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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歐洲與亞洲之間

蘇聯解體后的莫斯科

1993年3月底,雖然已經進入早春,但莫斯科仍然頗為寒冷。融化的積雪卷雜著塵土,讓城市的道路顯得泥濘不堪。沾滿泥淖的老爺車噴著尾氣,在特維爾大街上高速行駛。戈爾巴喬夫時期,我曾經在莫斯科短暫地住過一段時間。除了那次短期之行外,1993年的這次訪學是我第一回在俄羅斯長住。我這次來已是蘇聯解體之后,在新建立的國家“俄羅斯聯邦”的首都,我生活了十個月。初來乍到的一段時間里,一方面由于天氣寒冷,也因生活的不習慣,幾乎每天都比較疲勞困憊。

不過,進入4月下旬,仿佛呼吸之間,天氣變得暖和起來。樹木也都幾乎整齊劃一地開始萌發新芽。街道也變得明媚、繁華起來。我也終于開始了有節奏的、步入正軌的日常生活,工作也得以順利開展。這一次我是在俄羅斯科學院俄羅斯歷史研究所訪問、研究和學習,平時會往來于城里不同處所的檔案館與圖書館。閱讀史料十分枯燥單調,也很乏味,但這些俄國史料在日本卻是難得一見的,俄方教授也熱心地指導著我的研究。每逢周六、周日,我和妻子白天會流連于莫斯科城里郊外的博物館、老教堂、修道院,晚上則會觀賞演唱會或芭蕾舞劇。老實說,我本來對芭蕾舞劇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在日本時只看過一兩次。但是在莫斯科,芭蕾舞劇的票價并不貴,每天總有劇場上演著芭蕾舞劇。慢慢地我開始享受起莫斯科的生活,芭蕾舞劇的確引人入勝,劇場的舞臺華麗炫彩,演員的裝束也很漂亮。以前常常聽說的俄國人對日本人的“危險的目光”,也從未遭遇過。

新的俄羅斯聯邦在經濟上向著自由市場經濟大大地扭轉了舵盤。雖然如此,現實中的莫斯科人每天感受到的生活卻是寒冷嚴酷的。科學院的副院長甚至在一份報紙上憤慨地講道:“托了改革者們的福,三分之二的俄羅斯人變成了乞丐?!笔兄行牡慕值郎?、地鐵的出入口等地方都站著外地流浪來的乞討者。新的俄語詞匯“巴姆吉”因乞討者的出現而產生,這個詞很快成為人們的日常用詞?!鞍湍芳钡囊馑际恰盁o家可歸者”。莫斯科人雖然會給予外地擁入的乞討者一些施舍,但金額卻是很少的,因為莫斯科人自己的手頭也并不寬裕。

我通常乘坐有軌電車去檔案館,有時司機會在不是“停車站”的地方把車停下來,不僅如此,還留著一車乘客兀自下車,不過很快就會看到他抱著兩大塊面包回到車上。雖然這種事情看起來也有些好笑奇怪,然而我眼里看到的卻是莫斯科人的慘淡生活。順便說一下,無論什么人都可以乘坐的、環保節能的有軌電車是既便宜又方便。不過,這些車輛似乎無一例外,全都沒有更新過,所有車輛的車體都發出嘎嗒嘎嗒的聲響。

有時我也會遇到政治上的緊張場面。在被莫斯科人稱贊為“黃金般的秋日”的10月份的第一個星期天,我們去了頓河修道院。聽說帝政時期著名歷史學家克柳切夫斯基的墳墓就在這座修道院里,這里也埋葬著日本以前的女演員岡田嘉子。我們探訪了克柳切夫斯基的墓跡,拍了紀念照片后回到附近的地鐵站??墒堑罔F站周圍卻讓人覺得有一種異樣的騷動?;氐阶∷薜馁e館后,電視里,美國電視頻道正播放著最高議會大樓遭大炮轟擊的鏡頭,這次事件也就是“十月事件”。日本大使館數次打來電話,要我們盡量不要外出。后來,拿著手槍的民兵對我的住處進行了“搜查”。因為此時車臣問題日益嚴峻,他們需要反復審查那些不具備莫斯科居住身份的人。有一次,電視里正播放的克里姆林宮上演的“民族舞蹈節目”突然中止,并沒有任何說明和告知。

