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港龍的加盟,和青云服裝廠談判的速度大大加快,并且出乎意料的順利。雖然沒有正式簽定合同,但基本方案三方都已經表示同意。青云以全部廠區面積折算入股,占百分之四十,天安和港龍以現金方式人股,分別占百分之三十五和百分之二十五,工程交由港龍施工。一旦簽定了合同,天安就必須拋出所持有的股票,投入商業中心的建筑工程。
三個漲停,公司股票正好處于高位。然而,由于公司持有大量本公司的股票,要想在高位拋出而不造成大幅下跌,卻也是一件難事。趙青成把張帆叫回公司商量,要不要約請一家證券報的記者來,采寫一篇諸如“老總訪談”之類的文章,把公司的一些打算和下半年的生產經營情況做一個介紹,同時披露公司一些實質性利好消息,再請股評人士寫兩篇股評文章,借利好出貨。
張帆笑笑說,這樣做,實在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機構和大戶常常用這種方法出貨。尤其是證券報上的某些股評,差不多成了出貨的信號了。
因此,張帆建議,公司不必正式公布這些利好,最好是通過各種非正式渠道擴散。對這些擴散出去的消息,公司可以采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態度。在這些朦朧利好消息下,天安可以邊拉高邊出貨。張帆還建議,趙青成要盡量多地在公開場合露面,但最好回避證券類專門報刊記者采訪。
談完這件事,趙青成問起趙強的情況,張帆說趙強最近好多了,又告訴趙青成,趙強聽說季雨林想辦一個公司,硬借給了季雨林兩萬塊錢,想和季雨林合伙辦公司。趙青成點頭贊許說:“這小子,人不壞,從小就講義氣,看他跟著什么人了。”
張帆說:“季雨林挺不錯的,趙強和我說過他搞的幾個廣告,很有新意。”說到這里,想起趙強告訴她的“好事不多磨”的廣告詞,暗自好笑。
那天趙強和她說的時候,她當時就笑了,說了一句,這個季雨林,怎么想出來的。趙強說,嗨,這世上什么東西不是男人想出來的。張帆說,你怎么不想點什么出來,趙強神情就有些萎頓,問張帆,我現在讀書是不是晚了點了。
張帆從趙強這話里聽出點意思來了,說,什么時候讀書都不晚。
趙青成不知道張帆笑什么,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有時我會想,生活是一代比一代好了,可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張帆笑道:“總不能再來一次上山下鄉,又培養出幾棵青松來。”
趙青成大笑:“其實,你們這一代人比我們強多了。前幾天,我收到一個小青工的一封信,自薦當公司秘書,會開車,會電腦,還把他在外面發表的一些文章也隨信寄給我。別的不說,就憑這份勇氣,也很不簡單。”
田家書繼張帆先后到下面部門任職,趙青成一直沒有一個秘書。張帆對此也很感興趣,問:“你打不打算用他?”
趙青成說:“不光是用他的問題,我是想把非生產一線的科、室、辦負責人的職位都拿出來,在全公司競選任職。看看效果,效果好的話,下一步就在全公司實行。”
趙青成的這個想法,不止一次和張帆說過。但是,張帆都沒像別的事那樣,雙手贊成。原因很簡單,雖然有一些企業這么搞了,但在當時,還是太過前衛了。
因此,張帆說:“如果非要這么搞,那你最好還是問問其它幾位老總的意見。如果大家都反對,恐怕還是不搞的好。”
張帆在趙青成身邊當了好幾年的秘書,對公司的情況十分了解。公司現在共有五位副總,分別負責生產、銷售、技改、行政和第三產業,各個副總管轄范圍內的科室主任、科長通常都是主管副總提名,公司辦公會討論決定,這里面顯然有不少厲害關系。
另外,還有不少帶老字號的主任,科長,在那個位置上一坐十幾年,現在就等著退休。
按慣例,如果要叫他們讓出實職就得給他們諸如調研員、巡視員之類的頭銜。職升半級,享受副廠級待遇,工資、獎金系數以及其它待遇都跟著升。
趙青成對此早就十分反感。但若非如此,他們雖然無所作為但也無什么過失,平白無故你又不能把他們全免了。如果競選任職,是一個一箭雙雕的好辦法。
“反對的越多,那就更要搞。”看到張帆一副很擔心的樣子,趙青成就笑了,“你想錯了,我敢保證,除了周華清,一個投反對票的都沒有。”
張帆不信,這涉及的都是這些副總們的親信好友,鞍前馬后的那些角色。
趙青成卻胸有成竹,說,“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很多年前的了,有一次,我坐公共汽車,半路上,有一個人的錢包被小偷偷了,那是人家湊了還債的錢。被偷的人急了,提出要挨個搜身。”
“搜身?”張帆說:“誰愿意讓他搜啊?”
