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54年7月間,埃及的多個城市接連發生了多起爆炸案件。最后經警方查明,這些爆炸案竟然是以色列特工干的。這次事件是以色列情報史上最惡劣的事故之一,讓以色列備感丟臉,成為以色列的一件丑聞。此事不僅讓以色列的形象大受影響,還連累了與此事毫無關系的以色列國防部長平哈斯·拉馮被迫下臺。
1954年以色列總理摩西·夏里特和以色列國防部長拉馮等“鴿派”政治人物希望同阿拉伯人和解。埃及總理納賽爾為了本國的安全與美國達成協議,只要美國對英國施加壓力,讓八萬駐扎在蘇伊士運河沿岸的英國軍隊撤離,埃及就會按照美國的要求,與伊拉克、土耳其簽訂防御條約。英國在美國的壓力下,被迫同意將駐扎在蘇伊士運河沿岸地區的八萬英軍撤走,但爭取到了保留軍事機場使用權的利益。看起來,世界正走向和平。埃、美、英這三國的事情與以色列本沒有什么直接的利害關系,但在1954年5月,以色列情報人員得到了這三國的協議之后,以色列的“鷹派”人物感覺此事對以色列非常重要,關系著以色列的生死存亡。他們認為,英國軍隊撤離以后,以色列直接面對的將會是埃及軍隊,而埃及人很可能會把運河沿岸作為前沿陣地,向以色列發起進攻。更嚴重的是美國一定會傾向埃及和其他阿拉伯國家,將以色列拋向一邊。如果沒有美國的支持,被阿拉伯國家包圍的以色列就有很大的危險。另一方面,以色列的總理夏里特和國防部長拉馮正想方設法同阿拉伯人和解,雖然他們二人也不贊成埃、美、英三國之間的協議,但他們表面上也沒反對。
于是,以色列軍情處處長本杰明·吉卜利便提出了一項實施破壞的離間計:破壞美國人和英國人在埃及的財產,然后嫁禍給埃及以及在野派宗教團體,從而使美國政府和英國政府對納塞爾產生不滿并失去信任。這件事如果成功,美國政府對埃及的態度就會被重新考慮,美國也會重新對以色列友好。英國的駐軍也不會撤離,埃及對以色列也不會有威脅,以色列的安全就有了保障,他們三國的條約將成為廢紙一張。
本杰明·吉卜利是以色列“鷹派”青年軍官,是堅定的猶太復國主義者,他堅決反對與阿拉伯國家握手言和。他野心勃勃,立志有一天成為軍隊總參謀長,對埃及進行毀滅性的打擊。25歲時,他就為猶太地下軍“哈加納”的秘密情報組織“沙伊”效力,在英國托管地從事間諜活動。因戰績卓越,在1949年成為軍情處的第二把手。先后在英國和美國接受全面訓練后,在1952年回到以色列擔任了軍情處處長,可以說是一位讓阿拉伯人膽戰心驚的人物。正當他夢想著成為軍情處的總頭頭兒,在以色列大干一番時,第二年,也就是1953年,伊賽·哈雷爾被本·古里安任命為全國特工部門的總頭目,當然軍情處也歸伊賽·哈雷爾所管。這件事給吉卜利以沉重打擊,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居他人之下。軍情處不再獨立,一切活動都要聽從摩薩德頭目的安排,這讓這位野心勃勃、年輕氣盛的軍官接受不了。
吉卜利沒有做到一切行動聽從指揮,而是我行我素。他把摩薩德特工總部拋在一邊,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為了他心中的國家安全,他決定重新組建“101分隊”,并以埃及為目標進行活動。他把特工阿弗拉姆·達爾派往開羅。達爾派是一位經驗豐富的特工,他化名為“達林”在埃及開展工作。很快“達林”便在埃及建立了兩個間諜網,第一個間諜網的頭頭兒是土耳其外科醫生莫伊謝·馬爾澤克博士,他在開羅“以色列醫院”上班;第二個間諜網在亞歷山大,頭頭兒是身為教師的薩米·阿扎爾。這兩個間諜網之間的聯絡員是漂亮姑娘維多尼娜·尼妮烏,她出身于開羅一個富有的家庭之中,她在行動中的代號是“瑪塞爾”。
摩薩德對這兩個間諜網的建立一無所知,因為這兩個間諜網由軍情處處長吉卜利直接組織,直接領導,他們只按照吉卜利的計劃行動。這兩個間諜網的主要任務是刺探埃及軍方情報,得到情報后直接匯報給吉卜利。由于這兩個間諜網的間諜們沒有經過嚴格的專業訓練,他們只是一些“業余愛好者”,他們不具備一定的間諜知識,在行動中,他們常把文件和照片遺忘在飯店和公車上,約定見面的地點一般也不適合秘密會面。他們為軍情處送來的情報往往毫無價值,相當于廢紙。