我這些體驗也許有些瑣碎和敏感,但對莫斯科人來說可能是最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我的研究領域是稍早時期的俄羅斯,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對于正在發生的時事問題,我與門外漢幾乎沒有什么兩樣。報紙媒體上常常用歷史上的事例來解釋說明當前的政治經濟事件,我也從中得到了很多啟發,但我并不能僅僅以自己的見聞就簡單地對眼前在俄羅斯所發生的變革做整體上的概括,因為我的所見所聞幾乎僅限于莫斯科,而莫斯科是個“特別的城市”。新俄羅斯的誕生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們過去對俄羅斯史的固有看法。對俄羅斯史應做怎樣的重新思考,是我們需要面對的新問題。這是一個很大的課題,我自己不足以給出答案,但一味地逃避也是不可取的,畢竟我也還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一言以概之:蘇聯解體后十幾年間,我對俄羅斯歷史“原像”的看法與我一直持有的看法幾乎沒有什么大的改變。

1993年“十月事件”中,反葉利欽派包圍白宮。作者供圖

在日本,英國史(近代)、德國史(中世紀)的研究在二戰前就有著深厚傳統與積淀,但真正意義上的俄國史研究卻開始得很晚,日本的俄國史研究與英國史、德國史研究幾乎無法相提并論。雖然日本對“紅色的鄰國”十分關注,但本質上真正稱得上是學術的研究很晚才出現。日本俄國史研究的開拓者,最近剛去世的鳥山成人在1959年曾寫道:“日本的俄國史研究至今仍未達到可謂有研究史的程度?!?/p>

最近二三十年,日本學術界對俄國近現代史的研究有了長足進步。日本學者在俄國史研究方面主要做了如下工作。一部分日本歷史學者對蘇維埃史觀下的俄國史結論與觀點并不輕易地表示贊同,他們在很多領域進行了新的評判。還有一部分日本歷史學者把注意力集中于帝政時期俄羅斯歷史學家的著作以及歐美歷史學家關于俄國史的著作,并對此進行研究。此外,還有一些日本歷史學者重視俄國與其他西洋國家的比較研究。我也在這樣的大背景和潮流中進行著自己的研究工作。的確,蘇聯解體后,由于新史料的出現,很多學者致力于對具體史實的修正,有的學者使用以前未能得見的史料在新研究領域里有所開拓,特別是宗教史等以往被視為禁忌的領域,成為俄國史研究的熱門領域。即便如此,我仍覺得俄羅斯歷史的基本脈絡并不會因這些新史料、新研究而被顛覆。所謂“最新見解”,其中有不少是帝俄時期歷史學者或俄國革命后流亡的歷史學者曾講述、討論過的。蘇聯解體后,他們的著作得以重新出版,很多歐美學者的著作也被翻譯出版,這些著作里所呈現出來的“見解”不正可以證明很多“最新見解”并不是新的嗎?

因此,本書并不是一本提供給讀者“新的俄羅斯史”的書。但如果僅僅老生常談地重復過去的歷史講述,也是絲毫沒有意義的。本書的論述不可能不參考學術界的最新成果,但本書有著明確的論述前提:俄國是一個介于歐亞之間的國家。本書將從這一歷史地理的基點對俄國史進行整體性考察。下面我將對與本書關聯的幾個問題做簡要闡述。

廣袤無垠的俄羅斯大地

我們先把國家、國境的精確定義放到一邊,暫且不論。俄羅斯這個國家給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廣袤無垠。我們必須首先確認這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實,并以此作為我們論述的前提。我們所生活的日本是一個四周被大海環繞著的小小列島,這一客觀地理條件強烈地支配著日本人的生活和觀念,這是毋庸多言的。地理環境會框定一個國家的歷史路程,也會框定一個國家的未來走向。

