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注恒心不在焉的上自習課，感覺一陣陣絞痛。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冥冥中自有安排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上課已經半個小時，他一直都沒有戴過眼鏡，當他第一次戴上眼鏡的時候，不經意外走廊一方的窗外看了看，真是要命，一天都沒有去關注這個鄒儀芝，躲在教室里居然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正和她經常走在一起的閨蜜般的女友從代注恒他們教室外走過去。

代注恒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排靠窗戶位置，不過他這一邊是四樓高的窗戶。

從上午到中午到下午，代注恒都沒有離開教室，也沒有戴上眼鏡看書，有時候把下巴放在書本上盯著桌面上的試卷或者復習資料，有時候他干脆用手撐著腮幫看著窗外。

中午出了教室去廁所，內心也非常矛盾，既希望正巧碰到鄒儀芝，又害怕碰到她。

廁所在一層樓的最邊上，代注恒的教室距離廁所相隔只有一個教室，而鄒儀芝如果要到廁所去則必須經過代注恒的教室門口。理論上，中午高二年級的學生很少待在教室里，一般不是近的回家，就是遠的回寢室去。

在400多天的關注當中，代注恒也發現過三次鄒儀芝中午沒有回家，留在教室里練跳舞或者做習題。

從比例上看，鄒儀芝中午還留在學校的概率也就0.7%左右，而在中午兩個半小時里就出教室去一趟廁所這短短兩三分鐘，要碰上鄒儀芝，這個概率肯定不超過中彩票大獎。

代注恒在出教室后門前想了很多。

他選擇從后門去廁所，那就會縮短他在走廊上的時間，盡快去盡快回。他如果選擇從前門出教室，那首先出門就會看見鄒儀芝她們教室外的走廊。萬一她就在走廊上呢？

從后門進出，低著頭，那就算鄒儀芝不在她教室外的走廊，而在廁所和辦公室這邊的走廊上，自己也會錯身而過，看不到人。

再有一手，就是不戴眼鏡，以他八百多和九百多的度數，如果不是近在眼前他也看不清是不是鄒儀芝。

做好這些計劃，代注恒匆匆走出后門，可是剛出門，他就實在忍不住往身后望去。

真個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就算是近視眼看不清，可也能看到真正的空無一人。

上天肯定沒有這種計劃，也沒打算讓代注恒脆弱的初戀之心得到安撫。鄒儀芝也許根本不在學校，也許根本不在教室里。

距離下午上課還有四十多分鐘，如果鄒儀芝回家去了，代注恒無論如何不可能在這個時間段看到她的影子。

廁所里，代注恒有點后悔，如果自己在距離下午上課只有十多分鐘或者幾分鐘的時候來廁所，是不是更有可能碰見鄒儀芝呢？

據他關注的經驗，鄒儀芝不是那種臨到上課才到學校才進教室的人，她幾乎總是在下午上課前12到15分鐘出現。

從廁所出來，代注恒沒有低著頭，甚至心中還默念著，期望自己一出廁所門就能在走廊上看見鄒儀芝的背影。

走廊上這次有人，可明顯不是鄒儀芝，從模糊的身影看是兩個高大的男生。好像是一班的長人白峰和闞雷，這兩人一人一米九七，排名全年級第一高，另一人一米八八，排名全年級第三。

唉，哪怕是女生，哪怕是個子不太高的男生，在沒有戴眼鏡的情況下也說不定可以自我安慰。這兩人的影子太明顯，不戴眼鏡都能認出來。

從廁所到代注恒教室的后門，走廊也就只有一班教室外那前前后后十一米多點，走這段距離代注恒以前從未超過15秒鐘，這一次，他將用多長時間通過？

雖然沒有掐時，可代注恒知道，他從廁所門到教室后門肯定不會超過5秒鐘，幾乎是一種競走的速度。就在后門出現在模糊的眼前不到一米的距離，代注恒扭頭看了看鄒儀芝教室那邊，走廊上出現了兩個同學，一個高些，一個矮些，雖然看不清楚，但直覺應該沒有鄒儀芝。

代注恒不戴眼鏡踢足球和打籃球的時候，臉是來不及看清的，也是沒法子看清楚的，都是憑借身上的衣服來大致確定是誰。

鄒儀芝幾乎沒有穿過白色的衣服，所以兩人中高一點的那個且不論男女，是鄒儀芝的概率非常小。鄒儀芝幾乎從不穿皮鞋，更沒有看她穿過紅色皮鞋，因此矮一些的那個身影真的不太可能是她。

不知道在后門往走廊是幾秒鐘，反正應該比自己走過來的時間長吧，看著兩個不太可能是鄒儀芝的身影走過鄒儀芝的教室后門，再走過前門，直接朝著高二四班的教室走過去。代注恒終于死心，推開后門返回教室里。

