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父家在市中心，離姜海云住得地方有點遠，開車大概要一個多小時，姜海云小兩口各懷心事地坐在車上，“一會到家了你就禮禮貌貌的，不要多說。”姜海云吊著眼皮對丈夫說，趙洪一言不發。

到家了是姜家是姜海風開的門，她是姜海云的妹妹，姜家的小女兒，現在省外有名的大學讀研究生，剛放寒假就回到家里。“姐，今天休息，快進來快進來，媽媽今天一聽說你和哥哥要回家，跳著去買了雞燉著。”姜海風帶著圍裙歡快地把他們迎進家里后，進了廚房。

姜海云緊跟著進廚房：“有沒有什么我需要做的？”

“沒有沒有。”姜海風邊切著土豆絲邊說，“一會過來吃飯就行。”

趙洪和姜母坐在客廳看電視，見到姜海云出了廚房，招呼她一起坐：“海風忙得過來，你過來坐。”

“爸呢？去老年協會打球了？”

姜母點點頭：“是，海松去接他了。”

姜海松，姜海云的弟弟，比姜海云小五歲，是姜家的獨兒子，和姜海云一樣不定時來家里看看獨居的父母，平時忙著上班。說曹操，曹操就到，正說著兒子和丈夫回來了，屋里的人起身，姜山掃了一眼屋里，對大女兒說：“回來了。”這時姜海風在廚房里大聲喊：“開飯了。”

晚飯時姜山問了問子女的上班情況。姜海云向父親簡單說了下單位工作的事，姜山轉向姜海松和趙洪說：“要好好上班的喔。”姜海松就當沒聽見，趙洪點點頭往嘴里扒拉一口飯。姜家除了姜海風，一家人多少和醫學帶點關系，姜山是衛生疾病醫療系統的科研專家，已退休的姜母和大女兒是醫院的職工，姜海松則是醫學專業畢業，現在在衛生系統從事行政工作。姜父對大女兒和兒子工作的關心除了一般父母對子女的關心之外，多少有一點業界前輩對晚輩督導的感覺，對于這一套，姜海松不怎么放在心上，一方面，他現在沒從事醫療行業，另一方面，父親哪天不是叮囑幾個孩子好好上班，聽得多了，就那么回事兒。小女兒姜海風作為幾個孩子中唯一的非醫人員，聽父親問完工作，刷存在感似地說：“今天我這茄子炒得怎么樣？”姜母夾起一塊茄子說：“好吃啊，味道剛剛好，我都吃了好幾塊。”

飯后小兩口就住到姜家的客房，那是姜家在同一個小區為孩子購買的另一套住房，本來是為了姜海松結婚用的，結果姜海松在鄰縣工作，房子長期空置，就成了幾個孩子回家時的客房。姜海云和趙洪上樓后，姜母很無奈地對兒子說：“這叫什么事兒呀。”——姜家已經知道這小兩口遇到的事了。姜海風聽后笑著對哥哥和父母說：“如果來這里鬧，我們就報警。”姜父甩甩頭，嘴里說出兩個字：“窩囊。”

休假在家呆了幾天，姜海云落個清凈，姜家對兩人這事顯然十分不滿，但姜父姜母都沒有說破，只是姜海風有意無意地提出：“姐，我看要不就找警察，要不去法院把這事決斷清楚。”當然，姜家家長和姜海云只當這是學生話。不過，看著趙洪悶葫蘆似的在家帶了幾天，姜父還是忍不住了，這天姜海云請父母和海風到飯店吃飯，姜父邊吃邊說：“你們倆這樣也不是個事，你自己跟她說清楚，海云也是，遇到這種事情該怎么怎么。”姜海云“嗯”的答應了，趙洪不清楚姜父說什么，但見到媳婦答應，也跟著應了一聲。姜海風夾起魚頭，問：“姐，那女的就這樣無緣無故上門了？小孩多大了？”

“小孩在上小學，是快畢業了吧？”姜海云轉向趙洪問。

趙洪筷子在桌上懸了一會，答道：“沒有，四年級。”

姜海風還想問什么，被姜母打斷了：“快吃快吃，一會飯菜冷了。”

姜海風不滿地看了一眼母親，轉而把魚眼睛夾給她：“媽，吃魚。”可能覺得氣氛尷尬，她看了看父親，說：“哎呀呀，那女人這一鬧，家里伙食改善不少。”

姜父笑了，也不怪她沒大沒小，姜海云接了話說：“嗯，你就這樣說你姐姐得了。”確實，她慶幸這飯吃得沒那么壓抑的同時，自覺從這話里聽到一絲絲嘲諷。

姜父開口說：“這事情要回去好好處理了。”這再次強調語氣明顯緩和了很多。

有時候尷尬和幽默之間只隔著一層窗戶紙，海風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飯桌上持續的氣壓消失，姜海云心底對妹妹的話有再多地想法，也不覺得冒犯了，何況，父親只聽她的話——在姜海云看來，姜家三個孩子中最討人喜歡的就是海風，這妹妹從小學習成績好，模樣周正，腦瓜子靈活，會說話，還是名牌大學研究生，深得父母和周圍親戚的喜歡。這樣一個別人家的孩子在自己家，父母對她是言聽計從，否則，姜家三個孩子里不可能只有姜海風去學傳媒專業啊，當年她和海松也并不想學醫的，但父親在他倆的選擇上有指示啊，到了姜海風，不知道是姜母維護還是怎么的，倒是去了跟醫學毫不相關的領域，還一下子到了研究生。在電影“當幸福來敲門”里有這樣一句話：“永遠不要讓你的夢想在別人身上實現。”曾幾何時，姜海風這樣的狀態也是姜海云的夢想啊。姜海云夾了一塊魚肉給妹妹，說：“吃魚。”

姜海風笑了：“謝謝姐，您吃，回去好參加戰斗。”

趙洪難得抬起頭說：“海風這嘴啊，快吃別說話。”

姜海云感覺有點不妙，可惜沒攔住丈夫的話，果然姜海風立馬說：“我姐這也不是被你拉扯進去的？”

姜海云趕緊對妹妹使個眼色說：“別說了，吃飯。”她認為丈夫的話是對的，但也不覺妹妹說得錯了。

姜海風轉頭對父親說：“這頓飯錢不是我出的，人家要我怎么吃我就怎么吃嘍，吃人嘴軟。”

看著她無賴的樣子，姜海云、姜父姜母和小倆口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