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書名: 盜愛人作者名: 花腔坤叔本章字數: 5125字更新時間: 2019-12-17 17:32:02
曉演剛剛回到新租的公寓,結束了跟小喬的對峙,就收到了秀才的消息,看著這兩條消息,曉演覺的有些荒誕,又有些動容。
“如果我只是個替代品,那你這么多年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如果我只是個替代品,那你這么多年到底有沒有恨過我”
曉演太敏感了,加上她知道了有這么個人去找了小喬,就更篤定之前的想法,或者應該說,她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判斷。
她能不假思索的感知到,哪一句是秀才發的,哪句不是,她對這個人能在這么匱乏的信息中了解自己,感到了一種呼應,從第一條消息開始就是,盡管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曉演是個看著白雪公主的故事會哭會笑的孩子,一直就沒出離過。大學時遇到了她后來的未婚夫張文,一個山東來的孩子,就把自己所有的情愫,全都交給了他。
張文和曉演走到一起并不意外,大一那年,張文還在和他青梅竹馬的女友保持著聯系,直到距離無情的剝離了年少時對愛情的想象與現實間那層膜。其實是曉演當時是主動去接近這么樣一個男生的,她天真的覺得,一個能為愛情感傷的男生已經是不可多得的。
那時候的曉演太完美了,張文一開始是有一點不自信的,時間久了,年輕時不加修飾的愛就把這些都沖淡了。印象最深的一次,張文在曉演宿舍樓底下,點燃了一個巨大的孔明燈,說是熱氣球也不過分吧,徐徐升起的那一刻,整個宿舍樓都跑出來看上面亮起的曉演兩個字,結果還沒飛到四樓,整個愛意被風吹落,把半個樹林里的鐵樹都點著了,連消防車都出動了。張文因為這個事兒,差一點就被勸退了。
至于平常丫頭能津津樂道的什么送便當系鞋帶這種段子,在曉演眼里已經太小兒科了。
大二的上半年,曉演和張文兩個人就在虎踞路邊上的小區里租了一棟房子,緊挨著學校,這種一起買菜燒飯的甜美日子,給了他們對未來足夠去想象的藍本。
可畢竟是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曉演清晰的記得,第一次獨自去醫院做流產,張文還什么都不知道的在球場上打著籃球。倆人為這個事情,分別有半年多,到底是誰少了那么句話,倆人最終也沒爭執清楚。
那會兒的愛情太迷人了,雖然也有不少男生追求曉演,可在曉演看來,即便是兩個人的艱難中間,也要保持對愛的忠貞,她只是氣他嘛,并沒有不愛他啊。
再后來的故事就平淡些了,倆人像夫妻一樣生活在一起,張文會每天給她做飯,陪她逛遍所有的公園,剩下的,就是兩個人瘋狂的做愛。
三年的時間里,曉演經歷了三次的墮胎。畢業那一年,倆人分開了一陣,張文到死都不知道,那是醫生告訴曉演,她的子宮壁本來就薄,三次的流產之后,她幾乎就不可能再有生育的機會了。
那時候,男生總是信誓旦旦要為女孩遮風擋雨,可他們不知道自己就是風雨。
可是張文依舊不依不饒的挽回曉演,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就那么堅定的,要把曉演找回來。他也從來不知道,曉演的回來,到底是放棄了多少。
終于倆人開始真正在一起的生活,幾年的辛苦中,張文越來越懂得如何去愛曉演,兩個人也變得越來越相像,說話的神情,思考的邏輯,做事的方式,常接觸的朋友一定分別從他們口中,聽過同一個段子。
趕片場的幾年中,兩個人適當的拉開了一些距離,這反而讓兩個人的感情更加的成熟了。身處兩地的時候,她更能分辨的清楚,哪些聯絡是習慣,哪些是思念。名利場里的各種是非和誘惑,也在不斷的考驗著他倆,對張文自然壓力更多一些,他常說,兩只狗看見一根骨頭會打架,而兩個人想象一根骨頭就會打架,他自己明白,只有闖過這些關口,才能最終到達。
曉演所愛的張文,是一直在變化在成長在蛻變的張文,而張文愛的曉演,是那么多年始終不變的曉演。曉演記得張文第一次見她媽時,為了取悅未來的丈母娘撒的那些謊,聽他一板一眼的說著自己的事業和他對自己的愛與承諾,他說自己也許做不到年復一年的都像今天許諾的一樣對她那么的好,但他能做到永遠都不對他壞,就那種讓丈母娘一聽就覺得這孩子誠懇又努力的樣子,曉演覺得自己是媽媽也會放心的把女兒交到他手上。
張文是最能逗曉演笑的人,其實不用逗,曉演見到他就會不自覺的笑,很多年都是這樣,盡管已經朝夕相處很久了,曉演看著張文,還是會覺得像周六早上的陽光,打在藍色的被子上,豆漿的香味勾著她起床一樣。大學戀人分手的概率基本上是百分之百,他們看著曾經的一對對兒走到盡頭,就更篤定彼此的命運,他們清楚的知道相互的付出與堅守,相遇是上天的恩賜,而相愛是彼此的恩賜。