鑒于以上情況,吉卜利決定安排間諜組織中的五名成員到以色列進行特種訓練。教他們怎樣使用炸藥和隱形墨水,如何給文件加密,如何為文件解密,如何使用微型發報機,如何使用微型照相機等。吉卜利感覺培訓得差不多了就讓他們攜帶無線電發報機、密碼本和一些爆破器材重新回到埃及。
就在吉卜利為什么時候行動而發愁的時候,摩薩德頭目伊賽·哈雷爾去美國訪問數周。機會難得,吉卜利大喜,他終于有機會單獨行動了。這樣做雖然與組織的原則不符,而且事后還會被追究責任,但這些吉卜利并沒放在心上。他只想著,如果事情成功了,美、英兩國改變對埃及的態度,那么,以色列就解除了埃及的威脅,他就會成為以色列的大功臣,到時候追究責任就毫無意義了。吉卜利把這次在埃及進行的行動命名為“蘇珊娜行動”。
“蘇珊娜行動”在埃及的最高指揮官是28歲的以色列人阿弗拉姆·塞登沃格。他是阿弗拉姆·達爾的接替者。
阿弗拉姆·塞登沃格出生于奧地利,他父親是奧地利的一位政治家,死于第二次世界大戰之中。戰后的阿弗拉姆·塞登沃格來到了巴勒斯坦,并改名為阿弗里·埃拉德。他于1948年參加了以色列獨立戰爭,由于表現出色,戰爭結束后他晉升為少校。后來他因搶劫被軍事法庭審判,之后便結束了他的軍人生涯。1952年和阿弗拉姆·達爾相識,進入軍情處。由于他長著藍色的眼睛和黃色的頭發,又沒有親人,無牽無掛,軍情處認為他適合駐外。1953年他去德國辦案,在查閱聯邦德國的聯邦國防軍卷宗時很偶然地看到了一份已故反間諜軍官的檔案資料。這位間諜就是鮑爾·弗蘭克上校,他于1942年在巴勒斯坦的一次行動中喪生。為了掩護在埃及的間諜活動,阿弗里·埃拉德決定借用這位已經死去多年的反間諜軍官的身份,繼續登臺表演。于是,“鮑爾·弗蘭克上校”又活了。
1954年5月25日,軍情處總部向“弗蘭克”發來了一份密電,密電讓他第二天趕往巴黎。來到巴黎的“弗蘭克”在圣日耳曼的一家咖啡館里見到了吉卜利派來的人,此人向他傳達了總部的命令:自即日起接管開羅及亞歷山大地區的軍情處間諜網,并選擇有價值的目標進行破壞。另外他還會從以色列電臺每天的烹調技術節目(對家庭婦女廣播)中得到下一步的密令。
“蘇珊娜行動”就是破壞行動,破壞英國和美國的一些機構和組織,目的是激起英國人和美國人對埃及人的憤怒,意在表明埃及政府不可靠。
阿弗里·埃拉德對這項行動并不十分贊同,但他向來忠于職守,沒有權力反抗上司的命令,于是接受了這個任務。當然他不知道這項行動只是吉卜利本人的決定,摩薩德和國家領導人對此事完全不知情。
6月30日,埃拉德分別與開羅和亞歷山大的以色列間諜接頭,向他們傳達了本次的行動計劃。這些人了解計劃后都懷疑是否可行,但最終他們還是服從命令,執行了計劃。他們商定了行動方案,先破壞公共建筑物,然后再對英、美兩國人在埃及的財產進行破壞。由于這些特工從沒進行過恐怖活動,也不會配制火藥,于是羅伯特·達薩便負責對他們講解。
羅伯特·達薩是位年輕的爆破專家。他是一個猶太商人的兒子,他雖然出生于埃及,但從小在一所“猶太復國主義”小學里上學,同他接觸的都是猶太小孩。有一天他回到家,很激動地對父母說很快要成立一個猶太國了,而他的父母嘲笑了他一番,并且不允許他參加“猶太復國主義”的聚會。但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加入了一個猶太青年組織,并于1948年5月15日被埃及警方逮捕。但他獲得釋放之后依然和猶太復國主義青年組織秘密聯系。1952年,以色列軍情處特工阿弗拉姆·達爾化名“達林”找到他,在對他進行了一番審查之后,阿弗拉姆·達爾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并讓羅伯特·達薩和幾個青年人一起成立一個小組,這個小組的成員都是對以色列滿腔熱情的年輕人。于是羅伯特·達薩在亞歷山大組織了第一批秘密聯絡會,這也是軍情處在亞歷山大的間諜網的基礎。
羅伯特·達薩教會了這些特工們制作炸彈的方法及使用方法后,1954年7月1日,埃拉德向上司報告,一切準備就緒。當天,特工人員把電臺發來的消息解密之后,命令赫然出現在眼前:“48小時內開始行動!”
