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注恒聽到曹休言說希望溫和一點，讓房瑞冬校長決定接受他，這樣以免盧校長和房校長所代表的兩派對立起來。他的理解是，曹休言希望代注恒能夠盡量表現的對房瑞冬更尊重些，能夠不那么尖銳那么個性化，甚至能夠更加尊重傳統，更加強調穩定的重要性，不要一開始就好像要表現出與眾不同，要給學校帶來一番翻天覆地的變化的樣子。

其實，學校兩派的斗爭當然不是因為代注恒而出現的，也不是以他的去留來衡量最終的勝負，他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年輕人還沒有那個重要性。只是恰好變成了斗爭的一個暫時的焦點，成了兩派角力的中心。

如果代注恒就這么簡單的被學校招了進去，即使是盧長明親自拍板說我要用這個人才，那么也會讓房瑞冬和另一個副校長鐘果勤很不舒服，嚴重影響校領導們的團結，更何況不僅僅是房瑞冬和鐘果勤兩個副校長的力量，還有其他一些領導班子里的中層干部很可能也不高興。盧長明確實是學校的一把手，并且說一不二，但這么獨斷專行的霸道作風總不適合時時處處都表現出來，至少在一個年輕人的選用上沒有這個必要。

“我們沒有給你打電話，是因為大家都覺得你可能上次只是來體驗一下，并不是真心誠意的要到我們學校來。”

“啊？我上次說的很清楚啊，我是真心實意想到學校來工作的。”

“你不會不知道吧，幾乎每個到我們學校來應聘的人都是這么表示的。而總有一些大學畢業生會同時給好幾個學校或者其他用人單位發去自薦書或者參加考試面試試講，這叫做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等最后再在有希望去的單位里面選擇最好的一個。難道不是這樣嗎？就好像高考時考生多數都會填報好幾個志愿一樣，這個不行，說不定就有一個行的。就算有這種考生只填報一個志愿，也非常少。”

代注恒點點頭，確實存在這個情況，且是主流。這是個“雙選”的時代，一般不存在強制性的安排和一個蘿卜一個坑。蘿卜會選擇好幾個坑，最后選擇營養最好的一個。坑也不見得就為一個蘿卜準備，說不定在等著土豆呢。就連他自己，也在到龍高應聘之后給其他幾個學校投去了自薦書或者參加過面試筆試，只不過他這個蘿卜選擇其他坑主要是為了嘗試，并沒有真心去，他基本上是鐵了心要到龍高這個坑里來成長，其他坑要么是他去不了，要么是他絕對不去。

“但盧校長說你有30%的可能還會來的。所以你下午打電話的時候，盧校長挺高興的，說你打電話來只有兩個可能性，一是說明自己在其他單位報到去了，來不了，也不準備等我們的通知了，二是可能詢問我們的意見，是否決定把你招到學校來。”

“可是房校長并沒有接我的電話啊。”

“你第一個電話大家正在開會，房校長在講話，等他講完看了一下未接電話后問是否有這個電話號碼的記錄，我翻了翻，是你留給學校的號碼，還是一個異地號碼。”

“我就是怕我改了號碼原先留號碼的人和單位聯系不上我，等工作固定下來再換當地號碼。”

“房校長就給盧校長做了匯報，問是否應該打回去。結果段主任說他剛才在走廊上抽煙的時候看到你在操場的院墻外走來走去的。”

“段主任眼力真好！不是快退休了嗎？”代注恒對段忠沒有什么好感，帶著挖苦的口氣說。

“那說不定是遠視也可能啊？哈哈”

“就是因為他說我在學校外面，房校長就不接我的電話啦？”

“這可能是房校長的意思，至少第二次你打來的時候他看了手機卻沒有接聽，也沒有給其他人說，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當時盧校長正在講話。第三次打來電話的時候是盧校長說不用接了的。說看看你會有什么表現，是離開學校放棄呢，還是走近學校里面來。結果呢，你——”

“你們還一直在觀察我？怪不得我有時候站在門衛室看不見的地方那個門衛還會出來抽煙啊伸腰啊就是來監視我的。”

“別生氣嘛。盧校長以前還當過兵，所以他喜歡軍事化管理，喜歡年輕人精力充沛、斗志昂揚、身體強健。”

代注恒心想，盧長明看起來確實身體很棒，有軍人之風和商人之氣，這個房校長可就不敢恭維了，五大三粗卻不是壯碩，就是一個胖。這樣的人身體素質能好才是怪事。

“有一種胖叫過勞肥，太過于勞累，不但不會瘦，而且喝水都長肉。”曹休言似乎也和代注恒一樣想起了房瑞冬。

“有嗎？”

