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的唯一條件就是聯姻。
念頭在腦中揮之不去，回去的路上，孟曦心中感慨萬千，最終卻只剩冷笑。
這個大陸，一直以來她最鄙棄的事，她最為之不忿的事，卻終究還是如同一顆雷，砸在了她的頭上。
為了漢中，為了百姓，就沒有其他的路可走嗎？她是屬于戰場的，不是屬于后宮的，她還有時間，她一定還有時間......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驛館，她立即下令，出發入佘。
東西早已備好，重新整裝出發不過片刻功夫，出城之時，倒是再也沒見有蜀國的官員前來阻。就像蜀王所說，機會他已經給了，要不要，就看孟曦她自己如何選擇。
出了蜀國城門，孟沐往身后瞧了一眼，問道：“阿姐，真的走啊？”
沒有答她，孟曦只高聲道：“全體聽令，日落之前，必須趕到三楊鎮，不容有誤。”
眾人回答，異口同聲：“是”。
未等行至三楊鎮，崖香便收到了千里飛鴿，大驚失色下，她停止了眾人行進的步伐，連忙通報孟曦：
“主上，涇洲與佘洲，聯合了閬洲殘余部隊，已集結開拔，大軍分別駐扎在我朝邊界，形成夾擊合圍之勢，他們口口聲聲說是要為了閬洲王報仇。”
開戰總要有個由頭，只是為堯玦報仇？也虧得他們有這樣的臉面，后人史書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有多么情深義重、情深似海呢。
又是一個三方來襲，此前閬、涇、楚的聯合不過建立在利益之上，孟曦只是小小挑撥，便使得他們分崩離析。
可如今的局面，各國皆是為了自保，一旦輸了，可不止城池淪陷這么簡單，是整個國家的沒落與覆滅。狗急了尚且會跳墻，遑論舉國之力，這次她真的能繼續強硬的抗下來嗎？
孟曦道：“立刻飛鴿傳書回漢中，請漢中王撥下援兵；另傳令秦昊，死守禹城......”
“阿姐”，孟沐喊她，定睛道：“只有蜀國能幫我們了。”
孟沐說得并沒有錯，蜀國若是朋友，她期望的三國鼎立之勢，不日便可達成；可若蜀國是敵人，漢中便是岌岌可危，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此時的漢中就是那根木。
望著沉思不動的孟曦，孟沐又道：“阿姐，蜀國究竟說了什么，要你這般難做？”
一直以來，她養在深宮，不曾知曉外界，可近日來，他們趕路，赴蜀。她亦見了許多，聽了許多，加之有崖香在身邊同她解釋，她也算了解了一二。她不懂的是，蜀國到底開出了什么條件，讓阿姐那么的避之如諱。
深切的看了她一眼，孟曦眼中蘊含著太多情緒，猶豫良久，她冷著臉，緩緩道：“蜀國希望和漢中聯姻，對象司馬遙。”
先是一場震驚，震驚過后，小姑娘恢復了一些神智：“那阿姐，你為什么......”
孟曦騎著馬往前走了幾步，沖她道：“你跟我來。”
說著姐妹二人一前一后，往林間走去。
望著林間片片落葉，新葉出，舊葉零，旬旬更替，陽光照進林間，在樹葉的遮蓋下，形成了一條條光束，落在飄零的落葉上，又形成了黃暈色斑點。
沒有時間靜默，她道：“戰事在前，我必須守在戰場，蜀國聯姻，注定是場不可能的交易。”
“我去”孟沐道。
這聲回答，是孟曦早便料到的。作為阿姐，她盡著最后一份勸導，緩緩開口：“你聽說過郅洲的云葛若蘭嗎？”
“那不過是個例，先楚王暴虐，可司馬遙不一樣啊，人家不都說他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聽著孟沐喋喋不休在說著司馬旻奕的一切，她說得什么，孟曦其實沒大聽得進去，可那副神態，卻是那么的認真，那么的用心......
