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攥住酒盅，手心碾動。
細細白玉粉落下重新組成一個有頭有臉的小人，有鼻子眉目輪廓。
“慕姑娘對天人之力的操控爐火純青，能用白玉粉塑造一個小人本就困難還能描摹出臉上的五官輪廓實在讓蘇某大開眼界。”
天人之力是天人最基本的力量，施展天術(shù)所需的力量。
各地方對它的稱呼不同，南疆巫念，竺蘭神意，大漠魚龍混雜什么都有。
天人于幼年覺醒時會自己產(chǎn)生天人之力，一旦超過十歲會停止增加。
這也是為什么只有在十歲前才能覺醒為天人。
天人之力簡稱天力。
它是施展一切天術(shù)的根源也是激發(fā)銘文的能量來源，左丘使用的操控全城人的術(shù)式就是銘文組成的陣法。
飛舟的驅(qū)動也是依靠銘文，這也是為什么只有天人可以駕駛飛舟。
因為天力是天人力量的基礎(chǔ)并且后天修行增加的天力少之又少，可以說天力的多少完全取決于，天人覺醒的時間。
年紀越小能得到的天力越是渾厚，他們的潛力越是巨大。
天力是影響天人上限的力量，能否學(xué)習(xí)更強大的天術(shù)要看天力的多少。
比如十歲覺醒的天人，他終其一生也只能是步塵境，有了天大的奇遇也無非是登階境。
五歲覺醒的天人，他最高的境界是半峰境。
五歲以下三歲以上年齡之間覺醒的天人，有可能達到窺云境。
半峰境往上的窺云，渺生兩個境界，不單單是看天力的多少還有其他因素。
那是天人最頂級的境界。
然而有一種堪稱天之子的絕世之才，他們在娘胎里還沒出生的時候，已然是天人。
這種堪稱妖孽一般的存在，只存在于一本殘破的古書記載中，那是唯一記載了萬年前事情的古籍。
它是目前知道的唯一逃過了萬年前大浩劫的書籍。
天人都可以外放天力，然而能操控精細需要非常強的技巧。
慕心捏出白玉小人的難度就如同，對著白面粉吹出一口氣的同時，操控吹的氣捏出一個立體的小面人。
蘇心驚嘆，這份功力實在厲害，難怪她一個女子能安立于世，就憑這一手能嚇退大部分人。
蘇心不是個認輸?shù)娜恕?
他對自己的白玉酒盅吹口氣。
風(fēng)過，留砂。
“蘇先生，你要捏出個人形我們的游戲才能繼續(xù)，若是捏出個團子你可就輸了。”
“慕姑娘看好了。”
白玉砂飄飄蕩蕩，一個小人成了。
蘇心咧嘴一笑。
“難看難看，身子面條，雙腿牙簽，湯圓腦袋無面之相。”
她掩嘴輕笑。
“蘇先生好狡猾啊，你說了我想說的話還讓我怎么嘲笑你呀。”
蘇心有些害羞。
“讓慕姑娘見笑了，這種玩法蘇某還是第一次。這個游戲該怎么玩，慕姑娘要是說，我們比誰捏的小人漂亮，那你可饒了我吧。蘇某的心思都在姑娘身上，哪還知道其他的美是什么樣子，若是捏出姑娘的容貌豈不是得罪了你。”
她鳳眸銳氣。
“貧嘴，看招！”
一聲落下，小人掠起直奔蘇心的面條人。
“嗨！怎么說動手就動手。”
面條人歪歪扭扭躲閃不及，半條胳膊被小人砍下。
“呀！蘇先生，你的小人受傷了呢，可要當(dāng)心呦。要是被我砍掉腦袋你可就輸了。”
蘇心勉強控制面條人躲閃，嘴上有些不利索了。
“那個，慕姑娘，你你，你手下留情。”
“哎！蘇先生你耍賴！你怎么能把砍掉的胳膊接回來呢，那樣的話豈不是分不出勝負了。”
蘇心手忙腳亂，捏起個小人已是很費力了，還要和人打架。
越難的事情，蘇心越有斗志。
