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北岳正神,望江女。
- 仙尊不太冷
- 雨夜行歌
- 5497字
- 2021-05-31 11:36:22
山神之道,皇朝時代由專門的官吏衙門選出一位合適人選,亦是地方上著名的歷史人物,又或者是戰死殉國的功勛武將,隨后當代帝王認可欽點為山神,以一枝告天宣聿“夢筆生花”正式寫入山河譜牒,塑造一座金身廟宇,一番焚香祭奠禮畢,之后再由欽天監差制造出山河玉諜,交由一國之師親筆書寫敕文,派人埋于山腳。如此而言,那位山神才有資格光明正大地享受世間百姓香火,庇護一山地界的生靈,修為高深的山神,可在管轄范圍內的地界呼風喚雨,鎮壓、降伏或是驅逐各路越境的鬼魅陰物,以及守住山脈氣象,代天子巡視山河。
善水山土地爺既是帝王親筆提攜、塑金身的神祗,又是老天爺親自敕封的福德正神,只可惜大道難料,被善水山大蛇趕出神邸,強搶了本該屬于土地爺的福祿。
時近兩千年的光陰歲月,大蛇已經快蛻變成蛟,吃了土地爺后,奠定了墨蛟真身,證道了山神。
不過,善水山大蛇的山神頭銜并非帝王認可欽點,也非老天爺敕封成地神,而是走了第三道路,自封成神。
這條道路,最為孤寂,可以說是間接斷了人間香火,善水山土地廟里的香火供奉,時近兩千年香火淬煉身軀,大蛇方才蛻變成蛟。而今大蛇證道成山神,需要的香火供奉不知凡幾,其中大蛇還沒有人為它建筑山神廟,無人為其塑金身,寫不進山河譜牒。最為糟糕的是隨著時代變遷,早已物是人非,皇朝時代成為歷史,科技時代的來臨,世間香火鼎盛的地方,也就人流躥動的城隍廟、知名廟宇古剎,自家神臺之外,如這類山高路遠、深山老林中的小廟,一年四季下來,神靈也受不到多少香火,而且有真本事建廟宇、有能力塑金身修道人士早已無處尋蹤。
不過,天公最有魅力的一面便是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善水山山神今后多為世人行風布雨,甘露皆降,多多積累功德善果,待福德圓滿之際,也許老天爺會賞口飯吃,天降祥瑞氣象,下令天道接天箋,敕封成山岳大神,或者成仙得道。
此刻,善水山寨,天幕剛剛泛起魚肚白兒,朝霞灑映在大地上,青山上云霧繚繞,空氣清盈,山腳下的村寨里,早早地鳴起雞啼,晨起的淳樸寨民們三五結群的走在碎石小道上,有的背著鋤頭、籮筐,也有的提著竹籃,臉上洋溢著清快。
農家小院中,長發男子佇立在小院內,他的臉上掛著微笑,眸瞳中流露著好奇,每走一步,腳下便長出一簇綠草,他漫步到葡萄架下,伸手觸摸一簇剛結出來的葡萄,驟然之間,便看到葡萄微小青澀的果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飽滿紅潤,泛著光潔,直惹人垂涎欲滴。長發男子摘下一顆葡萄送入口中,甘甜中夾雜著微妙的酸處,他瞇了瞇眼,十分享受這種感覺。
修芳打開屋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視線中映入眼簾的便是男子,二人四目相對,周圍的空氣仿佛復雜起來,長發男子面帶笑意,微點頷首,少女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她眼眸閃躲,有些不敢直視男子那對清澈幽暗的眼眸,腳步走得有些扭捏,一向膽大怪張的少女莫名的恬靜模樣,二人相距一米之遙時,修芳停在原地,關心問道:“你醒了,身上的傷勢好點了嗎?”
長發男子聞言,微點頷首,微笑問道:“是你出手相助,帶我來此處的嗎?”
少女點了點頭,只覺得眼前這長發男子的聲音,宛如山泉滴落山澗般清脆舒緩,悠揚沁人,清爽凝神,彌漫在耳際久久不能散去,遺留在心中回味無窮。
男子微微作揖,“多謝姑娘相助之恩。”
修芳擺了擺手,道:“不客氣,我身為一位醫者的后裔,救人理應視為職責所在。”
長發男子微點頷首,隨后抬頭望著天幕穹頂,而后低頭暗自嘆息一聲,看著少女問道:“姑娘,今昔是何年?”