現在,從波羅的海之濱綿延到太平洋之岸的俄羅斯境內,沒有什么“像樣”的山地,整個俄羅斯大地幾乎是一個巨大平原。但最初的俄羅斯人被賦予的地理條件并非如此。這樣的遼闊國土是中世紀以來俄羅斯人移民擴張的結果。帝俄末期,長期執教莫斯科大學的俄國史教授瓦西里·克柳切夫斯基在《俄國史教程》第一卷的卷首便開宗明義地強調,“移民殖民”是俄羅斯歷史的“基本事實”。他的論述如下:


數個世紀之間,斯拉夫民族并不是十分均等地逐漸占據整個俄羅斯大地的一角一隅的。受限于歷史生活與地理環境,他們在這個平原上拓展活動領域并不是隨人口增長漸次進行的??梢哉f,俄羅斯的人口遷徙并不是“自然地分布”,而是“人為地移居”。他們像候鳥一樣,從一個地方長途跋涉來到另一個地方,舍棄原先熟悉的“故土”來到新的土地,并占據那里,構建新的居所?!砹_斯的歷史是殖民拓土的歷史。國家的領域伴隨著殖民領域的擴大而擴大。有時呈現出衰退的情況,有時呈現昂揚的情況。這種歷史上早已有之的“運動”至今仍在持續著。這一“運動”的勢頭隨著1861年農奴制的廢除顯得更為強悍。廢除農奴制使長期被人為限制住居住地的中央黑土地帶的諸省人民走出故土,流向四方。人口的洪流去往新俄羅斯地區、高加索地區,進而越過伏爾加河來到里海對岸。特別值得指出的是,人口洪流還跨越烏拉爾山來到西伯利亞,并最終到達太平洋岸邊。……這樣的“移居”,也就是國土內的“殖民”是俄國歷史的基本事實。其他所有的歷史事實都或遠或近、或多或少地與此相關。


這段論述之后,克柳切夫斯基還對“殖民的主要階段”進行了劃分。本書省略了對階段劃分部分的論述。在這種反復不斷的“長期而古老的移民殖民運動”中,俄羅斯人開拓森林,走進草原?!吧峙c草原”是從根基上決定俄羅斯人生活的前提條件。

俄羅斯文學家德米特里·利哈喬夫關于俄羅斯人對草原的愛戀之情有著這樣的描述:“廣大的空間無時無刻不在抓著俄羅斯人的心,即便想離開它也離開不了?!北热?,俄國人常說的“隨性的自由”是周圍其他國家所沒有的概念與觀念。這是一種與無邊無垠的廣袤空間扭結成的“自由”。即便是在河岸小道上拉纖的纖夫們也有著這樣的“自由”情愫。正如利哈喬夫所說的那樣,甚至連我們所耳目熏染的俄羅斯民歌也是如此。

克柳切夫斯基 帝政末期歷史學家。面對偏重政治史的史學傾向,他構筑了重視社會經濟史的俄羅斯史

俄羅斯節奏悠閑的抒情民歌之中也包含著廣大世界的情懷。吟唱這些歌謠的場所,在哪兒都比不上屋外一望無際的原野。鐘樓也要做得讓鐘聲能在很遠的地方還可隱約聽見。俄羅斯人即便是設置新的大鐘,也一定派人特地跑到很遠的地方聽一聽鐘聲能否傳到。

歷史學家克柳切夫斯基把俄羅斯的歷史理解為“殖民所創造的國家歷史”。這樣的歷史,在結果上使俄羅斯人產生對“廣袤空間”的歡喜與愛戀,這樣的心境也正是文學家利哈喬夫對俄羅斯人特征的總結。兩位大家的分析都很中肯,一語中的。但我們對俄羅斯的理解不能僅僅停留于此,因為俄羅斯人“殖民”之處并非無人居住的無主地,這些草原原本是有著更久遠歷史的騎馬民族的世界。

伏爾加河——從“亞洲的河”變成“俄羅斯的河”

