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燈光下，老人躺在地板上，楊洛掏出兜內的彈簧刀，割開腿上的繩索，直接站了起來。

他稍微穩了兩步，感覺腳有些麻。

腳踩著福爾馬林與鮮血，楊洛一路來到老人的尸體前，慢慢蹲下身子，摘下了那副面罩。

面罩之下，老人就如同睡著了一般，表情十分平靜，且安詳。

楊洛靜靜地看著他的臉，嘴角慢慢繃緊，心中驟然升起一股無名火。

查是你要查，死也是你要死，什么問題都沒解決，只顧著輕松的了結，空留下一堆爛攤子。

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你直系親屬，干嘛要對你的生死罪孽負責？

知道了真相也不說，莫名其妙就讓別人手染鮮血，僅剩的一發子彈居然浪費在你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身上！

與此同時，楊洛的右手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他捏緊拳頭，眼底深處潛藏著一絲不安。

可我當時，又為什么會開槍？

“楊洛？”

看他在尸體前沉默了好一陣，唐曉悠有些不安的叫了一聲。

楊洛回過神來，伸手從老人兜內取出了鑰匙，淡淡道：“沒事。”

他替唐曉悠解開了手銬，一旁失血過多的李默正臉色蒼白地看著他，詢問道：

“這里發生了什么？我為什么會昏倒？”

王澤也醒了過來，他同樣臉色蒼白，環顧著周圍的大腦容器與不遠處的尸體，吞了口唾沫，低聲道：

“這是哪里？那人是誰？”

唐曉悠活動著手腕，眼中滿是希冀地看著他，急切道：

“事情解決了嗎？王澤能恢復嗎？”

楊洛深吸一口氣，怒吼道：“我不知道啊！不要把問題全丟給我！”

一個二個都在自說自話，就沒人稍微動動腦嗎？

我又不是上帝，怎么知道這些！

死了多好啊，一覺睡醒多輕松啊，麻煩事全落到了我的頭上！

楊洛低頭喘著粗氣，眼中滿是憤怒與無奈。

他也知道，這并不是三人的錯，他們都是受害者，自己現在只是在無意義地宣泄怒火。

楊洛的憤怒讓三人都安靜了下來，李默沉默了一下，說道：

“一個人處理事情很累吧，你先休息一下，唐曉悠來幫我們解開手銬。”

李默的友善反而讓他感到自責，楊洛冷靜了一下，疲憊道：

“抱歉。”

他將刀與鑰匙遞給唐曉悠，一個人走向了墻角。

大腦因血壓上升而有些暈眩，楊洛看著一旁的尸體，心中愈發煩躁。

他閉上雙眼，放空了大腦。

唐曉悠替兩人解開了手銬，王浩眼神復雜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李默解開束縛，收起了刀，雙手撐著椅子，一時半會兒卻站不起來。

他撕開褲腿，檢查了下腿部的槍傷形狀，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抬頭看向楊洛，問道：

“槍呢？”

李默的提示讓楊洛立馬睜開了雙眼，他突然聯想到一件事：

這棟樓里還有個看不見的怪物，并且自己現在沒子彈！

“得馬上走！”

楊洛立馬站了起來，李默看他急切的樣子，疑惑道：“怎么了？”

“沒時間解釋了，你們倆個趕緊扶著他下樓！”

楊洛急匆匆地安排道，連忙走向房間右側，準備回收那把獵槍，那是現在唯一的自保手段。

王浩皺了下眉，楊洛幾次莫名奇妙地強硬態度讓他心中產生一些不忿。

然而還沒等他張開口，就被唐曉悠拉住衣角，朝他搖了搖頭。

楊洛當然沒時間也沒心情去考慮這些細節，他離槍還有六米的距離，就在這時……

“嘎吱——”

第一扇房間門，被慢慢打開了。

楊洛停下腳步，立馬回頭。

略紅的夕陽從門外射入，唐曉悠看著空無一物的門外，疑惑道：

“是風？”

