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懷瑾和潘連云連夜趕路,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來到了一個小邊鎮,這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兩人找個了個早點攤坐下點了點東西。潘連云頗為嫌棄的撣了撣桌上的灰塵,說道:“這地方是怎么回事,干的人感覺臉都要裂開了,還到處都是沙子?!?
“邊關是這樣的,沙塵多,不過這幾年這邊的天氣是越發干燥,也不見下雨,天氣詭譎,想來是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閻懷瑾一邊說一邊抽了雙筷子遞給潘連云。潘連云沒接,笑著搖頭道:“你變了啊,從前你可不會這么拐彎抹角的試探我?!?
閻懷瑾將筷子放到桌上,平靜的回道:“那時我還不是逃犯,你也不是東廠的總管。”
“哈哈哈,逃犯又如何,我也沒打算將你怎樣啊?!?
潘連云笑瞇瞇的,像是半點沒有領會到閻懷瑾的意思。
“邊關本來就是戰亂頻發的地方,你說老天爺示警就有點夸張了。但是既然我找了你幫忙,也不會什么都瞞著你。世間富貴迷人眼,誰愿意輕易撒手?老皇帝不想死,也不只派了我這么一個人出來給他找續命的法子,你那個便宜師弟去了曙雀森林。”
“要說長生的法決,他不是應該找那三個大的山門嗎?”
閻懷瑾指的就是所謂仙民國度的遺民們圈立的地盤,最早有四個,不過就在楚王朝建國的時候打仗打的亂,覆滅了一個,現在就剩下三個了。分別是飄在海上的燁禾仙山,藏在層層山脈里的槐江谷,和占據南方大片平原的積玉山莊。海上的燁禾仙山位置一年四季都在變,等閑找不到人,槐江谷更是少有人知道具體的方位。唯一暴露在大眾視野里,為人所熟知的是南方的積玉山莊,但那也只是真正的積玉山莊擺出來賺錢的,幌子而已,真要找上門,做生意好談,求長生就要滾蛋了。別看皇帝權威四海,但也是不敢對這些神神叨叨的地方動手。百姓慕仙久已,尤其是早年覆滅的岐山,大量的弟子流入塵世,那些仙法奇跡深深地吸引住了百姓的心,誰不想成仙?那時很是有一股修仙問道的熱情,走不出三里地就是一個仙家門派,遍地的跳大神,眼瞅著不妙,開國的祖皇帝直接和三個巨頭攤牌,定下盟約,從此這些神叨的事情這個三個巨頭要管束,而楚王朝就選擇對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除了必要的稅收,只要不造反,你愛干嘛干嘛。好在這三個地方似乎是吸取了岐山參與朝代更迭遭受的惡果,一個兩個的也都不太愿意和百姓接觸過多?,F在楚王想要長生續命,可在他們的眼里,身為帝王的楚王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根本都不松口。
“他倒是想,可人家可沒打算幫忙?!?
潘連云一言證實了閻懷瑾的猜測。見早點端上來,潘連云拿起筷子,然后只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就瞬間凝結。
“這什么玩意兒?!”
潘連云震驚的看著那一盤黑黃黑黃的餅子,這簡直就像是將路邊的狗屎踩了一腳直接端上桌子一樣,做出這東西的廚師竟然還有臉開店?閻懷瑾也被這東西驚到了,他苦日子也過了八年,比潘連云冷靜不少,沒有說難聽的話。
“老板,這吃食的模樣是不是……”
擺攤的老板也是一臉的苦相,縱橫溝壑的臉上也有點掛不住的意思。
“兩位多多包涵,這幾年老天爺不賞飯吃啊,雨水下得可憐,那些精細點的麥子都養不活,這餅子是用高粱面和玉米面混合做成的,樣子雖然難看,但是味道是不錯的?!?
“罷了罷了,那先來碗水潤潤喉。”潘連云不想橫生枝節,不準備再計較了,可擺攤老伯的回答,卻再一次讓潘連云臉色一變。
“沒有?!?
“你!”潘連云壓著火氣道:“老伯做人要厚道啊,你這餅子看起來就硬的像石頭,還不給水,這是要噎死我們?”
“這個真沒有,現在鎮子里的水都是配給的,誰也沒有多的可以拿來做生意?!?
難不成搶人家活命的水,潘連云自認還沒到那個份上。閻懷瑾早就放棄掙扎了,拿了一塊餅在嘴里磨來磨去。
“這哪里是吃的,根本就是兇器啊?!迸诉B云將留下一個牙印的餅子扔回盤子。
“人是鐵飯是鋼,你又沒有修習什么仙術,不吃這個餅,你要餓死不成?”
“這鎮子難不成沒有其他的館子?”
“咱們初來乍到,為點吃食四處走動不值得。他想續命,更多的是人想他續不成。我還想活著做完這件事情回家過日子呢?!?
潘連云也只是抱怨幾句,以前更苦的情況都遇到過,只是不到最后關頭,他舍不得委屈自己。正吃著,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滾滾的沙塵老遠就揚了起來,灰黃的天地間一抹艷麗的紅猛地扎進了閻懷瑾的眼睛,那是一個穿著銀甲的女將軍,紅色披風像極了邊關天邊的如血殘陽。女將軍帶著一隊人馬,飛快的從閻懷瑾身邊掠過,閻懷瑾捂著口鼻,女將軍帶著面甲。兩個人的視線一閃交錯,她的眉眼像是一彎月牙,眼底似乎映射著天邊的雪山,帶著經年不化的寒涼。
“他們想必是去借你這個巡察使的?!?
“哦。”潘連云也看了一眼,“那是陸家的姑娘,陸家的男人死絕了,現在輪到這個小姑娘了?!?
潘連云的一句話,閻懷瑾聽在耳里,眼前卻浮現出了一個小姑娘,穿著一身戴孝的白衣,秀麗可愛的臉上滿是淚痕,攥著身邊人的衣服,手都在發抖,但是她的眼睛卻亮的驚人,死死地盯著閻懷瑾,和他身后的棺材。
原來是她。閻懷瑾記憶中的小女孩兒如今卻成了一個小將軍,就像她的哥哥們一樣。
“你可別小看了她,下手黑的不行,頗有你當年鬼見愁的風范,陸家女將在邊關這一片很有名氣,怎么,你沒聽說過?”
潘連云不著痕跡的掃了閻懷瑾一眼,閻懷瑾鎮定的回答道:“知道有這么個女將軍,只是從沒有見過。”
曾經月明思故友,卻道相見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