尋常天人根本做不到捏出個小人，所以很多天人明白這位慕姑娘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都識趣地打消了念頭。
能勉強捏出個人的，例如蘇心這等天人，又因為不熟練很難進行對戰(zhàn)，他們只能被動防守久而久之肯定會輸。
“蘇先生你的小人要是出了桌子的范圍也算輸了！”
蘇心的面條人被逼到桌子邊緣。
“啊呀，慕姑娘你好卑鄙啊！”
她笑的仿佛是個孩子。
“兵不厭詐，蘇先生你要輸嘍！”
面條人在邊緣搖搖晃晃，半步退不得。
慕姑娘的小人步步逼近，眼瞅著蘇心的面條人要被推下去了。
陡然，面條人炸開，除了圓滾滾的腦袋之外其余的身體又變成了白玉砂呼地一下從慕姑娘的小人身上穿過去了。
她驚愣不知所措，這種手法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你耍賴！”
蘇心不慌不忙眼神調(diào)戲。
“哎，慕姑娘可是你說的兵不厭詐而且姑娘說砍掉了小人的腦袋才算贏，蘇某沒有犯規(guī)啊。”
她有一肚子話卻說不出口，最后只能生氣地瞪著蘇心。
“好，我不會手下留情了，接招！”
白玉砂人再次纏斗，這一次蘇心不再手忙腳亂而是步步為營有守有攻和慕姑娘的小人打得有來有回。
幾招過后，蘇心的面條人越發(fā)勻稱，雙腿不再是牙簽，胳膊也規(guī)矩很多出了腦袋還是光溜溜一個團子其余的地方更加精細。
慕姑娘驚奇，她從沒見過有誰能學(xué)得如此快，這種精細的操控非一日之功，她之所以熟練是因為駕駛飛舟是需要這種精細手法。
為了在龍行塢工作掙錢養(yǎng)家，她特意拜師學(xué)了半年才小有所成，之后更是用一年的時間熟練掌握。
她在龍行塢工作六年，對這樣本領(lǐng)滾瓜爛熟。蘇心才用了一小會的功夫怎么如此厲害，他學(xué)習(xí)的速度能用妖怪形容。
莫非，他一開始是裝的，為了讓著自己？
其實他早有這樣本事，怕自己輸?shù)秒y看給自己臺階下？
慕姑娘心思紛亂，白玉小人的動作有了破綻，蘇心抓住機會砍掉小人一條胳膊。
“慕姑娘，你有心事。”
她眼神躲閃用挽頭發(fā)的動作掩飾。
“你這人有個討厭的地方，你知道嗎。”
二人說話，桌上白玉小人戰(zhàn)斗更加激烈。
“請姑娘賜教。”
“你啊，自作聰明！”
蘇心的白玉小人將慕姑娘的小人逼到桌子邊緣，二人的情況與之前相反。
“姑娘不是第一個這么說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但蘇某還是覺得這話從姑娘口中說出是對我很大的打擊。我一向覺得自己不是自作聰明而是真聰明，很多人都說蘇某是天才。”
她做出不要臉的嘲諷動作，用手指刮刮臉蛋。
“咦，還天才呢，你先贏了我再說大話。”
“哈，慕姑娘，現(xiàn)在被逼到絕境的是你……”
話音未落，蘇心驀然瞪眼。
慕姑娘的小人一分為二宛如分身術(shù)，兩個比原來小一半的白玉人左右迂回，夾攻蘇心。
蘇心的小人已在邊緣，如此一來情況又變成了剛開始的樣子。
但這一次，慕姑娘不會給蘇心機會。
白玉人跳起，一人斬首，一人橫掃蘇心小人兒腰胯。
上下齊攻。
眼看小人腦袋被砍掉，蘇心小人兒向后仰面躲開斬首一擊，同時向后跳起躲開腰胯一擊，慕姑娘的小人兩次攻擊全都落空。
