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四、北京軍區

1974年10月,北師大人事組找我談話,說中央要調我去工作,并說我是新黨員,要服從組織分配,好好工作。我問到什么方去?什么單位?他們說不知道,說到時候就知道了,并通知我下星期有人來接,要我在宿舍等。我被搞得莫名其妙。先年中山大學哲學系李錦全、吳熙釗兩位先生來北京修改楊榮國主編的《簡明中國哲學史》,住在前門飯店,因為是同行,又比較熟,我去看望過他們。李錦全先生很關心地問我:“你們還是牛郎織女嗎?”我說:“愛人調北京不太容易,戶口難進。”他說:“你就到我們那里去好了。”我就同意了他的意見。他回中山大學后,積極地為我的工作調動而努力。中山大學人事組發函中國農業科學院油料研究所,調去了我妻子的檔案,安排在生物系工作,又幾次發函到北京師范大學人事組調我的檔案,北師大人事組既沒有給中山大學人事組發去我的檔案,也沒有答復。1974年,李錦全先生誠心想解決我的兩地分居問題,直接找到北師大人事組,他對人事組負責人說:“你們既不調張立文的愛人,解決兩地分居問題,又不放張立文的檔案,這是什么意思?”北師大人事組負責人無奈地說:“張立文的檔案不在我們這里,被中央組織部調去了沒有還給我們。”這樣,去中山大學的機會就落空了。

由于人事組通知我下星期有車來接,也不知道哪天來接,除開會外,我只能在宿舍等。大約是10月11日星期五下午,來了一部軍用吉普車,我只拿了洗臉的毛巾、牙刷、牙膏等,就上車由他們拉去了,結果被拉到了西山北京軍區大院,這時已經到了幾個人,還有1人在途中,連我共調來5人,管接待的參謀領我們看了我們住的房子,每人可住一套間的房子,套內有廁所、有廚房。我當時真是眼睛一亮。從1960年畢業留校到1974年的14年間,我都是與另一教師住13平方米的集體宿舍,住三間一套的房子真是可望而不可即。第二天,參加北京軍區團以上干部大會,在軍區禮堂里我們五個人坐在一起,人們形容為“萬綠叢中一點藍”。晚飯時我們五個人在一起交談,互相介紹,才知道其中一人是從“梁效”大批判組來的,原北大歷史系教師,一人是從北京師范學院來的,一人來自中央黨校,一人來自中央部委。我們來軍區的工作好像是成立一個大批判組。第三天,北京軍區政治部副主任找我們每個人談話。輪到與我談話時,他說明我們來的工作任務是大批判,準備成立一個大批判組,并說明工作的重要性和意義,最后他問我到這里工作有什么困難,我便說有兩大困難。第一個困難是我是搞中國哲學史教學的,不是搞馬列主義研究的,專業可能不對口。他說共產黨員要服從革命需要,我就無話可說了。第二個困難是我十幾年來兩地分居,三個孩子分了三個地方,很難照顧,現在中山大學楊榮國教授調我去中山大學工作,解決兩地分居問題。他回答很痛快,馬上把我愛人調來北京。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有三點對我的引誘很大:一是參軍是當時全國青年夢寐以求的最光榮的職業,學校的軍宣隊是高校“斗、批、改”的領導者,是最權威的,我可以一下子變成領導階層,而不是天天被軍宣隊訓話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或臭老九,且一下子成了團級干部,這在當時來說無異于一步登天,這種地位身份的翻天覆地變化是所有教師夢寐以求的;二是可以解決老大難的兩地分居問題,結束長期以來牛郎織女的生活,解決兒子的教育問題;三是有一套寬敞的住房,也是北師大所不能提供的。這就是說到北京軍區工作,不僅可以改變身份地位,而且解決了長期不能解決的問題;還傳說是黨中央副主席王洪文抓的大批判組,來頭很大。