少女聞言,臉色浮現一抹訝異,疑惑地看著男子,不禁問道:“你真的是爺爺說的神仙嗎?”
男子笑了笑,答非所問道:“看姑娘的裝束,不像是皇朝官吏時代的大家閨秀,時至今日,我也活了近四千年的時間光陰,在未來到此山之前,我也曾沿著江河湖水、大國疆域游歷萬里山河,看過許多王朝繁榮昌盛,到最后衰敗沒落,遇到過許許多多的人,百姓人家的裝束,基本大同小異,倒是今日見著姑娘,我想,又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四千年!?”修芳聞言一陣瞠目結舌,男子說出來的話,讓人聽起來不覺得有一絲假意,她深呼一口氣,一遍解釋清楚,說現在是科技時代,人人平等講法律,不再有帝皇制度,長發男子聽后笑而不語,少女好奇問道:“你笑什么?”
男子微微搖頭。
少女看著長發男子問道:“我叫修芳,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道:“修芳姑娘可以叫我擎宸。”
修芳微點螓首,笑得很天真純潔。
長發男子莫名地朝遠方看去,眉頭緊皺,而后收回目光對少女再次作揖,“修芳姑娘,相助之恩來日必報,今日擎宸有事要做,先行離開,后會有期。”
少女看著男子的背影,不由出聲問道:“你要去哪?”
長發男子并未轉身,很快便消失在了少女的視線中,他那縹緲動聽的聲音傳來,“時代更迭,也該離開此地,離開善水山,隨處看看這個陌生的世界了,不過在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完。”
修芳呆滯在原地一動不動,回過神來跑出院外,左右環顧也不見長發男子的身影,她連忙轉身跑到老中醫的屋門前,輕輕扣門,將老人叫醒后說男子離開了,老中醫聽聞此言,看到自己的孫女面露焦急之色,笑了笑說道:“他離開也好,芳兒,你跟他并非是一路人,爺爺以前說過,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可能就是來自天上的神明,亦或者是跟風小友那般的仙人,而你我只是凡人,還是保持距離為妙。”
少女聽聞此言,回眸望了一眼擎宸離開的方向,收回視線落在老中醫身上,眼眸黯淡了幾分,道:“爺爺,風先生也說過,他說我們目前身處一片是非之地,他勸我們不宜久留,早些離開為妙,爺爺,你覺得呢?”
老中醫聞言,思量一番后,道:“如此也好,早些離開,不過,芳兒,爺爺看中了一個好苗子,你也知道,爺爺現在年紀大了,身子骨大不如以前,我不想自己的衣缽無人傳承,這世間還有許許多多的深遠山寨,醫療水平遠遠不如一個小鎮,更別提你生活的大城市了,一場小病便能毀了一個家庭的頂梁柱。所以,爺爺決定跟這家人商量一下,讓爺爺我收他們的女兒為徒,傳授鈴醫中藥學,讓她繼承我的衣缽,將來等爺爺百年歸老入土后,也能有人繼續做鈴醫行善四方。”
少女聽聞此言,略微生氣道:“爺爺,您說什么呢?您身體好好的,沒事兒干嘛咒自己。”
老人看到孫女眼中的擔憂,笑了笑道:“早做打算而已罷了。”
少女注視著老中醫的眼眸,最后嘆息一聲,“爺爺,您自己看著辦吧。”
老人豁然一笑。
……
晨曦時分,善水山上的土地廟,小廟前佇立著一位男子,他身材挺拔修長,氣息如淵,容貌矜貴。
男子注視著眼前的泥塑土地像,緩緩伸出根手指隔空一點,只見那座泥塑像搖晃起來,身上灰塵簌簌落下,一陣陣淡金色漣漪在神像表面蕩起,露出本來的容貌,善水山土地公金身,男子當即抓在手中,平托而起。
擎宸驟然間出現在男子身旁,緊盯著他手中的金身,問道:“你是何人?”
男子淺淺一笑,“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今來此,是與你做一筆交易,如何?”