第一次行動地點選在亞歷山大伊斯梅爾廣場。1954年7月2日上午10點,羅伯特·達薩和其他兩位特工把裝有炸彈的紙袋分別投在了郵政總局門前的兩個郵筒內。兩個小時之后,濃煙從郵筒里冒出,雖然炸彈沒有爆炸,但當天的所有郵件都化為了灰燼。
1954年7月10日上午9時,以色列電臺“以色列之聲”節目正播放如何制作“英式蛋糕”,這是向特工們發出預定信號——可以對英國人和美國人的財產下手。7月14日21時,在開羅,埃拉德的部下引爆了位于希克巴卡特大街6號的亞美利加圖書館,導致圖書館的墻壁倒塌,圖書著火,但所幸的是無人死亡。與此同時,位于亞歷山大福阿德大街的“美國人之家”也被引爆炸彈。
7月23日19時,羅伯特·達薩和幾名特工放火燒了兩家英國人開的電影院。但在亞歷山大,19歲的菲利普·那坦森運氣太差,導致了11名以色列特工束手就擒。
1954年7月23日晚上19時,這一天是警官薩基·馬納維上尉執勤,正當他巡邏至里約電影院附近時聽到一陣呼喊聲,緊接著他看見從里約電影院里跑出來一位小伙子。這位小伙子的衣服已著火,他一邊往路邊跑,一邊拼命地用力撲打身上的火苗,試圖把火撲滅。身為警官的馬納維快速跑到小伙子跟前,把他按在地上不停地滾動,直到火苗全部熄滅。還好,看起來小伙子沒怎么受傷,真是虛驚一場。正當馬納維警官準備離去的時候,“吧嗒”一聲,從小伙子那件被燒壞了一半的衣服里掉出來個東西,馬納維低頭一看,是個眼鏡盒,這時卻從眼鏡盒里撒出了一些黑色粉末。職業的敏感讓馬納維覺察到了什么,他彎下腰聞了聞,像是磷酸鹽的氣味。
馬納維想起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多起爆炸案使用的就是磷酸鹽,這些爆炸案發生的地點都是在英國人和美國人的場所,以此看來這些都是以這兩國人的財產為目標的破壞案件,而這家里約電影院正是一位美國人所開。馬納維馬上把這個小伙子帶到了警察局,對其進行審訊。
經審訊,很快查明,這個小伙子名字叫菲利普·那坦森,是“猶太復國主義青年組織”的成員。他說他參加了一個破壞小組,按照命令他在里約電影院里實施放火,但是沒想到火藥竟提前燃燒了,讓他措手不及。在經過一番嚴酷審訊之后,年輕的菲利普·那坦森很快就招認了,交代了很多情況:他是以色列特務小組的成員,曾經得到特拉維夫最高總部關于采取恐怖行動的指令。埃及警方聽后很是震驚,他們根據菲利普·那坦森提供的情報,將參加行動的其他11名以色列特工成員全部抓捕歸案。
在這起事件中,埃及警方所表現的破案效率之高、目標之準,讓外界不得不產生疑問。為什么參加行動的所有人都被捕,而唯獨本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阿弗里·埃拉德能獨自逃脫呢?他是否是雙重間諜?
