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呆了幾天，姜海云之前的情緒顯然改善了不少，回到家里，她和趙洪把屋子打掃了一遍，隔壁鄰居說，最近家里沒人來，那天那個女的也沒來。姜海云想著這是躲過去了，不過隔壁張姐一句話挺給她添堵的：“小姜，你這樣一個斯斯文文的正經人怎么惹到這樣的潑婦？哎呀呀，以后不要跟這種人來往啊。”

姜海云輕聲說：“謝謝張姐啊。知道了。”她還能說什么呢？讓趙洪出來講一遍事情的經過嗎？他占什么理？！

隔壁見姜海云不說什么，就連忙說：“喔喲，現在真是什么人都有的，就看你好脾氣的。”然后話鋒一轉，問：“小姜啊，明天上班吧？我家小子過去做個體檢，你在吧？”

“在的在的，張姐來吧，我排在內科檢查。”

隔壁臉上笑得歡喜：“這就好，這就好，還是你在放心，小護士小醫生我不放心的。這就好了。”

補休回來，醫院忙碌依舊，到了歲末，除了日常的業務工作，還得寫各種總結和填寫各種表格。姜海云的同事曾開玩笑說：“什么總結啊，哪個醫生不是一根用得稀松的壓脈管。”沒有人會否認醫院的工作辛苦。現在到了年底，常規數量的病患者不減，又增加不少流感病人，而且趕上剛放寒假，有的家長把孩子拉到醫院做體檢，確保自家的寶貝這一個學期德智體美勞的“體”沒落下，結果好了，門診大廳就跟個菜市場一樣熱鬧。這是這個非一線城市的非一流醫院最熱鬧的季節，病人顯得比醫生忙碌，醫生則一邊面對病人，一邊面對年終考核，比病人顯得狂躁，姜海云相信，這兩天要是碰到來醫院挑事的，她不會像前兩天一樣壓得住情緒。

忙完一上午，姜海云正對著書有“年終總結”幾個大字的信紙發呆，手機響了，是趙洪打來的。

“現在方不方便給我轉點錢？”趙洪在電話另一端弱弱地問。

這端姜海云瞪大了眼：“發生什么事了？”她問完尋思著這事跟梁晴有關。

果然不出所料，趙洪像個小學生一樣在電話那頭匯報：“梁晴，我想給她一筆錢打發她走好了，她要回老家，不在這里工作了，孩子也跟她。”

孩子不是一直跟著她嗎？！姜海云嘲弄地想，嘴里問：“多少？她同意了？”

“六千，我現在只有一千。六千就好。”

“行，我現在去轉你的卡上，她同意就沒問題，再說是給孩子的。”姜海云覺得這樣處理還行，對于趙洪只有一千元錢，她一點也不意外。據說趙洪和梁晴在一起的時候，工資卡都是梁晴保管，領獎金這樣的事也是梁晴“代勞”，離婚后他單身漢過得自在，沒存多少，加上家里兄妹多，應酬也多，像趙洪的財富人生，有錢才有妖氣。姜海云去醫院對面的銀行把錢轉給趙洪后，打電話過去招呼一聲，可這次接電話的是楊同事。

“姐，洪哥他正挨批呢，不方便接電話。”楊同事很淡定地說。

姜海云一驚：“是領導還是梁晴？她不是要離開這里了嗎？”

“是梁晴，梁晴一來領導都散了，她是要走了，姐，祝賀你啊。不過人這要走了，總得發泄一下撒撒火不是？現在逮著洪哥罵呢，罵完就好了。”

姜海云聽了也不知道說什么，問了一句：“錢給她了？”

楊同事說：“給了，大家先湊著給了，哎呦，都是朋友，幫著洪哥不是？”

姜海云“再見”一聲掛了電話，電話那頭的楊同事始終沒等來海云姐的一聲感謝。

梁晴的這場鬧劇算是結束了嗎？姜海云希望如此，從小楊的語氣看，這件事是過去了。短短的半個月，她對丈夫趙洪產生了一種異樣的看法。以前在她的眼里，趙洪就是一個規規矩矩的人，也懂得照顧人，還沒有脾氣，而現在，沒有脾氣恰恰成了趙洪身上最令她厭惡的東西，他就是個唯唯諾諾的小學生。這一折騰，姜海云也沒心情寫什么總結了，給趙洪的大姐趙琪打個電話，再怎么說趙洪也是趙家人，跟趙家人吐吐苦水能得到理解吧。

顯然，趙家并不知道這次梁晴找上門的事，趙琪吞吞吐吐地說：“什什么，那女人到家里來了？”姜海云把事情詳述了一遍。

趙琪聽后說：“她走了就好，走了就好，我這弟弟可憐了，娶了這個女人，錢被看得死死的，還經常挨打挨罵，過不下去啊，還好遇到你了。謝天謝地了。”

姜海云聽了沒回應。

趙琪停了一會，接著說：“你說阿洪的性格怎么會這樣，不都是小時候家里不幸，長大了老婆欺負啊，不然不至于啊。”

對于趙洪的家庭，姜海云聽說過，據說趙家父母是外來務工的人員，在本土扎根后生下幾個孩子，但可能生活習俗或者性情水土不服，幾個孩子小時候都沒有受到善待，至于發生了什么事，姜海云不是很清楚，但她能想象幾十年前外來務工人員在一個三線城市的生活不易，何況還拉扯著幾個孩子。她看過網絡上關于人性實驗的故事，也因為自己離婚獨居的經歷嘗過周圍的惡意，對于諱莫如深的事件，她不吝用最深的惡意去揣測，這也造成她對趙洪不吝用最切的感同身受去理解。

趙家是知道梁晴這個女人打罵趙洪和鬧事的，這一點讓姜海云又一次感到被當作了傻子一般戲弄了，但趙家知道也沒幫著趙洪這個小兒子一把，他們畢竟是一家人啊。姜海云對丈夫又生出一絲同情，聽完趙琪在電話那頭對她照顧弟弟千恩萬謝，和大姐道了別。下班后，姜海云沒急著離開，拿出稿紙開始寫總結，下午看到單位搞行政的小年輕在筆記本上敲總結，她意識到這件事蠻重要的，相比較小年輕，她平時可沒工夫打開筆記本，用手寫吧，還顯得自己很重視這件事，畢竟，今年年終考核跟明年初的干部評選可能掛鉤，她在這家醫院呆了十多年，在時間、經驗、職級上符合條件，為了過幾年上班可以屁股著板凳，也應該爭取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