擎宸聞言,沉默不語,內心暗暗警惕起來。
男子接著道:“我屹立穹頂之上,看過這方地域的版圖,可以說是一處絕對的“戲臺”,善水山地處最北方,是周圍崇山峻嶺中最高的一座青山,而今你自成山神,北岳正神之位,非你莫屬。我要你為一個女人做一件事,至于是何事,告訴你也無妨,在不久的將來,由善水山往南百里之內,會有一場惡戰,若是她落了下風,我要你到時候金身出竅,助她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會親自為你,以土地小兒的金身,塑就成為你的山神金身,光明正大的得享人間福祿香火,讓你提前坐上北岳正神之位。”
擎宸聞言神色訝異,試問道:“我不助她又如何?”
男子輕藐一笑,淡漠道:“你沒有選擇的余地,你若不出手,到時候我便抽你背脊蛟筋、拔你蛟鱗,再將你的墨蛟真身剝離開來,徹底打碎扔到江河中,永遠拼不整齊,任由江河洗刷直到磨滅你的魂魄,永無翻身之日!”
擎宸聽聞此言,怒視著男子,后者眼眸只是稍微瞪一下,無形的力量瞬間轟在了長發男子的身上,便看到他拋飛出去,重重跌在地面上,擎宸的嘴角落下一抹淡金色血液,慘然一笑,“你這般強大,你又為何不親自出手,助你口中所說的那個女人?”
男子回想著什么,面露柔和,“她很要強,要證明給我看有能力保護我。”
擎宸凝視著男子,暗自思量。
男子回眸看著擎宸,冷漠道:“如若你從中作梗,你的下場會更慘,你要明白,你現在的位置處于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你既無法拒絕我,因為你感受到了我的殺氣,知道自己若是堅決不同意,絕對活不過下一秒。你是自成山神,背后也沒有任何靠山,你不像其他山岳正神,皇朝時代有朝廷撐腰,若是其他修道之士也許會忌憚山神有老天爺在背后站著,即便修為高出你們許多,也不敢不敬你們這些地神,但現在不同往日,你我交易,才是雙贏。”
擎宸臉色難看,最后還是釋然一笑,“我答應你。”
男子浮現一抹微笑,“明智之舉。”
……
善水山以南方向行二百余里的地方,地勢平緩,其中有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河如分割線一般,將大地分開,河水渾濁,而且堤壩兩岸枯草叢生,讓人想不到一處水源之地,卻看不到有勃勃生機的氣象。
大河被當地百姓稱為望歸河,遼闊的河面中上游地帶,河堤岸邊坐落著一座河神廟,是由以河為生的村民們集資建筑,為的便是供奉河神娘娘,祈求漁谷豐收,四季平安。
而今卻是香火慘淡,廟宇殘破,唯有匾額上的三個鎏金大字“河神廟”嶄新如初,仿佛總有人每天都來擦拭匾額。
其實坐落于望歸河邊的河神廟并非如此慘淡,河水如此渾濁,兩邊堤岸荒草叢生,早些時候,當村民們建立起河神廟供奉河神娘娘時,那是香火不絕,相傳極其靈驗,求子得子,求財得財,遠近聞名,婦孺皆知,望歸河河水清澈見底,河岸兩邊花卉遍地,亦有來往兩岸的擺渡船夫。只不過隨著時代的變遷,越來越少的人前往此地,人流少了,河神廟內的香火也同樣在銳減,便是那擺渡船夫也不愿再逗留河中。
只因望歸河不知是哪一年月,常年發大水,導致河水上漲,淹沒了許多周邊的村寨,即便是天氣炎熱,大地干旱之際也是如此,周邊的村民們紛紛議論,說的望歸河河神發怒,年老長者便讓村里的漢子備好香火、上等的酒肉貢品,前往河神廟祭拜,但仿佛一切都徒勞無功一般,河水愈加湍急,還淹死了好多人,村民們無奈,只得舉家搬遷,離開此地。
此刻已是上午時分,在河神廟的河邊卵石邊,端坐著一位女人,她的雙腿沒入河中不見玉腿,衣著單薄,微微傾斜螓首梳洗著頭發,容貌秀美,五官端正,咋一看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閨秀美人。但怪異的事,女人的黑發有一丈之長,如瀑般飄蕩在水中,那河水如有生命一般蔓延在她的秀發上,漣漪陣陣。
一位容貌矜貴俊俏的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女人身后,莫名道:“大限將至,金身破碎在即,看來是回天無力了。”
女人頓下手中的動作,回眸看向男子,疑惑道:“公子,你不害怕妾身嗎?”
