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禮之起源
關于禮之起源,自古以來眾說紛紜,大致有以下幾種來源說:
1.祭祀說
“禮”的本義是舉行儀禮,祭神求福。王國維認為“禮”起源于宗教儀式:“盛玉以奉神人之器之若豐,推之而奉神人之酒醴亦謂之禮,又推之而奉神人之事通謂之禮。”也就是說,禮的最初形態是指以器皿乘兩串玉祭祀神靈,后來也指以酒祭祀神靈,再后來則一切祭祀儀式都統稱為禮。據《禮運》“夫禮之初,始諸飲食”,自有飲食活動以來便有了原始簡陋的祭祀活動,“其燔黍捭豚,汙尊而抔飲,蕢桴而土鼓,猶若可以致其敬于鬼神”,這些都是為了向鬼神致敬。諸如此類的特殊祈禱、例行祭祀、供奉鬼神的活動,沒有禮就顯得不夠誠摯、不夠莊嚴,所謂“禱祠祭祀,供給鬼神,非禮不誠不莊”(《曲禮上》)。
2.人情說
《史記·禮書》:“觀三代損益,乃知緣人情而制禮,依人性而作儀,其所由來尚矣。”具體而言,“人體安駕乘,為之金輿錯衡以繁其飾;目好五色,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耳樂鍾磬,為之調諧八音以蕩其心;口甘五味,為之庶羞酸醎以致其美;情好珍善,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史記·禮書》)《漢書·禮樂志》又指出了禮在人的七情六欲方面的制約和作用:“人性有男女之情,妒忌之別,為制婚姻之禮;有交接長幼之序,為制鄉飲之禮;有哀死思遠之情,為制喪祭之禮;有尊尊敬上之心,為制朝覲之禮。哀有哭踴之節,樂有歌舞之容,正人足以副其誠,邪人足以防其失。故婚姻之禮廢,則夫婦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鄉飲之禮廢,則長幼之序亂,而爭斗之獄蕃;喪祭之禮廢,則骨肉之恩薄,而背死忘先者眾;朝聘之禮廢,則君臣之位失,而侵陵之漸起。”正因為“禮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忿,忿而無度量則爭,爭則亂”(《史記·禮書》),所以“制禮義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不窮於物,物不屈於欲,二者相待而長”(《史記·禮書》)。禮是用來修養身心的,“稻粱五味,所以養口也;椒蘭芬茝,所以養鼻也;鐘鼓管弦,所以養耳也;刻鏤文章,所以養目也;疏房床笫幾席,所以養體也”(《史記·禮書》)。
因此,《坊記》以為“禮者,因人之情而為之節文,以為民坊者也”,所謂禮,就是順應人情而擬定的節制形式,用來作為人民的提防的。“凡禮之大體,體天地,法四時,則陰陽,順人情”(《喪服四制》),全部禮的本質要點是,根據天地,取法四時,仿效陰陽,順應人情,“大路越席,皮弁布裳,朱弦洞越,大羮玄酒,所以防其淫侈,救其彫敝。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貴賤之序,下及黎庶車輿衣服宮室飲食嫁娶喪祭之分,事有宜適,物有節文”(《史記·禮書》)。
3.圣人說
據《禮運》,從前上古先王時代,沒有宮室,冬天就住在挖掘的土穴里,夏天就住在薪木架上的柴屋。那時還沒有發明火,就生吃草木的果實,鳥獸的肉,喝禽獸的血,連毛也咽下。那時還不知道利用苧麻、蠶絲,就披穿鳥羽獸皮,后來圣人出世,才有了發明和創造,文明才應運而生,“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為臺榭、宮室、牖戶,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為醴酪,治其麻絲,以為布帛,以養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禮運》),圣人研究應用火的熱能,熔化金屬,注入模型,鑄造器皿,合土做坯,燒制磚瓦,用來創建臺榭、宮室、窗戶,又用火來炮、燒、煮、炙各種肉類,釀制醴酒、奶酪,加工麻的纖維來織布,繅治蠶絲來織綢,人們用種種新的物質生活資料來養生送死,來事奉鬼神上帝。
除了物質上的發明創造,圣人還“為禮以教人,使人以有禮,知自別于禽獸”(《曲禮》)。那么,圣人又是如何來制禮的呢?《禮運》記載:“夫禮必本于天,動而之地,列而之事,變而從時,協于分藝”,圣人制禮必須是本自天理,動用于大地,分列于各種人事之中,變化依從四時,協合于一定的分限。圣人所制之禮不僅體現在“貨力、辭讓、飲、食、冠、昏、喪、祭、射、御、朝、聘”等有形的方方面面,還表現在無形的個人修養方面,“其居人也曰養”。
4.習俗說
中國自古以來幅員遼闊,《王制》曰:“中國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東方曰夷,被發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蠻,雕題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發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中國、夷、蠻、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備器。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嗜欲不同。達其志,通其欲,東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譯。”意思是說,中原加上四面邊遠地區,五方的人民都各有自己的習性,不可以轉變。東方的民族稱為夷,披散著頭發,身上刺著花繡,其中就有不吃熟食的人。南方的民族稱為蠻,額頭上刻著花紋,兩足腳趾相向,其中也有不吃熟食的人。西方的民族稱為戎,披散著頭發,身上穿著獸皮,其中有不以五谷為食的人。北方的民族稱為狄,用鳥羽羊毛做衣穿,挖地穴居住,其中也有不以五谷為食的人。中原、夷、蠻、戎、狄五方的人民,他們都各有自己安適的住處、和美的口味、適宜的服裝、方便的生活用品、完備的器具。五方的人民,言語文字不通,嗜好愿望不同,要彼此表達心意,互相交流愿望,這就需要各種翻譯了。這種人,東方稱之為寄,南方稱之為象,西方稱之為狄鞮,北方稱之為譯。
因此,行禮要依從特定時宜,出使要依從他國風俗,“禮從宜,使從俗”(《曲禮上》)。要因地制宜,適應不同地區人民的習俗,《王制》以為“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暖燥濕。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異制,衣服異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凡是安置人民居處的物質材料,必須依據當地受天氣、地勢影響而形成的溫度和濕度。廣闊山谷地區與長而大的河水流域的居室制度是彼此不同的,人民因生長地區不同而風俗也不一樣,剛柔、輕重、遲速的性格脾氣不一樣,對五味的嗜好不一樣,器械的形制不一樣,衣服的材料、樣式也不一樣。國家對廣大人民,要實施禮義教育,但不要改變當地的風俗;劃一政令刑法,但不要去掉當地的方便。
此外,關于“禮”之起源還有楊向奎的“交換說”,此說認為我國的禮也是起源于原始時期的物品交易關系——所謂“禮尚往來”,氏族社會時的風俗習慣、社會生產和交換行為、社會的生活行為等無一不可變成后來的禮。楊寬的“禮儀說”,此說認為“禮”源于原始社會的種種禮儀,很久以前在原始氏族公社中,人們已習慣于把重要行動加上特殊的禮儀,原始人常以具有象征意義的物品連同一系列的象征性動作構成種種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