1550年前后,俄羅斯還是一個較大的“未開化”國家,位于伏爾加河支流奧卡河以南,由居住在廣大森林地帶的大約650萬人口構成。大部分人口是農民,他們大多屬于東斯拉夫民族,也就是俄羅斯人。然而,從1550年以后,經過大約三個半世紀,到19世紀末,俄羅斯成為一個從波羅的海到太平洋,從北極凍原地區到中亞寸草不生的沙漠地帶的巨大多民族帝國。俄羅斯人占帝國人口的比重大約為50%。毋庸贅言,這種顯著變化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沙皇政府的殖民政策。

伏爾加河是俄羅斯中部滔滔綿延的大河。這是一條長約3530公里的河流,從莫斯科西北瓦爾代丘陵中的小型沼澤發源,向南流經平原與森林,并最終匯入里海。這條河常被俄羅斯人愛稱為“母親河伏爾加”,俄羅斯人甚至還常常在嘴里念叨“伏爾加就是俄羅斯”。可是,直到16世紀中葉,伏爾加河仍然可以說是一條“亞洲的河”。因為,在伏爾加河中游,存在著一個繼承了曾經統治俄羅斯的欽察汗國的國家喀山汗國(以及阿斯特拉罕汗國)。16世紀中葉,俄羅斯政府的軍隊滅亡喀山汗國后,伏爾加河才首次成為“俄羅斯的河”。如此一來,俄羅斯開啟了向東方擴展的歷史。俄羅斯人開始了從伏爾加河到烏拉爾山,進而越過烏拉爾山進入豐饒的南西伯利亞的殖民活動。在俄羅斯的殖民活動中,他們用手段挑起卡爾梅克、巴什基爾、韃靼等草原民族之間的矛盾,使他們自相混戰,或者巧妙施計讓這些草原民族的首領順從并臣服在俄羅斯的統治之下。通過這些手段和策略,俄羅斯把這些草原民族編入自己的帝國。同時,為保護帝國心臟部位以及在新國土上居住的俄羅斯人免受游牧民族攻擊,俄羅斯還構筑了一條長長的軍事防線。

俄羅斯的自然環境 注入里海的“母親河”——伏爾加河。俄羅斯人沖破茂密的森林,走進中亞的草原地帶。

俄羅斯的“殖民”一般有著如下步驟和順序。首先,他們會把“武裝入殖者”作為先遣隊派往目的地,當先遣隊初步站穩腳跟后,國家會把新開拓的土地分配給貴族以及一些身份較低的“入殖者”。為耕作豐饒的新領地,貴族們把自己位于中央區域原有領地上的農奴強行遷徙到新領地。另外,因為這些新領土肥沃且無主地很多,非法逃亡的農奴也有不少人奔向這些新領土。就如同我們上面描述的那樣,16、17世紀里,俄羅斯人在森林和干草原地帶開展了殖民活動。其后的18、19世紀,他們不斷地在西西伯利亞、南烏拉爾、伏爾加下游地區、北高加索重復著同樣的殖民活動。

俄羅斯農民向邊境地區的遷徙與政府向南、向東拓展疆土的政策是相互依存的。往邊區遷徙的農民需要政府的保護,而政府也可以從這些農民那里獲得稅收與兵員,壯大自己的軍事力量。我們所熟知的“哥薩克”原本就是向南部邊疆遷徙的逃亡農民。隨著他們的遷徙,伏爾加河、頓河、第聶伯河河口附近形成很多新的城鎮。哥薩克放棄了原來的農耕生活,轉而吸取了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在新建的城鎮里過著自治的生活。善于騎馬和航海的哥薩克人的主要生計就是從事掠奪性的遠征活動。

俄羅斯的人口增長 據米羅諾夫《俄羅斯社會史》第1卷制作

俄羅斯人在進行殖民活動的同時,對干草原上的原住游牧民采取了定居化、非游牧化的政策。他們剝奪游牧民族喂養牛羊家畜的牧草地,游牧民要么順從地成為定居居民,要么被趕出牧草地。游牧民原本就對俄羅斯的非游牧化政策不那么順從,再加上俄羅斯政府強制性地讓他們改信東正教,所以游牧民的反抗運動也時有發生。不過,這些反抗并不能動搖俄羅斯的殖民活動。鑒于反抗,俄羅斯承認了有著不同宗教信仰的游牧民族在其所生活的“民族地域”中擁有一定的自治權。俄羅斯以這種方式把游牧民族統合到自己的帝國體系中。

