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沒什么行囊要收拾，拿了幾件衣服，牽出馬匹，他們即可上路。

就在準備出發時，第一日見到的掌司府令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從遠處急匆匆的跑到他們面前。那肥胖的身材，跑起來似大鵝一般搖搖晃晃，孟曦心焦，倒也沒心思去嘲笑他。

那人在他們跟前停下，氣喘吁吁的想說著話，無奈跑的太快，上氣不接下氣，只能揮著手示意，讓他們下馬。

眾人紋絲未動，孟曦問道：“大人，還有什么事嗎？”

咽了口唾沫，那人勉強說著：“殿......殿下，我們......王上有請......”

司馬瑜總算要見她了嗎，見或不見都在一念之間，可個中選擇卻是天壤之別。定睛看向城門，孟曦猶疑了。計較得失間，沉思過后，她還是做出了選擇。拋下銀槍，調轉馬頭，她往楚王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著一騎絕塵而去的孟曦，那府令瞪大了雙眸不敢相信，隨即似乎是接受了事實，拎起官襦，一顛一顛地追了上去，邊追邊喊著：“殿下......”

偌大的宮殿，高高在座的司馬瑜，遙望著她居高臨下，以及隨侍在一旁玲瓏機警的司馬靖。父子二人正靜靜的等著她的到來，像是猛獸伺機而動，等待著獵物。

“漢中孟曦拜見蜀王。”孟曦上前按規矩作揖拜見。

“咳咳”清咳了幾聲，司馬瑜方才說道：“免禮平身吧?！?

司馬靖嘴角微揚，笑得和善，他朱唇微啟，道：

“公主遠道而來，怎么不在蜀國多玩玩，是嫌棄我們這里比不上你們漢中嗎？”

那司馬靖與司馬遙雖不是一母所生，面頰間卻也有幾分相似，尤其那兩片薄唇，竟有著一樣的弧度，天生自帶笑顏。孟曦常覺得，笑面虎，笑面虎說得大抵便是他們這種人。

他繼續道：“我父王可是一聽說公主要走，立刻帶病起身要見你一面，深怕怠慢了公主，讓公主白跑一趟呢......”

笑得卻是和藹可親，說得話是既夾槍又帶棒，諷刺揶揄統統上。忍不住心頭給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孟曦也帶上親善的笑容，道：

“蜀王繁忙，孟曦不過小輩，自然要體諒長輩。聽說王上近來還身體不適，無法下床走動，既然沒什么幫的上忙的，就想著免得叨擾了。這不，剛想離去，哪里知道王上就好多了，不僅能下床，還能與孟曦見上一面，看來真是神明顯靈，天右吾王啊......”

七扯八扯，加上一通暗諷，說得司馬靖不由皺了皺眉頭，孟曦這是拐著彎罵他們裝病呢，再看司馬瑜眼神凜冽，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姜畢竟是老的辣，司馬瑜的臉色很快便恢復如常：“瞧瞧，都說女兒家孝順，懂得體諒人?？蓱z孤多子少女，兒子們又各個只知朝堂政事，哪里體會過兒女承歡膝下之樂啊。不像你父王，現下定是逍遙閑散，不知你父王身體可還康健??？”

神色一凜，她重新審視眼前二人，父王的消息傳得竟這樣快嗎，還是說只有蜀國那么快知道了，一瞬間她思緒百轉千回，握拳的手纂地更緊了。

回神定眸，她菀菀一笑，答道：“自然康健，知道我此次來蜀，他還特意叮囑我，叫我問王上安好，若有機會，定要找您下棋呢。”

找他下棋？孟霍已死，這不等同于咒他下地獄么。司馬瑜也不曾生氣，只想著這丫頭倒也確如傳聞所說聰穎伶俐，有勇有謀，不得不讓他另眼相看，可惜是他國的......公主？

司馬靖心中籌算著，這個孟曦，仗著他們未曾將紗窗捅破，討盡了嘴上便宜，倒要看看你能撐到幾時，他上前忍不住問道：

“不知公主來蜀，所謂何事啊?”

