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禮物，朱毅再也沒機會送了。

朱毅先提款機里取了一百塊錢，仍舊把卡放回田徑短褲。在車站旁的小吃攤吃了一碗牛肉粉，乘公交進了市區。

朱毅沒頭蒼蠅般的東走西逛，他也不知道去哪里，下一步該干什么，他只是想借著不停的走動，好讓腦子不去想之前發生的事。他走過熙熙攘攘的商場，路過人聲喧嘩的菜市場。街上的人似乎都逛得興高采烈，誰也沒留意到孤魂野鬼一樣的朱毅。

朱毅路過一家中學時，停下了腳步。正好是課間操的時間，透過學校的柵欄門，朱毅看到里面的學生合著喇叭里的牌子，懶洋洋的伸胳膊動腿，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有些調皮的男孩兒，還會趁老師不注意，和前后的人打鬧一番。更有那早熟的，時不時沖著邊上心儀的小姑娘，拋個飛眼，做個手勢。

就在一個月前，朱毅也像他們一樣，在燦爛的陽光下，漫不經心的擺動著四肢，想著下了操，趕緊去球場占個位置，抓緊時間和幾個鐵哥們踢幾腳。馬硯茗那小子，去年暑假，趁他受傷，占了他的主力位置，竟然還被他蒙到一個最佳射手。他一定要在今年暑假，把屬于他的主力位置和金靴奪回來。朱毅正迷一頭泡面頭發的小羅，那招標志性的牛尾巴過人他已經學了六七成。他準備在暑假聯賽上，秀出那一招，一定能震驚全場。去年鹿城中學那個10號，帶球時用了一招馬賽回旋，全場轟動，憑著這招，他擊敗馬硯茗，拿到了杯賽的MVP。朱毅決定用更帥更高技巧的牛尾巴過人，奪走今年的MVP。

一個月后，朱毅只能站在中學門外，站在一棟高樓的陰影了，看別人做操，踢球。

上課鈴響了，學生都回去上課了。朱毅不舍得最后看了一眼校園，轉身離開。永別了，足球，永別了，學校。

朱毅寧可流浪，也不愿回去看老師們鄙視的眼神，同學們不屑的表情。更不敢面對章老師已經被他親生爸爸害死的事實。

朱毅繼續在這個城市獨自徘徊著，他不知道，已經有幾雙眼睛盯上了他。有人說，我們居住的時空里，并存著幾個平行世界，它們并行于不同的維度，同時運行，彼此不打擾，很多時候，主流世界的普通人，甚至察覺不出其他世界存在。這些世界，平時互不打擾，井水不犯河水，但偶爾也會在某一時刻，因為某種原因重疊。

朱毅徘徊的廣場盤踞著一批安徽來的混混，他們因為種種原因來到溫州，卻沒法融入主流社會，有的輟學，有的辭工。沒學歷，沒手藝，搞不成低不就，就結伴混在一起。廣場負一層有個游戲室，他們平時就在那兒混，偶爾會打打零工，大部分時間就靠偷摸勒索過日子。這伙人的頭子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頭上有道打架落下的疤，所以自稱疤哥。只是他平時喜歡穿一身黑衣，偏又長得濃眉小眼，尖嘴凹腮，一副鳥樣，所以大家都在背后叫他八哥，有些討厭他的人，直接叫他“那個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