趙青成哈哈大笑,“我先也和你一樣的想法,以為沒有人愿意給他搜身,其結果恰恰相反,人人都同意讓他搜身。”
“為什么?”張帆還是不明白。若是自己,讓一人人憑白無故搜身,那絕對是不行的。
為什么?為的是證明自己的清白。我們那幾位副總也一樣,恐怕比我還要積極。”
張帆想著好笑,問趙青成,“你給人家搜了沒有?”
趙青成說:“那個人走到我面前,仰頭看了看我,他沒敢搜我。”說罷哈哈大笑。
張帆也笑,想想很好玩的。趙青成不管往哪兒一站,正氣凜然,不怒自威,誰敢去搜他的身。
趙青成又接著說:“我讓廠宣傳部把那封信登在職工報上了,我給他回了一封信,也一同登出來。先造造輿論,這叫輿論先行,跟***學的。”
張帆又笑,趙青成經常引用***語錄。
趙青成又說:“你先不要笑,你也得有思想準備。這里不是久留之地,證券部只是個臨時機構。真要搞競選任職,瞄著你這個位置的也大有人在。”
張帆很感意外,原來,趙青成跟她說這個,是給她先打個招呼的意思,“趙總的意思是說,證券部也算二線?”
張帆這么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她實在不想再回公司。而趙青成剛才說的競選只是在二線進行。
趙青成說:“我并不打算讓你回公司。我們和青云廠談判很順利,估計很快就可以簽協議,兩年后,天安大廈就會在靖南市中心區矗立。可是,我們沒有現代化商業中心的管理人才,尤其是高級管理人員。現在我們就得著手培養,搞現代化企業,也要有兩只手,一手硬,一手軟。”趙青成說的一手硬,一手軟,指的是設施和管理。
張帆問:“我學點什么呢?學學財務吧,好像還接近一點。”
趙青成意味深長地說,“你什么都得學,最重要的是,要學會物色人。”
張帆有些吃驚,臉上露出難色,“那么大的家業,我怕不行。”
“現在流行一句話,叫作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趙青成說著笑了,張帆也笑了,趙青成接著說:“其實不然,我剛才說,當一個老總,最起碼要會看人用人,再進一步,要會培養人。三國的劉備,人人都說他膿包一個,凡帶兵打仗,必被殺得落花流水,卻從一個賣草鞋的做到了皇帝。.就是會用人嘛。劉阿斗倒是一個真正的草包了。”
趙青成臨走前,話又說回到趙強身上,趙青成說:“炒股不能當飯碗,趙強來你這里,只是個權宜之計。你告訴季雨林,我支持他們辦公司,有什么困難,還可以找我。創業不是那么容易的,不過,我倒不希望他們順順利利,受點挫折最好。”
張帆點頭答應了。又問趙青成,“和青云廠什么時候能簽約?”
“現在等封子修的消息。這個家伙,是個角色,很能做事,不過在社會上混得太久,油得很,無孔不入。他還想再從青云廠擠點油水出來。”
“人心不足蛇吞象喲。”張帆說。
趙青成不由皺起眉頭,“還不至于吧。”心里卻不免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