“有人累得越來越瘦，有人累得原來越胖，這也是基因的原因，很難真正解釋。房校長三年前可比現在瘦三十斤吧，幾乎每年長十斤。”

“真有這么奇怪的事情？”

“也可能是因為睡眠少、身體代謝不好，飽一頓餓一頓，加餐比較多，總之我們學校的老師一般每天能睡6個小時的就是很了不起了。”

“還好，我在大學里就習慣了只睡4個小時。”代注恒驕傲的說。

“你呀你呀！鋒芒太露，總是一副自己與眾不同，自己比別人更能的態度，哎，小伙子還是要謙虛一些好，要不然以后會吃虧的。”

“現在就是個性的時代，尼采的學說當年被人們忽視，到了21世紀已經被證實，每個人都不一樣，每個人都在有限范圍內進行選擇進行決定。西方人強調個性，這樣才有足夠的創造性，我們忽視個性，總要用一種共性來約束，這肯定會扼殺不少想象力和創造性的。”

“不和你說這些了，你的理論水平確實不錯，動不動都能搬一套理論出來。姑且不說你多么驕傲多么狂妄，但你的意志力還是很讓人吃驚的。”

“這也是我的一個特點。”

“你呀你呀！總是這樣——你一直都這么執著？一直都這么自我？”

“執著有一點，自我可能也有一點。不過不能保持自我如何實現價值？隨波追流肯定不能引領前進，肯定不能看到人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你為什么不進學校來呢？我們討論過，可以理解你為什么不躲在陰涼處乘涼，多數時候都待在太陽底下曬著，很可能是你對自己的一種鍛煉，既是對身體的鍛煉，也是對意志的錘煉。可是我們五個人沒有一個知道你為什么不進來。還有，打了三次電話之后這一個多小時，為什么你就不再打電話了呢？而且你只打房瑞冬的電話，為什么不打段忠的電話呢？你對我們來說，就像一個新的課題。我們都有點忍不住想研究研究。”

“你們五個人除了曹老師、兩位校長和段主任，還有一個誰呢？”

“李華強李主任，政教處主任。”

“哦。”

“你能給我一個簡單的解釋嗎？長篇大論就不來了，你動不動就能對自己的行為作出一番理論分析，還有理有據的，我只要最簡單的答案。你去不斷的曬太陽到底為了什么？只要不是傻子，總會尋找陰涼的地方等待嘛。”

“原因很簡單，我是個偏執狂的傻子呀！”

“又來了，不是要對偏執狂的好處和壞處來一番理論分析吧。直接點的答案呢？”

“我不怕太陽曬，只有能夠承受最大困難，能吃最大的苦才是真正的人才。”

“我們也算差不多猜到了你的思想。下一個問題，為什么你不走呢？既然三個電話都沒有接，你干嘛不索性走了算了？”

“我在等待房校長給我回電話。”

“哦。那你為什么沒有繼續打電話的答案也出來了。”

“為什么不再繼續打電話是俗話說的‘好事不過三’嘛。我為了爭取實現自己的這個目標已經打了三個電話了，如果還是不行，那就只能說客觀條件不具備，我和學校沒有緣分。”

“你為什么不進學校來呢？”

“我為什么要進學校來呢？既然學校不歡迎我，我厚著臉皮進來又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你守在學校門口可能是一下午，這就不算厚著臉皮嗎？”

“我守著門口，那是盡力爭取，絕不輕易放棄，我不覺得這是厚臉皮，我覺得這是執著和堅定。”

“嗯。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大學畢業生。”

“我本來就不是一班的，我是八班的！”

“哈哈。你為什么不打段主任的電話呢？應該有留下他的電話吧？”

“他又不是這個事情的負責人，我連負責人的電話都打不通，就算打通了他的電話又有什么實際意義？”

“那你沒想過打盧校長的電話嗎？”

“學校既然把招聘的事情交給了房校長，那么盧校長也就不再是這件事情的負責人，而僅僅保留了建議權，最多作為學校第一人還可以保留什么否定權之類的。如果我確實無法打動房校長，就算盧校長欣賞我，他也會面臨在我和房校長之間進行選擇的難題，是尊重房校長更重要，還是引進我這個潛在的人才更重要，這是讓盧校長為難，我還沒到學校，就一下子讓第一號人物和第二號人物都為難了，那以后就算來了，日子肯定也不好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