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禮記》的道德局限
道德教化,顧名思義即通過道德教育、感化。單純的道德教育、感化建立在個體修身養德的自覺自律的基礎上,其作用不免受到一定的局限。
1.《禮記》的道德隱微性
禮之道德功能是通過章明疑似不清、辨別隱微不明來提防人們的不軌之舉,即“夫禮者,所以章疑別微,以為民坊者也”(《坊記》)。其道德教化作用是隱微的,能在邪惡尚未形成之時加以防止,能使人于不知不覺中趨于善良、遠離罪過,即“禮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于未形,使人日徙善遠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經解》)。因此,禮是修身之道,能消除邪惡,增益美善。禮措置于身,身就正;禮用之于事,事就通,即“禮釋回,增美質,措則正,施則行”(《禮器》)。據此,孔子的學生子游提出“禮也者,領惡而全好”(《仲尼燕居》)的觀點,即禮可以治理惡劣的習性、保全良好的品行。
為了充分發揮禮之防微杜漸的作用,不同的階級所施以教化因人、因地、因時而異。教育百姓萬民主要用“六德”、“六行”和“六藝”。“六德”,即知、仁、圣、義、忠、和;“六行”,即孝、友、睦、姻、任、恤;“六藝”,即禮、樂、射、御、書、數 (《周禮·地官司徒·大司徒》)。這六項道德標準、六種善行善舉以及教育學生的六種科目分別從品行和技能兩方面對百姓子弟進行教化。教育貴族公卿大夫的子弟要用“三德”、“三行”、“六藝”、“六儀”。所謂“三德”,“一曰至德,以為道本;二曰敏德,以為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惡”(《周禮·地官司徒·師氏》),中庸之德用以道德的根本,仁義之德用以行為的根本,孝順之德用以制止犯上和邪惡的事。所謂“三行”,“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周禮·地官司徒·師氏》)。所謂“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周禮·地官司徒·保氏》)。所謂“六儀”即“六種儀容”,“一曰祭祀之容,二曰賓客之容,三曰朝廷之容,四曰喪紀之容,五曰軍旅之容,六曰車馬之容”(《周禮·地官司徒·保氏》)。與平民百姓相比,對貴族公卿大夫子弟的教化增設儀容方面的要求。良好的儀容修養是貴族子弟從政的積極準備,所謂“盡飾之道,斯其行者遠矣”(《檀弓下》)。
2.《禮記》的道德局限性
大力倡導禮樂教化的孔子對禮儀道德的局限性心知肚明,孔子曾多次一針見血地揭露禮儀教化實施后不盡如人意的現象:“觴酒豆肉,讓而受惡,民猶犯齒。衽席之上,讓而坐下,民猶犯貴。朝廷之位,讓而就賤,民猶犯君”(《坊記》),杯酒盞肉經過推讓而接受較差的,即使如此,還有侵犯年長的;宴享席上一再推讓而坐在下位,即使如此,還有侵犯尊貴的;朝廷的班位一再推讓而站在較為卑賤之位,即使如此,還有侵犯君主的。“利祿先死者而后生者,則民不偝;先亡者而后存者,則民可以托……以此坊民,民猶人背死而號無告”(《坊記》),財利榮祿,先給死者而后給生者,這樣化育人民,人民就能不背棄死者;先給為國事奔波在外的人,后給生活在國內的人,這樣化育人民,人民就可以信托……用這種精神規范人們,人們還有背棄死者,致使其老弱哀號而無處投告。“祭祀之有尸也,宗廟之主也,示民有事也。修宗廟,敬祀事,教民追孝也。以此坊民,民猶忘其親”(《坊記》),祭祀時設有尸,宗廟里設有神主,是向人民顯示有所尊事的對象。修立宗廟,敬事祭祀,是教導人民追孝先人。用這樣的方式規范人民,人民還有忘記自己雙親的。“夫禮,坊民所淫,章民之別,使民無嫌,以為民紀者也。故男女無媒不交,無幣不相見,恐男女之無別也。以此坊民,民猶有自獻其身”(《坊記》),禮是用來防止人們淫縱,顯明男女有別,使人不產生兩性關系上的懷疑,而作為人們生活紀律的。所以男女不經過媒人就不相交際,沒有納禮幣訂婚,彼此不得私自相見,這就是恐怕男女無別、分限不清。用這些禮法規范人民,民眾還有置之不顧而自獻其身的。
禮是一種順應人情的節制形式,是用來作為御民之提防的,因此,傳統禮儀文化的道德維度是基于道德缺失的防范和修養,所謂“禮以坊德”(《坊記》),雖然不可避免地具有一定的唯美性和局限性,但對于提倡美德、以德治國具有積極的意義。“德者,得也”(《樂記》),道德的最高境界在于精神上和理智上的完美獲得。禮以坊德、禮以養德強調德成教尊、德行相稱,最終促成“教順成俗,外內和順,國家理治”(《昏義》)的“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