雖然沒有打到蘇心，可結(jié)果一樣，蘇心此舉無異于認輸。
因為他的小人身后就是懸崖，他的白玉人已經(jīng)出界了。
慕姑娘心中頓喜，贏了！
變故來得太快，她喜悅沒上心頭，事情出現(xiàn)了反轉(zhuǎn)。
只見，蘇心白玉人的兩條腿如弩箭射出，噗噗兩聲，慕姑娘白玉人的頭顱爆開，白玉砂四散紛飛。
與此同時，蘇心的小人也掉落懸崖，化作飄蕩沙土。
慕姑娘怔了好一會，她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
蘇心笑容滿面。
“慕姑娘，我說了，蘇某打賭從來沒輸過。這一次你我平局，如何。”
她蹙眉，眼神兇惡又頗有無奈。
“不行，我們再比。”
“慕姑娘爭強好勝，既然姑娘想繼續(xù)，蘇某奉陪，請出題吧。”
她做了掙扎不情不愿說道“我已經(jīng)出過一次了，這一次你出題。”
蘇心想了想。
“那就先定下時間吧，明天今時，內(nèi)容待定，可好。”
蘇心晃晃酒壺，還剩下最后一口，他正要喝下突然被慕姑娘搶走。
“別再喊我慕姑娘了。”
蘇心不知怎么答話，好像怎么說都有種自討苦吃的感覺。
她嫣然一笑喝下最后一口竹葉青，酒壺丟給蘇心起身離去。
她回眸，百媚生。
“心。”
“姑娘……呃，那個……是喊我？”
她調(diào)皮地眨眨眼。
“誰知道呢，你不說自己很聰明嗎。”
她昂首離去，腳步帶著直敲心房的歡愉。
她很久沒有這樣興奮了，那就如同少女時代遇見了心上人的感覺。
蘇心皺眉思考了好一會。
“心……心…心……”
猛地。
“啊！”
蘇心大喊。
休息的小二驚慌失措抄刀跑來，閉著眼睛大吼“誰敢放肆，爺爺再此，放開……”
“放你個頭啊！”
酒壺砸他腦門。
小二悻悻然，拎著刀回去夢周公了。
蘇心真想大笑，他不能不高興。
“慕心……難怪這個游戲你沒輸過。”
贏了告訴你。
無論誰贏誰輸，她已立于不敗之地，因為這句話根本沒說清楚。
現(xiàn)在，他們平局。
蘇心大笑，揚長而去。
駕駛室。
慕心打開門，她無需要時刻守在這里，只要按時給飛舟注入天人之力，其余的事情手下會完成。
這個時候駕駛室值班的應(yīng)該是副手徐長亮和老船員王志國，打開門一片漆黑。
慕心奇怪但也沒多想可能是這兩個家伙偷懶，關(guān)上門正要啟動日光石照明，一只手捂住嘴。
慕心汗毛瞬間炸開與此同時身后人扼住慕心咽喉將她死死制住動彈不得。
“慕小姐你要是不想女兒喪命乖乖別動！”
女兒，這是慕心的軟肋。
蘇心在乎妹妹蘇香，他可以為了蘇香義無反顧地去死。
慕心為了女兒慕伶也可以，她甚至能做出比死還要痛苦的事情。
慕心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只要能讓女兒安然無恙，她就算被玷污也會忍耐，只要女兒能無事，她寧可放棄自己的貞潔。
她自嘲，說起來自己根本沒有貞潔，她的一切都被那個狠心的男人奪走了。
未婚先孕，家人與她決裂。
本以為能托付終生的男人在得知以后，杳無音訊。
她沒有放棄肚子里的孩子。
哪怕生活艱難，哪怕沾滿污泥在臭水溝里打滾。
她也沒有放棄，因為那是她唯一擁有的。
她只有女兒。
為了她，慕心能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