男子啞然失笑,“有何可懼?”
女人繼續梳洗著秀發,溫柔一笑,“妾身身為老天爺親自下天箋敕封的望歸河河神,凡人本就該對神靈敬而遠之,公子為何不懼?難道公子是道行高深的修道人士?”
男子微點頷首。
女人緩緩起身,今人震驚的是她沒有雙腿,而是以河水簇擁而立,女人眼眸流露出哀求之色,柔聲道:“公子可否為妾身指一條往生之道,河神之位對凡人而言,亦是神明,亦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但對妾身而言,卻是孤寂,而這條望歸河則是囚籠,公子,你想要聽聽妾身為何這般哭訴嗎?”
男子默不作聲。
在女人的述說中,男子得知了緣由,女人生前原本是一位生活在大河邊村子里的姑娘,她從記事起,雙親便將她交由奶奶教養,二人則隨著商賈前往京城做生意去了,隨著時間的無聲流逝,女人漸漸長大,而奶奶也漸漸年邁,病逝家中,但父母卻從未至家中看過一眼。
如此之后,女人一人孤苦伶仃,皆是晨飲露,晚收霞,每每在望歸河的一岸詢問來回擺渡的船夫,遠眺遠岸,家中二老可有回來。
當有一日,天降大雨,河水湍急,女人沿著河邊走,由于河水的沖刷,堤岸邊的泥土十分疏松,她一不留神便踩空跌入河中,生死難料,后來村民們為了紀念這位執著的姑娘,紛紛稱頌她為望江女,大河也改稱為望歸河。
不少的文人墨客路徑此地,上京趕考的書生渡船過河時,留下了不少贊美詩詞,紅塵人間長留顏,望歸河畔望江女。
凡間的歌頌美譽,老天爺讓女人走了第二道銀橋,下天箋敕封她為望歸河河神,看護江河,庇護一方水土生靈。
成為河神之后,女人化身成一條三尺長短的青色鯉魚,時常浮出水面看著過往的船只,聽著過往的行人述說著天下間奇聞異事,又或則在無人的深夜,變化成原來的模樣,走在河岸邊眺望對岸,亦如往常。
女人也并非不曾想過要前往京城尋找雙親,但擅離自己的一方水土可是大罪,不僅會被天雷懲罰,也會被其他江河山岳的正神阻擋,女人無論怎樣,也離不開望歸河,最后只得作罷。
時過境遷,直到有一日,女人聽到戰火紛爭,京城淪陷,皇朝改朝換面,山河破碎,淪為歷史,所有由前朝陛下親點敕封的山水正神,無一幸免,均被砸了廟宇神邸,打碎金身,山神、土地爺金身敲碎后扔入江河中,河神、河婆的金身敲碎后則埋入深山老林內。好在這些神靈并未與皇朝簽訂契約,即便神邸金身被砸,他們的靈魂亦可由老天爺接引輪回投胎。若是簽訂神靈契約,廟宇金身被砸之后,會隨著皇朝的國運滅亡而消散世間,永無翻身之日。
而望歸河河神之所以能保留下來,天子不想再另建河神祠,不過是諸多幸免于難的神邸之一。
四處逃竄的前朝子民流離失所,她得知京城淪陷,悲痛萬分,時常哭泣,而她每哭泣一次,便引發望歸河河水泛濫,成災導致周邊的村落白受無妄之災,村民們無奈之下,只得搬遷此地,香火慘淡。
此時此刻,秀美女人默默哭訴,周身散發著氣象之力,望歸河河水驟然間翻騰不已,如沸水開了一般,男子當即跺了跺腳,威懾住女人的心神,道:“我可以為你開一條往生大道,但你要為我做一件事。”
秀美女人當即止住哭泣,欣喜道:“公子請說。”
男子將事情告訴女人,她欣然答應,別看女人模樣秀美,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也只有男子知道,她還是很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