其實真實的過程也許并沒有曉演記憶中那么美好,可是她只愿意記起那些美好,對于普通人的愛情,更多的是愛上彼此的痛,那些痛讓人時刻保持著鮮活,有一天感受不到痛了,也就心如死灰隨波逐流了。詩里說少年不識愁滋味,而今識盡愁滋味,說的是年輕時為了愛而愛,那種虐心的快感是必不可少的,等到過了那個享受虐心的階段,卻真的就撕心裂肺時,愿意記得的就只是那些美好了,那些美好就已經足夠殺死一個人千百次了。
意外來臨的太突然了,像是倆人的完美遭了老天嫉妒一樣,毫無征兆的,張文在片場倒下了,曉演當時在蘇州拍戲,接到張文電話時,那頭還在各種開玩笑,以為沒什么大礙,就是劇組常年盒飯吃多了,腸胃不太好而已。等到曉演回到南京,趕去醫院的時候,張文的兄弟打算告訴曉演病情時的那種鋪墊,直接就把曉演擊倒了,她不相信這結果,直到醫生宣判了死刑時她依然覺得這一定是誤判,或者就是張文伙同他的狐朋狗友給自己演的一出戲,是的,就是演戲捉弄自己。一連好幾天她就像沒事人一樣跟張文相互打趣著,問他要演到什么時候,腸胃炎而已,打算賴床多少天才完。直到張文的爸媽哭天搶地的趕到醫院的時候,曉演才確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沒過幾天,張文已經疼的沒有再開玩笑的力氣了,曉演在的時候,他就強忍著不喊出來,一直忍到渾身抽搐。藥物見效的時間越來越短,一開始能有半天的作用,可沒幾天下來,打了針也就能好那么一兩個鐘頭。
有時候曉演為了讓張文能痛痛快快的嘶喊出來,就找借口躲出去,蹲在病房門口,聽著張文夢魘一般的嚎叫。等到張文痛暈了安靜下來,她就開始哭,整個走廊太安靜了,她的嗚咽能撞上回聲。
曉演知道張文早就買好了戒指,就在病房的床頭柜里放著,她擠出笑容來問張文,不是都把戒指取來了嗎,那就現在給我帶上吧,不用你求,我愿意。
張文說我要死了,可你要好好活,要找一個比我做的好的人。他后悔畢業那年又把她追回來,她本不該承受這些的。他說這枚戒指你不要戴,我走的時候要把它一并帶走,連同我倆所有的一切都帶走。
曉演沒有力氣回憶這些影像,可一旦想起來,記憶又會止不住的噴涌。
張文身上的藍白相間的衣服,綁在身上的束縛帶,午夜哀嚎的穿刺,張文如枯骨一樣的臉,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她每天強迫自己打扮的美美的來見張文,高跟鞋穿過醫院長長的走廊的聲音,那些聲音氣味光影一直都充斥在她的腦海里,充斥在她整個余生當中。
最后的那幾天,張文已經完全忍受不了這種痛楚了,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其實已經是那套冰冷的儀器在支撐著他的生命,曉演整日整夜的守著他,只是想讓他睜開眼的那一會能看到自己。張文只要睜開眼看見曉演,就一定是笑的,這么多年都沒變,再疼也都不會變。
張文哀求曉演把那束縛帶解開,他不想被綁著死在病床上,曉演知道如果換成是自己,也會想要拔了管子,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害怕張文每一次昏厥之后就再也醒不來了,只要他又睜開了眼睛,仿佛就又燃起了希望,她相信張文一定能活過來,他那么堅強,只要忍過去這一關,一定能活過來,一定能活過來。
七十一天,曉演攥著張文的手,趴在張文身上睡著了,她太累了,她暗示自己如果睡著一定要做一些美夢,在夢里看著張文活蹦亂跳的樣子,看著他一副壞男孩討自己歡喜的樣子,看著他在別人面前成熟的樣子,看著他為了不洗碗央求自己的樣子...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等到第一縷陽光從窗口照進來的時候,刺耳的機器把所有人都叫醒,唯獨叫不醒張文了。
而至此,曉演已經再也哭不聲來了。
張文的父母把骨灰帶回了老家安葬,臨走時張文他爸說,孩子啊,在我們老兩口的心里,你永遠是我們的兒媳婦,可你別來看他,他希望你好。
曉演第一次看到的秀才,有著張文大一時那樣干干凈凈的眼睛,但這不是她選擇秀才的理由,經歷了一年多死生之間的輪轉,她太累了,累的連再去死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看到秀才書里的嘎子,再看看清澈見底的秀才,她想著,他能把嘎子的人寫死了,卻把嘎子的心救活了,也許有天,他也能把自己救活。
就是這么單純到讓常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想法,讓曉演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了秀才,在她望著天空飄下的雪花,笑著流淚的時候,她覺察到了一點點的美,一點點希望,也許,自己還能活。
