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刺耳的鈴聲響起，宣告著期中考試的結束，陳小鬏起身，揉著酸痛的脖頸，跟著人流向外走。

“小鬏！考得怎么樣？”周暄迎面跑來，她似乎也已經走出家庭的陰影，笑得開懷。

的確，外公決定出面為父親斡旋、她自己也打定了參加國內高考的主意，仿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陳小鬏也釋然了，和她對了對答案，此刻的二人，仿佛像普普通通的大家一樣，最大的糾結和慌張就是成績。

真好。

“小鬏，下午你干嘛去？看電影嗎？”

都到了這時候，周暄還是神經大條，心思一點兒也沒放在學習上。

“不了，”陳小鬏苦笑著搖頭：“哪有你那么瀟灑？我約了孟山空去圖書館呢。”

“噢喲～”周暄臉上一副“你懂的”的揶揄表情：“那我不在這里討人嫌，你們玩你們玩~”

“哎等下，”陳小鬏一把拉住她，陪著笑臉道：“先一起把飯吃了呀！”

雖說孟山空之前的話，明明白白地表達了對周暄的懷疑，可陳小鬏還是選擇相信她。孟山空與周暄相處時間不長，不了解她的為人品性，可是陳小鬏卻知道，她為了家人流的眼淚、她對《雷雨》發自內心的興趣，不是可以假裝的。

更何況，王冉冉離開了，張醒也與她們漸漸疏遠，周暄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自從上次的街頭一吻，陳小鬏和孟山空的關系就陷入了不尷不尬的階段。陳小鬏自始至終都對他彼時的深情堅信不疑、念念不忘，可旋即兩人又因為周暄鬧得不快，相處起來至今也別別扭扭，反倒比之前更加顯得生疏了。

眼看著考試結束，孟山空主動打破沉默，邀她去圖書館，雖不承認，可她心里，是歡呼雀躍的。

也許……

“今天就能確認戀愛關系了嗎？”

陳小鬏這樣問自己。

新建成的市圖書館離學校并不遠，兩站公交就可以到達。深秋時節，參天的柏樹開始抖落黃葉，天高云淡。

今天是周五，圖書館里人并不多，陳小鬏在大堂的自習區選定了位子，陽光透過落地的玻璃窗灑進，是今年最后一抹慷慨的溫暖。

陳小鬏回想著，周暄剛剛對她說的話。

……

“小鬏，我說你就是太瞻前顧后，要是我，早就確認關系了。”

“畢竟，你倆天天黏在一起，都有三四個月了吧？”

“再說，”

周暄前傾著身體，越過餐桌，湊到陳小鬏耳邊悄聲補充：

“初吻都有過了哦……”

……

陳小鬏臉上泛起一絲甜蜜的笑，略帶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

“今天一定要確定戀愛關系了呢。”

她自己對自己說。

13：13，14：20，14：35……

孟山空與她約定的兩點早已經過去，可他卻遲遲不肯出現，陳小鬏一會兒看手機，一會兒向大門口張望，一會兒煩躁地翻著練習冊，眼前作業本上的字好像都飛了起來，每個字她都認識，可每個字她都看不清楚。

完全沒回應的短信她早已經發出了好幾條，百無聊賴地躺在對話框里，好像在無情嘲諷著她。她猶猶豫豫，還是撥出了孟山空的電話。

忙音意料之中的到來，可還是免不了失望。

她被放鴿子了？

孟山空到哪兒去了？

陳小鬏有些生氣，她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是茫然無措。

眼看著夕陽西下，她還是沒等來那個期盼已久的身影，也沒收到一句半句解釋的話。她在心里給他找了好多理由，可他自己卻一個都懶得找。陳小鬏越想越覺得委屈，垂頭喪氣地向家的方向走。

誰知一出門竟碰上了張醒。

他自己一個人，背著斜挎包也是往外走。兩人很久沒說過話，一時間有些面面相覷。

“那個……來自習嗎？”

他訕訕地問，她沉默地點頭。

張醒困擾地抓了抓頭發，遮遮掩掩地解釋：“我是去后面游泳館來著，今天人好多……對了，今天是不是期中考試？你考得怎么樣？”

“還好……”陳小鬏心不在焉地回答，她暗暗在心里想著，自從幾個人鬧僵之后，本就不在乎文化課的張醒就更少來學校了，幾乎是完全脫產準備體育特長生考試。這么久沒仔細打量他，他好像顯得疲憊了一些，不復往日里混不吝的陽光氣息。

兩人都心照不宣，誰也不先提起王冉冉的事。

“誰知道呢？說不定張醒早就和王冉冉在一起了。”陳小鬏略帶心酸地想。

“眼看就要特長生考試了，我可能這學期都不回來上課了。”張醒轉過來，一臉嚴肅地對著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出口：“陳小鬏，我不在的時間里，你要照顧好自己，別為了一些有的沒的傷心。”

她不禁啞然失笑：“我能有什么有的沒的？放心好啦。”

“你讓我怎么放心？我能想到的，周暄的事情，還有……還有你那個孟山空。”

他看著她滿不在乎的表情，有些急切，殊不知，她表面的云淡風輕，俱是強撐著假裝。

她被他說中了心事，有沒法傾訴，只得安慰他道：

“我知道，我會收心，好好準備寒假的自主招生面試。”

“張醒，你也要好好的，特長生考試，要順利。”

斜陽拉長兩人單薄的身影，仿佛隨意嬉笑、兩小無猜的日子就在昨天，可轉眼間就不得不成熟了起來，彼此端著架子說話，哪怕心里按捺著給對方的萬語千言。

家里，陳媽媽早已備好了噴香的飯菜，陳小鬏歷經了期中考試、被放鴿子、以及偶遇張醒，可謂是熬過了身心俱疲的一天，此時此刻終于得以休憩。

手機里還是毫無孟山空的音訊，陳小鬏越想越覺得委屈，難以自抑，終于在陳媽媽憂色難掩的關切目光里全線崩潰，撲進她懷里嗚嗚咽咽起來。

陳媽媽也略略猜到，她沒來由的情緒不像是單純的考試壓力，思前想后，最終她什么也沒問。

還好她什么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