孟曦不急不慢地回著：“先有蜀崇德王與漢中勤慶王達十年不戰不約，后又有淑佳公主遠嫁漢中，與明仁王成就恩愛佳話。而就在年前，閬洲一役，蜀國與漢中更是一個由東，一個由南，不約而同打開關口，打的閬洲是措手不及，可謂默契十足。如今時局動蕩，暗潮洶涌，各國之間若是能有個彼此相信，可以憑仗依靠的盟友，必定能夠乘風破浪，千帆歸來......”

他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公主的意思是......”

“漢中愿與貴國達成合縱連橫，求同存異，共商天下?！泵详卣f得坦蕩誠懇。

司馬靖則瞇起眼睛笑了笑：“公主一屆女子，卻是豪情壯語，說得本宮真是心潮澎湃。我朝與貴國若能達成聯盟自然是最好不過，只是......”

說著他看了眼司馬瑜，父子二人一番對視，他回過頭來，眉頭微皺道：“只是，公主殿下，您......說了算么？”

“本宮自然是得了父王授意......”

“公主殿下”，司馬瑜打斷她，眼中全是鄙夷，他拔高著調門喊道：“莫說老漢中王能否授意，即便是漢中王授意，可這口頭上的聯盟之約，即便是我信，怕是公主您也不敢信吶?！?

此時的司馬瑜嘴角依舊掛著一絲笑意，可如今孟曦卻覺得那絲笑與她心頭上的笑意，何止是差之千里。

心中冷笑，她淡漠開口：“不知王上與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眼珠一轉，蜀王靠在扶把上，撐起一只胳膊，顯得有些懶散，他緩緩說道：“自古以來，兩國結盟，非聯姻不成誓，若是成了姻親，那自然便是一家人，若他日戰亂四起，兩國聯合也好有個正大光明的由頭......”

想是司馬靖也未曾料到蜀王的說法，瞪大著眼睛望向司馬瑜。

與漢中聯盟原本就不在二人商議之內，否則也不會派司馬遙前往楚國。接見孟曦也不過是為了將其耍弄一番，拖延她回國的時間，以便給其他國家多出時間準備?？涩F下蜀王的說辭，卻不得不叫他大驚失色。

“聯姻？”，孟曦的眉頭在一瞬間擰巴了起來，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王上，放眼整座大陸，東有郅楚和漢中，西有涇佘，中有閬蜀，如今閬洲不過殘存之軀，不值一提，蜀國便是一家獨大，而我們漢中更是一直屹立許久，相信只要我們強強聯合......”

端著茶杯，正撇著杯中的茶沫，司馬瑜舉起尚拿著杯蓋的手，擺了擺，示意她停下：“這些，與我們蜀國而言，沒有意義。兩國聯盟，看得就是誠意......”

說罷他抿了口茶，繼續道：“丫頭，機會我已經給了，條件我也提了，至于要不要，有沒有這個誠意，就看你自己了。”

司馬瑜亦是臨時改了主意，這丫頭確實不錯，有膽色有謀略，像是老天爺給下來的兒媳婦，同他兒子若是站在一起必定是天作之合，一對璧人，想到這，他便打算給她一個機會。

“既是聯姻，可據我所知，王上與太子殿下皆已有了皇后與太子妃，這恐怕......”這是孟曦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推脫之詞了，自古聯姻，都是公主遠嫁，可蜀王已有王后和四宮妃子，太子亦有正妃，名分不匹配，如何說得過去。

不光孟曦，司馬靖亦看向他的父王，司馬瑜淡然則回道：“聯姻自然是正妃之名，歷來聯姻也并非都是帝王與太子，王爺亦是有過先例的，我兒旻奕尚未婚配，他是我蜀國唯一一位金印王爺，身份也是太子之下，萬人之上，與公主婚配足以。”

待他說完，站在他身旁的司馬靖眸中不經意的閃過一絲殺意，他極力遏制著心中的滔天怒火。

又是司馬遙，父王的心中每次偏向的都是那個明明已經瞎了的司馬遙，若是他還能視物，恐怕太子之位早就易主了吧。可那個瞎子若是真能視物，他也定然留他不得了。

腦子一片空白的孟曦，心中又何嘗不是驚濤駭浪，沒等她完全消化，蜀王又道：“不急，孤可以給你時間考慮~”

只是，時間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