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政府官員的回避制度
吏治敗壞可以說是封建社會的痼疾宿弊,不治之癥。這當然不是說任何一個封建統治者,在主觀上都贊許甚至慫恿政治腐敗現象。事實上,頗有一些封建王朝的最高統治者,從封建統治的長治久安出發,為保證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做出了種種努力,并且往往也確能奏效于一時,只是這種努力終究不能克服由封建政治的本質特性所帶來的各種固有矛盾而已。
中國歷史上最后一個封建王朝清朝,曾經建立起一套周密嚴格的政府官員回避制度,在一定歷史時期里起過抑制吏治敗壞的積極作用。
清王朝自從建立起全國性政權后不久,官僚制度中的某些弊端就開始顯露出來。順治九年(1652年)的一個諭旨稱:“銓部職司用人,凡有銓選,應用才能。今朕聞有援引親黨及納賄營私者,此風斷不可長。”官員回避制度正是為了防止和阻扼這種現象而制定,并經過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而逐步完善的。
官員回避制度主要包括以下內容:
其一,外官避籍。即外任官員,不得在本籍任職。按規定,總督、巡撫、藩司、臬司等地方大吏,不得任用本省人士擔任,以避免親族鄰里的干預請托。即使是鄰省的,也必須距本籍五百里以外方可。知府、同知、通判、知州等官,只要原籍不在自己的管轄之內,可以“于本省內調補”。后來,籍貫回避的范圍又進一步擴大,不但本籍要回避,連祖籍(祖先的籍貫)、寄籍(長期寄居之地)也都要回避。光緒年間,清廷任命廖壽豐為福建布政使,廖是江蘇嘉定人,本來毋庸回避,但他的先世曾居福建永定縣,福建是他的祖籍。廖壽豐立即申報了這一情況,結果朝廷便改授他為河南布政使。這說明,一直到晚清,這種外官避籍制度還在嚴格執行著。
不但文職官員要“避籍”,武職也一樣。乾隆十二年(1747年)定議:“副將、參將,無論水師陸路,均回避本省;游擊、都司、守備準予五百里外及隔府別營題補。至千總末屬微員,發往他省不免俯仰拮據之慮,仍留本省題補,不必回避。”
其二,同官避親。即親屬特別是直系親屬,京官不得在同一衙門、外任官不得在同一地區任職。按規定,“在京堂司各官”,不但祖孫、父子、叔伯、兄弟不得共事,即使“外姻親屬中母之父之兄弟、妻之父兄弟、姊妹之夫、己之女婿嫡甥同衙門”,也要“令官小者回避,同官令后進者回避”。在地方,直系親屬“若同在一省服官,難免瞻徇夤緣諸弊”,“聲氣易通,轉輾營謀,其弊滋甚”,所以規定“祖孫父子胞伯叔兄弟自道府以至佐雜等官,無論官階大小,概不準同官一省,以杜弊端”。
此外,清代在選拔官員的科舉考試中,也有嚴格的親屬回避制度。順治年間曾明文規定,鄉、會試時,主考官和同考官的子弟侄甥,一律不準入場應試。雍正時,曾一度將應回避之子弟等人單獨試于內閣,或在闈中另編座號,別派大臣出題閱卷。乾隆九年(1744年)以后,仍禁止主考官和同考官的子弟在本地區參加科考,以避免營私舞弊。
其三,禁止內外官交結。清朝政府十分注意防范地方封疆大吏與朝廷王公大臣除公務往來以外的攀援勾結,尤其嚴厲禁止外官與皇室近侍之間互通聲氣,營私舞弊。為此,清政府做了許多的規定,如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一個上諭說:“嗣后,各王公屬下人等惟京員向各門往來仍照舊不禁外,其有現任外任職官因事來京者,概不許于本管王公處謁見通問,以清弊源。”外任官員離京赴任時,不得謁見京官;到任后更不得派人向京官呈送土儀禮品,拉攏關系,否則要予革職處分。京官“與之接見及差人至外官任所往來者,亦革職”。官員之間不得因科舉閱卷、舉薦等關系而“競認師生”,更不準“借師生關系為攀援上進之階”。對“諸衙門官吏與內官及近侍人員互相交結”的禁令尤為嚴厲,若發現有“內外交通,泄露事情”“夤緣作弊”等,“皆斬監候,妻子流三千里安置”。
所有這些辦法和措施,或者因為只是針對某些局部問題,不可能起到從根本上澄清吏治的作用,或者因為不能貫徹始終,漸成具文,有的甚至遭到最高封建統治者的自我破壞。到了清朝末葉,吏治的敗壞終于成了不可逆轉的趨勢。太平天國時期,農民領袖們指斥清王朝統治是“官以賄得,刑以錢免,富兒當權,豪杰絕望”,“又縱貪官污吏,布滿天下,使剝民脂膏”;辛亥革命時期,資產階級革命派領導人揭露清政府,“政治不修,綱維敗壞”,“鬻爵賣官,公行賄賂”,“剝民刮地,暴過虎狼”。正是政治的腐敗,把這個封建王朝送進了歷史的墳墓。就清代的官員回避制度來說,不論它的成功方面還是失敗方面,都能夠給我們一點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