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優秀的女生，一個兩年多之前傲里獨尊的金竹市中考狀元，誰也無法想到，不到三年時間，就變成了一個學習成績甚至不如金竹五中高三普通班的學生的平庸學生。這簡直就是一個現代教育中的“傷仲永”的故事，在代注恒聽來。

聽李穆介紹，隆許學習成績只有400多分，根本達不到500分，而且是從學了兩年理科轉到了文科，理科學不走了無可奈何的轉回金竹五中，同時也就轉到了文科班，可是她又放不下自尊，根本不聽班主任和老師的話，完全不服從安排。她骨子里瞧不起文科，瞧不起金竹五中，動不動就說我們七中的老師怎樣怎樣，我們七中的學生怎樣怎樣，這樣的狀況，班主任、科任老師和同學們都非常不喜歡她。要不是她父母的人脈，恐怕金竹五中都不愿意留下她了。

金竹五中也是真的倒霉，學校努力了三年，培養出一個中考狀元，結果只在高中讀了半個多月就辦理轉學去了昌德七中，等到一年多兩年時間再回來，一個當初自信滿滿、謙遜有禮的女生就變成了像是掉了魂的失魂人一樣的差等生。

代注恒覺得，隆許的三個選擇存在嚴重問題，是導致她當前巨大困境的重要原因。一是當初在昌德七中和金竹五中之間的選擇。二是在學習和其他課余技能興趣安排上的選擇。三是在回到金竹之后關于文科和理科的選擇。

人生就是一道又一道的選擇題，沒有人永遠都會對，也沒有人永遠都會錯，但是有些關鍵問題一旦選錯，今后可能就是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再也難以扳回，就算后面再做對十個百個選擇題，也不在原來的一個檔次和一個層面上了。

代注恒從李穆那里大約清楚了女生隆許的困境，那種不爽的感覺也就被同情的感覺替代了。他十分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點滴努力盡可能的幫助這個曾經的中考狀元，盡管自己所能做到的非常有限。

政治學科等文科學科的主觀性非常強，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即使有標準，有參考答案，可文科也不是理科那種一是一、二是二的“死答案”。大文科包含語文、政治、歷史、地理這些學科和邏輯學、文化學、哲學等知識，從考試來看，都是“活答案”，需要閱卷人的主觀判斷。

正是因為政治學科的文科屬性，使得短期培訓能夠提升的難度非常之大，更多的提升需要在潛移默化的長時間積累之中，需要有一個由外而內再到由內而外的緩慢過程，這不同于數學、物理、化學、生物、英語等理科和記科僅僅只需要由外而外的增加答題技能容易提升分數。再加之政治高考分數只有100分，不比語文數學英語等主科的150分，甚至不比物理120分和化學108分這些次主科，就注定了能夠提升的空間相對較小。

培訓難度大，提升空間小，答題主觀性強，閱卷主觀性強，這些特點注定了政治學科的尷尬地位。首先是沒有多少學生需要補習培訓，他們會覺得自己隨便怎么答都是合乎邏輯和情理且能夠自圓其說的；其次就是即使開展培訓補習，正負值也是所有高考學科中最低的，甚至低于歷史地理等文科學科。

代注恒愿意幫助隆許，可是他也非常清楚，要幫助一個20分的學生上升到50分也許難度不小，卻概率更大，具有較強的可操作性。反而是幫助一個40分的學生上升到60分甚至更高的難度更大些，基礎分就那么50來分，要拿到一些對能力要求更高的分數難度就非常之大。如果是要幫助一個60分的同學達到80分，則幾乎難于登天。

當代注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重新走進小教室去為隆許進行輔導時，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怕一切困難，只要老天爺不故意刁難，他就肯定要幫助女生恢復信心，重新找回自我和學習的感覺。

代注恒對隆許講了一個故事。他相信這個女孩既然能夠獲得中考狀元，頭腦絕對不會存在缺陷和認知困難，就算她的中考狀元不是靠天賦而主要靠努力去爭取來的，起碼的智商底子肯定不會太差。