正當她發出疑問，卻突然發現朝門外蔓延的鮮血，好似被什么看不見東西給阻攔，十分詭異地朝兩側慢慢繞開。

唐曉悠面色刷的一下變白，高聲尖叫道：“門口有什么東西在！”

楊洛沒有猶豫，立馬將右手食指對準門口。

“噠。”

清脆的踏地聲響起，地面濺起小片血花，那家伙朝門外躲開。

賭對了！

楊洛感受著胸腔中劇烈的心跳，竭力控制著急促的呼吸。

自己有沒有子彈只有自己知道，但空城計不會每次都生效，自己現在必須得拿到槍。

他小心翼翼地朝后邁了一步，這時，前面的第二扇門也被突然打開。

楊洛還沒來得及將食指對準門口，在他身后的第三扇門也被打了開來。

楊洛立馬轉身，身軀正對著三扇門的方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房內房外都無比安靜，這種異常的情況讓三人不敢說話，門外也沒有動靜，唯有涼爽的風吹入，中和了刺鼻的氣息。

楊洛感覺冷汗快要打濕背衫，這是最糟糕的情況，那家伙并不笨，入口多的話雙方只有拼反應。

但是致命的一點是，自己看不見它。

楊洛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他之前在認知世界里有見識過對方的速度，現在如果貿然朝獵槍靠近，暴露自己的現狀，多半會被一擊秒殺。

該怎么辦？現在。

楊洛飛速思考著，咽了口唾沫，沙啞道：“王浩。”

“在……”

王浩用著顫抖地聲音回復道。

楊洛朝右邊歪了歪頭，艱難道：“去，把槍撿起來。”

“……”

王浩沉默著，在他眼中浮現出劇烈的掙扎。

他看向臉色蒼白的唐曉悠，又看了眼腿上有傷的李默，這才顫抖地邁開了雙腿。

他才發現自己的冷靜在面對未知事物時，那不堪一擊的脆弱。

這時，唐曉悠再次拉住了他，低聲道：“我去吧。”

王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停下了腳步，感激地看著她。

坐在椅子上的李默聚精會神地盯著第一扇門口，低聲道：

“把我腰包拿去，里面有子彈。”

行動不便的他幫不上什么忙，只能起到放哨作用。

他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什么狀況，但他根據環境判斷，有血的第一扇門是最好守的。

楊洛則是盡量裝作無所謂，誰來都好，只要能把槍交給自己，那怪物暫時還對我抱有恐懼感。

唐曉悠深呼吸了一下，取下李默的腰包，朝著獵槍慢慢走去。

周圍除了她的腳步聲以外顯得詭異的寂靜，一個個大腦在淡黃的福爾馬林中沉浮。

燈光閃爍，楊洛和不可視之物在僵持著。

終于，腳步聲來到了身后，唐曉悠拾起了獵槍，慢慢上了膛。

楊洛松了口氣，將左手伸向身后，卻沒能摸到槍，然后……

“砰！”

巨大的槍聲在身后響起，楊洛的身軀不自覺向前飛去，他大腦一片空白。

怎么……回……

思緒還沒完全構成，一陣勁風突然從面前襲來，楊洛的胸腔驟然傳來一股劇痛。

一只粗糙的手輕柔地握住了他的心臟，將他的身軀停留在空中，鮮血噴涌而出。

即便如此，他仍然沒死，只是再沒有任何手段可以反抗。

楊洛掙扎著回頭，死也要死個明白。

他看見了李默與王浩震驚的雙眼，以及不遠處唐曉悠僵硬的笑容，和那槍口冒出的硝煙……

“內鬼……是你啊……”

楊洛自嘲道，心中一片苦澀……

千算萬算，沒想到居然是委托人有問題。

但是，我才剛復活啊……

楊洛口中溢出鮮血，十分悲哀的想到。

他在空中虛蹬著腿，雙手無力握住那只看不見的手腕，想做最后的掙扎。

“嘻嘻。”

毫不留情的嘲笑聲響起，對方直接捏爆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