“蜀國與漢中分割兩地，一旦出嫁，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漢中都將不再是依靠；王室復雜，蜀國亦不例外，一旦出嫁，后宮與前朝皆是波濤巨浪，一不小心就會卷入是非，生死難料；一旦出嫁，屆時受了欺負，你沒有兄弟姐妹，沒有你的王兄王姐，沒有漢中能夠替你做主為你撐腰，如此這些，都沒有關系，是嗎？”
深吸一口氣，孟曦眸中多了幾分血絲，她繼續道：“詭謀如我，尚無保證應對，天真爛漫如你，又怎能應付這些狂潮。”
小姑娘低頭沉思良久，最終紅了眼眶，她垂著頭，淡淡開口：“可是阿姐，我們能贏嗎......”
以一敵四，是啊，能贏嗎。可無論贏不贏，她都無法讓漢中的女人走上不歸路。
望著她，孟曦沖她淺淺一笑：
“相信阿姐，只要你不愿意......”
“不”，孟沐鄭重打斷她，回望而去：“我愿意......，我早說過此生非司馬遙不嫁~”
看得出來她的眼神既誠懇又堅定，認真的不能再認真了，這讓孟曦真的動了怒氣。
“孟沐”，盛怒之下，她低聲喚道，自己再而三的勸告，竟是白白浪費口舌么。
孟沐懇切道：“阿姐，你不是常教育我們，無論是作為皇子還是公主，既受萬民臣拜，就要肩負起子民的生死么，三哥承襲王位之時，你訓斥他的話你還記得嗎？如今大戰在即，聯姻明明可以省去諸多麻煩，那些兵將們的命，不也是命嗎？”
兵將的命也是命，她何嘗不知道，震驚孟沐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同時，她確認道：“你真是這么想的？”
“漢中的公主如果注定要走上這條路，那么也只有我最合適了，不是嗎？”
那灼灼地目光直擊刺入了孟曦的心臟，蜀國聯姻要的是漢中公主，哪位公主雖未明說，卻是心知肚明，孟沐真的可以去嗎，那個人又能護她幾分，可事到如今，她似乎沒有選擇。
抬頭仰望，她紅了眼眶：“沐兒，這次權當是阿姐欠你的，為了漢中，為了百姓，為了前線的將士，我孟曦替他們也替我自己，謝謝你~”
忽降狂風，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她指天冷笑：“呵呵，可笑我孟曦，妄圖逆天改命，卻終究要把自己親妹妹送出去。”
“阿姐”孟沐低聲喚她。
蜀國，總有一日，今日之辱，她定要報回來！
歸至部隊，孟曦重新下令：飛鴿傳書一封回漢中告知聯姻之事，另一邊快馬修書陵江，告知蜀國愿意聯姻，部隊由崖香帶領趕赴金烏整頓，作迎親之隊護送孟沐出嫁；孟曦則一人趕至禹城，與秦昊回合。
臨行前，孟曦囑托崖香保護孟沐的安全，崖香則一臉擔憂地瞧著她，欲說還休。
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主上，菘藍暫時不在你身邊，我若再離開......”
孟曦回道：“菘藍我已經派人聯系她了，估摸著我到禹城，她也該到了”
“主上，路上怕是不安全，你一個人要小心注意。”
“知道了。”
“主，主上......”
“你到底想說什么？”看她吞吞吐吐的模樣，孟曦干脆問道。
“沒什么”她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孟沐，低頭輕聲問道：“就是，聯姻吧......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么，那畢竟是司馬遙......回頭他要是知道你親手給他送了個老婆......那我們和蜀國的聯盟，也未必能成......再說三公主還不知道您和司馬遙......”
“有仇”，孟曦接下她的話，眼神中皆是冷漠：“誰人不知，我同他正鋒相對多年，命中注定我們只能是敵人，他若是恨我，我也不介意和他沙場上見。”
望了一眼身后的孟沐，她對崖香道：“還有，這件事情不許和她提。”
“什么事？”崖香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隨即又調侃道：“您不是剛剛還說，和那個人只有仇么~”
遭到孟曦一記白眼，崖香瞬間老實許多：“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