秀才問她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五年了,她也努力過。
南哥問她到底有沒有恨過秀才,她不知道。
曉演給秀才回了消息,“我努力過,我不知道”
收到曉演消息的時候,南哥和秀才坐在酒吧里正一杯杯的喝著烈酒,南哥讓小磊給秀才端了一排Tequila,給自己準備了一排see you tomorrow,他們兩個都需要一場徹頭徹尾的醉。
此時兩個人幾乎同時把手機和手表舉到眼前。讀了消息,南哥拍拍秀才的肩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幾天秀才已經快把眼淚流光了,他追問曉演,似乎只是要給結束一個明確的休止符而已。他所知道的曉演,一旦做了決定,是不會更改的。他清楚的知道,卻還是隱隱的抱有一絲幻想。
幾杯過后,兩個人都有些醉意了,
“小時候在東北,大人們有半年時間是不干活的,整個冬天都在打麻將,地方小也沒有多少孩子能一塊玩嘛,我就生氣,然后我把他們老去打麻將那家的柴火垛給點了。太難點了,火柴根本點不著,我是拿油氈紙引火才點著的,然后就看著一幫打麻將的人出來救火,撲騰完聽他們在那破案,有人說是誰煙頭沒注意唄,本家的那個就跳出來說,我們家的柴火你放二十個煙頭擱那兒都引不著,我就躲一邊偷著樂,能樂好幾天”
南哥也不說話,抽著煙看著秀才在那自言自語的樣子。
“有回我就給曉演講這個事兒,她聽完也樂,然后樂著樂著就哭了,我這么多年沒見她笑過幾回,后來也不敢讓她樂,不準哪一會兒就樂哭了,然后你問她她也不說,再問就直接把自己往房間一關,南哥你說我這么多年容易么”
“你也別怪她,女人有好多事兒都不是靠問的,你得去體會,還有我覺得她其實也沒打算把之前的事兒一直瞞著你,應該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吧”
“五年,將近兩千個日夜她都沒找到機會么?”
南哥心里想她不是沒有機會說,而是沒有找到說的理由。
“那就是慢慢覺得說了怕你不理解唄,更把自己當個傀儡了”
“南哥你覺得到這會我倆還有機會么”
南哥想了想喝了口酒,“只要一直堅持肯定有吧,不過怎么說呢兄弟,如果你解不開她的心結,或者說她自己始終放不下過去,那就算回來也是行尸走肉,你不知道的時候還想著怎么溫暖她,那現在你知道了,你還能做到像以前一樣溫暖她么?”
秀才過了過腦子,盯著酒杯看了半天,端起來一口氣干了。
南哥緊跟著也干了一杯,“還給她回消息么?”
秀才半天沒言語,“再試試吧,如果你都沒招了那我也就認了唄”
南哥想了想,打了一行字
“不是你努力的不夠,是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努力,也不是所有的問題都需要答案,也許我不是你最終要的解答,但我依然想要和你一起去發現”
“行么?”
秀才看了看,“行,她如果還是不愿意回頭,那我也認命了?!?
南哥把話題往別處引了引,倆人一邊聊一邊喝著,痛苦就是這樣,有人分擔就少了一半,窩在心里,就會像雪球樣越滾越大。
曉演看到消息,知道秀才應該和南哥在一起,不在家里,就趕著回家收拾了些東西,其實她也不擔心看見秀才,但還是不看見的好。收拾完再回到公寓,已經快夜里十二點了,一個人的公寓并不覺著冷清,曉演習慣了。她盯著秀才的消息又看了看,心里想著如果早點告訴秀才自己的過去,結局會不會有什么不一樣。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秀才背后這個人的存在了,曉演也不想再繼續這種對話了。她直接加了南哥的微信,至于要說什么,她想著,這個人應該會想到怎么開頭。
酒吧這頭,秀才已經掛了,南哥安排人把秀才送回家去,想著自己也回去安靜一會吧。
看著手機上有人加他,南哥隨手就點了通過,點完才意識到,哎,這不李曉演么。
翻翻確認了下,的確是李曉演,南哥心里想,完了,穿幫了。哪穿的呢?南哥心里琢磨著,小喬?不會啊,下午聊天的時候還刻意把發消息這這一截裹得嚴嚴實實的,她不應該知道啊。秀才打電話了?也不會啊,手表一直同步著呢。這個事沒第三者知道啊,連菲菲都只知道他在中間撮合而已,具體他都沒漏,怎么就穿幫了呢?消息也是按著秀才的口吻發的,不應該???第六感?這也太特么靈了吧,而且他們夫妻倆有第六感很正常,跟沒見過的人哪來的第六感呢。
南哥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但他確定一點,如果不是穿幫了,李曉演絕對不會加他。
嗨,想不明白就直接問唄,反正都加了。
“你的堅持很令我動容,但過去是因為定格才完美,固守在這種凄美中,并不是你的唯一選擇。另外,怎么穿幫的”
李曉演的作息很規律,到點就困了,她一直強迫自己規律的生活,等南哥消息到的時候,曉演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