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密宗的神秘、神秘的密宗

密宗，在中國佛教中，被列為十大宗派之一，又稱為秘密教，或簡稱密教，其別稱為喇嘛教，是從西藏語的習(xí)慣而來，因為西藏流行密教的出家僧徒，稱為喇嘛，所以便以喇嘛而名教，實以人事作為教派的代名。密宗起源的傳說，約有兩途：

（一）從傳統(tǒng)佛教的觀念，認為釋迦牟尼入涅槃以后幾百年間（公元一五〇—公元二五〇年間），印度佛教中，出了一位龍樹菩薩（又一說是龍猛菩薩），打開了釋迦佛留在南印度的一座鐵塔，取出密宗的經(jīng)典，從此世上便有了密宗的流傳。到了中國唐朝玄宗時代，有三位印度的密宗大師來到中國——善無畏、金剛智、不空三藏——便傳下了密宗的教門。再到宋末元初，由蒙古人帶入了西藏的密教，經(jīng)過融會以后，到了明朝永樂時期，認為密宗過于怪異，便下令廢逐，以后就一直流傳在日本，這在中國佛學(xué)史上，后來便稱它為東密。

（二）從西藏密教的傳說，認為釋迦佛的一生，所傳授說法的重點，都是可以公開講說的，所以便叫它為“顯教”。至于具有快速成佛的秘密修法，釋迦恐怕說出來了，會驚世駭俗，所以終他的一生，便不肯明言。到他涅槃后的八年，為了度世的心愿，需要傳授密法。因此，他以神通顯化，不再經(jīng)過母胎而出世，又在南印度的一個國度里，正當國王夫婦在后園閑游時，看見池中巨蓮中間的一朵忽然放大得異乎尋常，頃刻之間，又從這巨蓮的花蕊中跳出了一個嬰兒，就是后來密教的教主——蓮花生大師。長大以后，娶妻生子，繼承王位，以種種神通威德治理國政。以后舍棄王位周游傳法，到過尼泊爾，發(fā)現(xiàn)國王殘暴失德，他便取而代之，為尼泊爾治理好了國家，飄然而去。當中國唐太宗時代，他便進入西藏傳授密宗的教法，從此使西藏成為佛國。他的傳法任務(wù)完了，在西藏乘白馬升空而去，返回他的世外佛土。據(jù)說，蓮花生大師永遠以十八歲少年的色相住世，始終不老，偶然嘴唇上留一撮小胡子，點綴他的莊嚴寶相。西藏密教徒們集會，虔誠修習(xí)一種密法“護摩”，以火焚許多供養(yǎng)的物品，有時感通了蓮師，親自現(xiàn)身在火光中，如曇花一現(xiàn)，與大家相見云云。這一路的密宗，在中國佛教史上，后來便稱為藏密。

過去藏密很秘密地固守在西藏的封疆，在元朝，曾一度傳入內(nèi)地，但不久也隨元朝的勢力而消失。清初又一度傳入，但大半都限于清朝的宮廷、王室。藏密部分流傳到歐洲，被摻入西方神秘學(xué)派的事，是十八世紀，英國在印度建立起殖民地的統(tǒng)治權(quán)之后，又想侵吞西藏，極力挑撥漢、藏之間的民族感情，煽動地方情緒，英國的學(xué)者與傳教士們，便又輾轉(zhuǎn)進入西藏學(xué)習(xí)密法。同時法國的傳教士和學(xué)者們，有些從越南通過云南邊境進入西藏學(xué)習(xí)，有些通過英國，也從印度入藏。

一直到一九二四年以后，漢、藏之間，互通款曲，顯教與密教的學(xué)人，才有了往來，而藏密各宗若干知名的喇嘛大師們——俗稱為活佛的，也就親自來內(nèi)地傳教，于是藏密便在內(nèi)地漸漸流傳。尤因佛教各宗的衰落，聽到密宗有秘密的法門，可以快速成佛。而且要發(fā)財?shù)?，它有財神法。要不舍世俗的男女夫婦關(guān)系，而又可立地成佛“不負如來不負卿”的，它有雙修法。要求官求名的，它有增益法。總之，密宗幾乎以有求必應(yīng)，無所不能的姿態(tài)出現(xiàn)，而且以神通相炫耀，幻弄玄虛。不管是真是假，這些陪襯密宗外表的作用，便不知贏得多少善男信女們的傾心膜拜！

但從人類文化的發(fā)展史來研究，或從佛教文化發(fā)展史來看，無論東密與藏密，原始起源的傳統(tǒng)說法，實在過于神秘，令人無法置喙。如果站在宗教性的立場，只有“信”便是，稍涉懷疑，即是滲漏?？墒菚r代到了今天，科學(xué)的文明，到處都向神秘的壁壘鉆研透視，固守舊封，并非上策。密宗的方法，倘使真有利于世人的，何妨再度開放南天鐵塔的鎖鑰，把它的無上威德，多給世人沾些利益。如果打開神秘的大門以后，原來并無其他東西，那又何必抱殘守闕，敝帚自珍呢！因此，我來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