代注恒講的故事其實是一則哲學故事。他已經不止一次的講過，但是對學生一對一的講，這還是第二次。

趙襄王向王子于期學習駕車，學會了幾乎所有王子于期的駕馭技術。不久之后就和王子于期進行比賽，結果趙襄王換了三次馬，三次都落后。趙襄王就責怪王子于期說他并沒有把所有駕車的真本事傳給自己，要處罰王子于期。王子于期大叫冤枉，解釋說真本事我已經全都教給了大王，只是大王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如何駕車之上，才造成了三次比賽三次落后。王子于期進一步解釋說，駕車要注意的是，使馬套在車轅里很舒適，駕車人的注意力要集中在如何協調自己的鞭子、馬的狀態、車轅與馬的結合，這樣才能發揮出最快的速度。“國君您在落后時就一心想快點追上我，跑在前面時又怕被我趕上。其實駕車比賽這件事，不是跑在前面就是落在后面。而您不管是跑在前面還是落在后面，都總是把心思用在和我比賽輸贏上，還有什么心思去注意馬呢？這就是您落后的原因了。”

這個故事是哲學當中著名的典故，名叫“心不在馬”。代注恒講完故事后引導隆許去思考自己現在為何不能正常發揮自己的才智，成績不斷下滑的原因。并且最后總結說女孩的問題就和趙襄王類似，只不過叫做“心不在題”或者“心不在卷”。

隆許的心思已經不在學習上，拿到試卷也不在試題或者試卷上，她的所有心思都在分數，都在考試結果上，或者說在考試能夠比上次考試增加多少分，必須完成多少分。

隆許聽完故事后稍稍有些發怔，不過很快又開始著急著要如何如何。代注恒知道隆許的情況比聽第一個故事的那個已經畢業的05級4班男生沈放更加嚴重，沈放聽完故事之后，馬上思考的是應該怎么辦，要代注恒給出具體的調整辦法，隆許聽完之后不到半分鐘，馬上又恢復了原來的狀態。當然，也不是完全沒用，至少隆許的迷茫和焦躁的眼神中多了一點點悔恨的東西，尤其是咬嘴唇的動作更加表明她不是完全沒聽進去。

沈放聽這個故事的時候是高三第一次月考之后，隆許聽這個故事的時候是二模考試之前，時間相差了半年，換句話說，就是沈放聽完故事之后還有八九個月時間參加高考，隆許聽完故事之后，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要高考了。

代注恒相信，隆許是個聰明的學生，起碼比沈放聰明很多，沈放是那種初中學習不太認真，基礎不太好，中考也只有400分左右的學生，隆許就算不是最聰明那種學生，起碼也是既聰明又勤奮的學生，中考是近700分的高才生。沈放用了差不多半年時間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心不在題”的毛病，隆許就算無法徹底改變，起碼也要盡量在一個月左右實現部分改變。

每當隆許催促代注恒的時候，代注恒反而不慌不忙，干脆閉口不說話了。他不止一次的語重心長的告訴隆許，如果你無法放下分數放下名次這些橫向對比的東西，這些身外之物，肯定誰也幫不了她。他還常常用轉移注意力的方式，新穎的方式去吸引隆許的注意力。比如，他讓隆許猜測自己接下來要講的內容和要舉的例子，他讓隆許不斷的整理自己的錯題集和重復練習錯題等等。

代注恒對隆許的問題看的很準，用的法子也和其他老師不一樣，他本就是個不在乎分數的老師，遇上一個只在乎分數的學生，本身就像水火不兼容一樣，這樣就形成一個矛盾，矛盾就有動力。在斗爭中，代注恒激發了隆許早已逐漸消失的斗志和信心。

代注恒的心思不但要提升隆許的政治成績，而且還希望徹底改變隆許的心態，從而能夠在英語數學這種能夠起決定作用的學科上去增分，贏取高考最后較為理想的結果。

可惜，代注恒這樣的教師本就不是多數，隆許學校的老師和補習的老師中也僅僅只有代注恒一個，其他的老師不但不去化解隆許的焦慮浮躁，而且不斷用言語去刺激去摧毀，終于還是讓代注恒的計劃和盤算落了空。隆許高考之后的成績并沒有大的改變，連本科線都沒上，不過讓代注恒稍稍欣慰的是，政治學科的成績隆許拿到了79分的高分，似乎終于回到了自己應該達到的水準。如果其他學科也能夠如此，別說本科，重點本科肯定也是沒有問題的。

浮躁的教師能夠教出不浮躁的學生嗎？如果金竹五中的一些教師和外面培訓機構的一些輔導教師能夠不那么浮躁，讓浮躁的心態不影響到學生，隆許的結果會不會得到改善？代注恒也無法肯定。

后來，代注恒聽說隆許決心復讀，然后就沒有后來了，自己也沒有去打聽，也沒有人告訴自己，隆許也并沒有打電話聯系過他，他只能心中默默為女孩祝福。走了彎路不怕，犯了錯也不怕，年輕就是最大的財富，還有的時間去重新走直路，把事情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