1954年12月11日,埃及當局在開羅審判了這一批以色列間諜。第二天,得知此事的以色列總理摩西·夏里特在議會上把這場公審斥為“一場鬧劇,是一種旨在迫害埃及猶太僑民的卑鄙借口”。
這一次,夏里特真被激怒了,他并不相信會有此事,而是認為埃及人在編造指控被告的罪證。因為他曾找過剛從美國回來的摩薩德首腦伊賽·哈雷爾,而伊賽·哈雷爾對此事也不知情。哈雷爾一臉嚴肅地對他說:“怎么會有這種事呢?我一點也不知道。”
此時,東窗事發,作為本次行動的最高負責人吉卜利一直坐立不安,心神不定。他沒想到“蘇珊娜行動”會失敗,這出乎他的意料。但是眼前不是檢討的時候,而是考慮如何才能推卸責任。他非常清楚,自己承擔不起這件事的后果,為了讓自己順利過關,就必須找一只替罪羊。他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軍情處是不可能推卸責任的,事實非常清楚地表明,以色列間諜被埃及人抓住了,這些人又是受雇于軍情處。既然軍情處是由國防部領導,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責任推到國防部長拉馮的頭上。
哈雷爾找到吉卜利,一臉嚴肅地問他,埃及人審訊以色列間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吉卜利堅定地說,國防部長拉馮知道此事的全部。
12月底,開羅的審判還在繼續,以色列間諜馬克斯·貝內特在囚室里用刮胡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時以色列的首腦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原來并不是埃及人在虛張聲勢,果然發生過秘密恐怖活動,而且這些恐怖分子是奉以色列的命令干的。是誰在向他們發號施令,這兩個間諜網為什么會這么快就全軍覆沒了呢?一時之間這兩個問題困擾著以色列當局。
為了逃避責任,吉卜利先發制人,他承認“蘇珊娜行動”是軍情處策劃的,但是他說這次行動是經過國防部長拉馮批準的,在1954年6月16日的國防部每周一次的特工會議上,如果沒有拉馮的批準,他也不敢擅自行動。
此時,毫不知情的國防部長拉馮一頭霧水,他對此事一無所知,怎么就會落到自己頭上了呢。他說自己從未聽說過什么“蘇珊娜行動”,他的案頭日歷表上也寫明,6月16日他根本沒開過會。
1954年12月29日,對“蘇珊娜行動”一事,以色列內閣指令成立一個內部調查委員會,將對此事進行徹底清查。
“蘇珊娜行動”在埃及的最高指揮官埃拉德被作為證人召回以色列。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如何逃出來的,其后他在巴黎暫住。早在巴黎時,吉卜利就曾派一名特工找到他,讓他忘掉在埃及的一切行動,就連有關的文字記錄也加以修改,并讓他在調查委員會上美言幾句。埃拉德按照吉卜利的指示,表演得相當出色,這讓調查委員會的調查毫無結果。
1955年1月27日,埃及革命法庭對十名以色列間諜作出判決:兩個間諜網的頭頭兒被判處死刑,包括羅伯特·達薩在內的六名間諜被判處無期徒刑,另外兩名因證據不足被釋放。
2月2日,與此事沒有關系的拉馮蒙冤下臺,“蘇珊娜行動”的策劃人吉卜利兩周后被本·古里安辭退。
事情過后很長一段時間,“蘇珊娜行動”仍影響著以色列政壇及情報機構,外界也對“蘇珊娜行動”充滿各種猜測。被無端牽連下臺的拉馮更是對此事念念不忘,急于平反昭雪。幾年之后,他以猶太工人總工會主席的身份重返政治舞臺。同時,摩薩德頭目伊賽·哈雷爾無法容忍軍情處目中無人、我行我素的行為,他打算再次審查埃拉德,他對埃拉德之前的供詞有一些疑問。
一天,哈雷爾得知埃拉德在聯邦德國從事過間諜活動,有人看見他和埃及武官奧斯曼·諾利多次接觸,他們的關系讓人懷疑。
很快哈雷爾便查明,在埃拉德實施“蘇珊娜行動”期間,奧斯曼·諾利上校正是開羅軍事反間諜機構的頭子。很可能諾利在埃及已經“策反”了埃拉德,要不然埃及警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破案,埃拉德也不會在同伙都被抓捕之后仍能獨自逃到巴黎。
1957年10月,埃拉德的父親去世,埃拉德回國為父親奔喪。在葬禮結束之后,摩薩德機構就以雙重間諜和涉嫌出賣以色列同伴的罪名逮捕了他。經過摩薩德的秘密審訊,埃拉德承認曾經為吉卜利作過偽證,但關于雙重間諜一說他完全否認,由于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叛變,最后只是判他12年有期徒刑。
1960年12月,重新成立的調查委員讓拉馮看到了希望,他終于得以平反。
調查委員會宣布:平哈斯·拉馮從未發布過關于“蘇珊娜行動”的命令,以前所說的都是不實之詞,均被推翻。
1968年2月,“蘇珊娜行動”中被捕的六名間諜在開羅監獄已度過了漫長的13年。“六日戰爭”結束后,以色列用俘獲的5000名埃及官兵換回了在“蘇珊娜行動”中被捕的六名間諜和在1962年被捕的間諜大王沃爾夫·洛茨。這六名參加過“蘇珊娜行動”的間諜在闊別故土15載之后,重新踏上了這片讓他們曾經為之冒過生命危險的以色列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