充當說客去了。
這個陳軫其實是齊國人,也是一位伶牙俐齒的人物。他到了楚軍那里,先是大聲祝賀楚軍將領在魏國取得的勝利,等楚將放松警惕后,陳軫忽然問他:
“按照楚國的制度,打了大勝仗能封什么官爵?”
楚將說:
“官至上柱國,爵為上執。”
陳軫又問:
“比這更尊貴的還有什么?”
楚將說:
“那只有令尹了。”
陳軫就說:
“以將軍的功勞確實已經可以擔任令尹了,但是楚國已經有一個令尹了,楚王是不可能再立一個令尹的啊。我給將軍講個故事吧,楚國以前有個貴族祭過祖先,把一壺酒賜給門客。門客商議說:‘這酒,幾個人喝不夠,一個人享用卻有余,讓我們各地上畫一條蛇,先畫成的請飲此酒。’有個門客率先完成,取過酒杯準備先喝,就左手持杯,右手又在地上畫了起來,并說:‘我還可以為蛇添上足呢。’蛇足尚未畫完,另一門客的蛇也畫好了,于是奪過他手中的酒杯,說‘蛇本無腳,你怎能給它硬添上腳呢?’便喝了那酒。而畫蛇腳的最終沒有喝到酒。如今將軍輔佐楚王攻打魏國,破軍殺將,奪其八城,兵鋒不減之際,又移師向齊,齊人震恐,憑這些,將軍足以立身揚名了。就算你再打贏齊國,在官位上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加封的了。但萬一你戰敗了,只會招致殺身之禍,該得的官爵將不為將軍所有。你現在的所為正如畫蛇添足一樣!”
楚將聽了之后恍然大悟,不久便帶兵回國了。而陳軫也因為這次成功的游說而名聲大噪,他講的那個故事,就是“畫蛇添足”典故的由來。
秦楚齊三國各自罷兵之后,贏駟又派張儀和陳軫往來洽談,三國最終在嚙桑(今江蘇省沛縣西南)會盟,結成了同盟。為了拉攏住霸主齊國,贏駟還讓一位秦國宗室的女子嫁到齊國,與齊國締結婚姻。
與七雄霸主的矛盾紛爭暫時是平息了,而作為力主攻齊的倡議者,張儀受到了贏駟的批評。雖然贏駟沒有免去他的相位,但張儀已然感覺出自己被冷落了。
贏駟反而欣賞起了陳軫,對他說退楚國大軍的口才極為佩服,兩人的關系因而顯得親近了起來。張儀擔憂陳軫以后會搶走自己的秦國丞相之位,便打起了壞主意。
由于工作需要,陳軫多次被派為使者出訪楚國,張儀就私下里向贏駟進讒言說:
“陳軫用貴重的禮物隨便來往于秦國和楚國之間,本應當為國家的外交效力,如今楚國并沒有對秦國友好而只是對陳軫友好,可見陳軫為自己打算多而為秦國打算少。而且,陳軫想離開秦國到楚國去,大王您為什么沒聽說呢?”
贏駟半信半疑,就叫來陳軫對質,問他是不是真打算到楚國去。陳軫卻不慌不忙,冷靜地回答說:
“是的!”
贏駟大吃一驚,說:
“張儀說的果然沒錯。”
陳軫隨即說:
“不僅僅是張儀知道這件事,就連路人都知道這件事。從前,伍子胥忠于他的國君,天下的國君都爭著要他做臣子;曾參孝敬他的雙親,天下做父母的都希望他能做自己的兒子。所以,那些被出賣的奴仆侍妾不等走出里巷就賣掉了,是因為他們都是好奴仆;那些被遺棄的妻子還能在本鄉本土嫁出去,是因為她們都是好女人。如今陳軫如果不忠于大王,楚國又憑什么認為陳軫忠心呢?忠心耿耿還要被遺棄,陳軫不去楚國,又到哪里去呢?”
陳軫一番巧妙的回答,化解了自己的困境。
但是,陳軫能夠擺脫一次困境,卻不能擺脫張儀一次又一次的讒害。贏駟聽得多了,漸漸對陳軫有了看法,覺得這個人油嘴滑舌,不夠真誠,便開始疏遠了他。終于又一次,陳軫出使楚國回來之后,張儀再次向贏駟進讒言說:
“陳軫身為臣子,竟然經常把秦國的國情泄露給楚國。我不愿跟這樣的人同朝共事,希望大王能把他趕出朝廷。如果他要想重回楚國,希望大王殺掉他。”
贏駟便把陳軫叫來,對他說:
“寡人愿意尊重賢卿的意見,只要賢卿說出要到哪里,寡人就為你準備車馬。”
陳軫已然厭煩了秦國諸卿之間的爾虞我詐,就干脆回答說:
“我愿意去楚國!”
贏駟冷笑著說:
“張儀認為你必然去楚國,而寡人也知道你將去楚國,如果你不去楚國,還能在哪里安身呢?”
陳軫說:
“大王不要聽信讒言,我與楚國的真正關系是清白的。以前楚國有一個人娶了兩個妻子,有人去勾引他年老的妻子,年老的就罵起來明確拒絕;勾引年輕的妻子時,她就欣然順從了。沒有多久,這個擁有兩個妻子的男人死了,有個客人問勾引者說:‘在這兩個寡婦當中,你是娶那個年老的還是年輕的?’勾引者回答說:‘我娶年老的!’客人問:‘年老的曾經罵過你,而年輕的卻服從了你,你為什么反倒喜歡年老的呢?’勾引者說:‘當他們做別人妻子時,我希望她們接受我的勾引;反之,如果做了我的妻子以后,我就喜歡當初不接受我勾引的那個。’現在楚王是位賢明君主,而令尹也是一位賢明的大臣。我陳軫身為大王的臣子,如果經常把國事泄露給楚王,那么楚王必定因為上述的道理不收留我,而令尹也不愿意跟臣同朝共事。我離秦去楚完全可以表明我到楚國去不是要幫助他們。”
陳軫實際上是向贏駟打了包票,他是不會背叛秦國的,仍然是個忠臣。不久之后,陳軫就離開秦國,投奔到了楚國。而陳軫的事情后來我們還會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