作為“歐洲大國”的俄羅斯

如上所述,16世紀后半葉以來,俄羅斯不斷向東、向南擴大著自己的領土,隨之而來的是大量信仰伊斯蘭教的人口被納入帝國,使俄羅斯成為一個多民族國家。雖然向東發展是俄羅斯的一貫方針,但近代俄羅斯的統治者在“顏面”上仍是向著歐洲的。俄羅斯作為歐洲國家的一員,不斷在國際舞臺上增強自己的發言權。雖然在羅曼諾夫王朝建立前,俄羅斯已經顯露出這樣的傾向,但真正使俄羅斯成為歐洲一員并具有強力發言權的決定性人物還是彼得大帝。

17世紀末,彼得大帝親政。他首先施行的政策就是向西歐先進國家派遣使團。在彼得大帝的統治下,俄羅斯以當時先進的海洋國家荷蘭及英國為模型,毅然決然在所有方面開展改革。他建設了新首都圣彼得堡,采取了以海洋為中心的重商主義政策,還對行政機構進行了煥然一新的改革。他命令上層貴族剃須,強行讓他們穿西服。他還使教會勢力完全成為世俗國家的從屬。通過一系列改革舉措,彼得大帝把俄羅斯的舵盤轉向了歐洲。在他統治俄羅斯的三十年間,至少在表面上,俄羅斯成為一個看起來像歐洲的國家。此后的歷代君主都沿著彼得大帝披荊斬棘開拓的這條道路前行。葉卡捷琳娜二世女皇吸取當時歐洲流行的“啟蒙思想”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因此她也成為與彼得大帝并列的“一代女皇”?!岸砹_斯可以稱為歐洲的大國”的說法也是始于這位出生于德意志的葉卡捷琳娜女皇的統治時代。

《葉卡捷琳娜二世》 18世紀末繪畫,諷刺女皇以“歐洲大國”為目標的領土擴張

19世紀俄羅斯成為名正言順的“歐洲大國”,是國際政治中的重要柱石。亞歷山大一世打敗拿破侖對俄羅斯的遠征,主導維也納會議;很多歐洲國家被革命動搖之時,尼古拉一世充當歐洲憲兵,追求“俄羅斯民族主義”;亞歷山大二世解放農奴,并推進近代化改革。他們在歷史舞臺上所扮演的都是歐洲大國君主的角色。羅曼諾夫家族從彼得大帝開始一直與德意志王室有著聯姻關系。無論怎么看,羅曼諾夫家族都是一個歐洲的王室家族。

然而,對大部分民眾來說,西歐化是另一個維度的問題。對占人口大多數的農民而言,彼得一世的改革僅僅是加重賦稅與強征兵役。頭腦中根深蒂固地有著“土地是不屬于任何人的,而是神的”這種稚嫩意識的農民,只能在強化土地共有制的所謂“西歐化”中,背負著愈加嚴重的課稅。

進入19世紀,伴隨著工業化的進程,農民大量進入城市打工,但這并沒有給農民帶來什么潤澤。歐洲很多國家大力推行的、在農民中普及初等教育的事業,在俄羅斯直至19世紀后期才開展起來。雖然教會與圣像仍是他們的心靈居所,但他們對專制君主“沙皇”的崇敬也十分強烈。老百姓心里仍然深信不疑地抱著“好沙皇”的信念,對現實當中的皇帝家族卻越來越投以嚴厲的目光。羅曼諾夫王朝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雖然繪制了仿照彼得大帝風格的古風畫像,但專制政治卻已在人們不自覺中沒入歷史大洪流。

本書所講述和論述的中心是羅曼諾夫王朝三百年的歷史。作為前提,“中世紀的俄羅斯”也是不可缺少的內容,即使有些地方講述得不夠充分,但也不能因此而省略這個部分。

(關于紀年,本書使用俄羅斯歷法,也就是儒略歷。如果把俄歷日期換算成公元紀年,18世紀的日期可加上11天,19世紀可加上12天,1900年至1981年1月31日可加上13天即為公歷紀年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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