老子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個福來得這樣容易,何嘗不是禍呢?這時的我,畢竟已39歲了,虛歲已達“不惑”之年,所以對于突如其來的喜事、好事還是比較冷靜,我去找了哲學系64級學生吳秀永等兩人,他們畢業后就被分配到北京軍區工作,當時就住在軍區大院。“文化大革命”開始前,我與他們一起在前沙澗大隊半農半讀,后一起參加“文化大革命”,他們中的一人曾在“清理階級隊伍”運動中到我家鄉調查我家的情況,因此對我的情況比較了解,對軍區的情況也比較了解。因此,我請他們分析我的去留,他們覺得各有利弊,不好說哪個選擇更好,這就引起了我激烈的思想碰撞。我當時想:若到軍區大批判組,就要放棄自己的專業,就不能繼續做中國哲學史研究,等于放棄自己的學術生命,換句話說,我十多年的研究就白費了,特別是放棄我當時對朱熹哲學的研究,這是我最不愿意的;另外,在軍隊一切行動聽指揮,上級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但做老師的話,就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在完成教學任務和科研任務外,系領導和教研室領導并不阻撓每個教師的專業研究,我不愿意寫奉命文章,而且也寫不好,過去在工作中寫過,總不合領導的意,在軍區大批判組必須寫奉命文章,我覺得很為難;考慮到自己家庭出身不好,軍隊是最講出身成分的,我這樣的出身能否待得下去?我思想有顧慮。盡管在調我時中共中央組織部做過審查,但“文化大革命”中變數很大,誰也說不清楚。一夜未睡,考慮再三,總覺得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喜事來得太快,太突然,說不定并不是好事、喜事,我決定不下來。我又找臨時調到北京市委原我讀書所在黨史系六班支部書記王建初及與他一起工作的成復旺,請他們分析是留北京軍區還是不留。但如真的回去不來,怎樣向北師大人事組交代,受批評是肯定的,中央組織部和軍區追查起來,如何交代,其后果也不堪設想,沒有一個很好的退路,因此,思想斗爭很激烈。我考慮再三,決定放棄這好事、喜事,毅然決定回校。我記得有人說過:只要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不可優柔寡斷,必須馬上付諸行動,不能做決定的人,固然沒有做錯事的機會,但也失去了成功的可能。我向當時北京軍區政治部副主任說明我來時衣服及必需的書沒有帶,想回學校拿來,請他準假,這樣我就回到了學校。回學校后,我就待在寢室里看書,不敢去師大人事組說我不去了。過了約一星期,北師大人事組托人帶口信來,催我回軍區,后又叫我到人事組去談話,我硬著頭皮去了,向人事組的同事說明我不想去了。他們很吃驚!我再三說明我不想去,這時他們似乎才明白過來。他們看著我,好像我在說傻話。過了一會兒,他們說,這樣的美差,你怎么不去呢?你以為軍隊是誰都可以去的嗎?別人想去都去不成。你不去,這是組織紀律問題,你不怕處分么?把我批評了好一通。后來組織上對我進行批評教育好長一段時間。在我不去北京軍區大批判組后,竟然有好幾位教師要頂替我去北京軍區大批判組,要求師大人事組調換人,由于要經中央組織部審查,結果要頂替我去的幾個人都沒有去成。

不久,又有幾次催我回北京軍區,這時我的心情比較平穩了,不像前段時間斗爭得那么厲害了。我就找了從人民大學一起被分到北師大的、時任北師大黨委副書記的趙德芳,說明了情況及我不去的理由,他批評了我幾句,并說他同人事組說一下,由他與軍區聯系,說明情況。這樣,我總算可以不去了。我不去后,軍區大批判組沒有再進人,從“梁效”大批判組去的那個人,北京軍區把他愛人從外地調到北京。但粉碎“四人幫”后,據說大批判組的四個人都作為“四人幫”派到北京軍區的坐探,被逮捕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浦城县| 广德县| 确山县| 阳曲县| 松江区| 增城市| 沅江市| 庐江县| 宣城市| 栾城县| 武胜县| 赞皇县| 玉门市| 浦城县| 德兴市| 大埔县| 延长县| 南宁市| 晋城| 芜湖市| 湖州市| 安国市| 鄯善县| 夹江县| 柯坪县| 师宗县| 渑池县| 花莲市| 东丽区| 茶陵县| 吉木萨尔县| 镇远县| 屏南县| 麟游县| 扬州市| 开江县| 佛学| 开平市| 息烽县| 民勤县| 周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