“嗯，這次是老天顯靈，自己發誓不愿看到鄒儀芝，老天還真的隨了我的心愿。之前無論求老天什么，他老人家可一次都沒有答應過，總是逆著我的意思來考驗我。”代注恒回到座位上，整個人好像又沒有了精神，患上軟骨病一樣趴在課桌上。

整個上午，代注恒根本無心聽課，就那么東想西想，越想越難受，于是內心暗暗發誓，直接不能為了一個甚至都不認識的女孩放棄了要奮斗一生的理想。且不論柴金強為什么要來給自己說這些話，他的目的何在，又或者他說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管了，今后自己再也不見這個女孩就是了。

為了不見這個女孩，代注恒把眼鏡取了，一方面自己可以根據自己的了解避開鄒儀芝最容易出現的時候和最容易出現的地方，另一方面自己不戴眼鏡，沒看清也就勉強可以算沒看見了。

還真是老天開眼，自己內心深處渴望的事情發生了，自己剛戴上眼鏡，也就望了一眼教室外，居然就看見了鄒儀芝。

也真是老天不開眼，自己全天就戴了這一回眼鏡，也只望過一次走廊那邊的窗外，結果就讓他看見了鄒儀芝。

到底老天的意思是什么？是勇敢的愛，還是勇敢的放棄？

代注恒呼吸急促，突然就像發狂一樣，開始用自己的“鋼拳”擊打著自己身邊窗戶下的墻，這咚咚聲馬上引起了全班同學關注。

大約也就是五六拳，墻體破裂了，石灰水泥塊紛紛落下，墻體中的紅色磚頭漸漸露了出來。

班長先是厲聲呵斥著，見代注恒根本不理他，再看著墻體破裂，他有些心虛了，本來準備走過來干涉的卻只走了一半，距離還有三米左右就停下了。

“代注恒，你在干什么？你、你破壞公物，要、要賠償哈。”

大約是其他同學都在用眼神勸阻他，班長周罡這個平時非常嚴格非常強橫的人也被眼前的從未見過的情形嚇著了。

不知道周罡之前知不知道代注恒有個小范圍的綽號“鋼拳”，至少現在他有些犯疑，這個墻是不是電影里的道具啊。

代注恒用一種死魚眼扭頭看了看周罡，繼續又捶打墻壁。

柴金強和吳奉午相當于同桌，雖然是單桌，可是兩人是挨在一起的。

幾年后吳奉午說：“你把教室墻壁打爛的時候，全班同學可能都是懵的，周罡都被你嚇著了，聽說后來有人看見他也這么去捶墻壁，可是什么效果都沒有。”

吳奉午還說：“柴金強可能是唯一猜到了你當時在干什么的人，他還拉了拉周罡的衣袖，說什么不要管他，就是出了些情感問題，不要管他免得出現更嚴重的后果，如果你走過去拉他，信不信他可能把你的X都給你捶出來。我當時就問柴金強，是怎么回事。他故作深沉的搖頭晃腦說了一句名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沒想到，沒想到，鋼拳果然很硬。”

周罡也許感覺出了什么，也許是聽了柴金強和旁邊胖女生徐圖的勸，于是就說了那么一句：“大家都看見了，這個墻壁是代注恒打爛的，誰打爛的誰負責賠償。”然后悻悻然返回了自己第一排靠走廊窗戶的座位。

代注恒的拳頭是把紅色磚頭打了出來，同時也把一些還沒有碎裂掉落的白灰給染成了紅色，他的拳頭面全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沒有痛，代注恒只覺得自己高考畢業這么一走，這輩子將永遠不會再見到鄒儀芝，這輩子恐怕也失去了愛一個女孩的能力。

一種空虛，一種深沉的無奈襲上心頭，代注恒死魚一樣的眼睛流出了青春的熱淚。

大約捶打了十二拳，有輕有重。具體多少拳是吳奉午說的，也有同學說聽到了十一拳的聲音。

墻體上出現了一個面積大約為40平方厘米左右的橢圓坑，里面能清晰看見紅色磚頭，從旁邊也可以看見大約1.5厘米厚的水泥石灰涂料層。

這件事后來班主任把代注恒叫到了辦公室，代注恒只說了三句話，班主任也就不了了之了。

“壓力太大，信心不足，希望不大，感覺不好，所以釋放了一下。相信我，沒有下一次，也不會打人。損壞公物，照價賠償。”

班主任看了代注恒很長一段時間，也說了幾句話，代注恒一句都沒有聽見，這點班主任也清楚，于是第二天代注恒拿了二十元的賠償金交給班長，事情就算過去了。再下周來上課，那個被打爛的墻體已經在周末給修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