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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年挫折歲月

政黨會議和外事訪問

在下議院之外的領域里,瑪格麗特·撒切爾作為反對黨新領袖的表現要更好。在選區和地區性的集會上,她對于那些擁護和支持者們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盡管這種政治行為無異于對著唱詩班進行布道,她的表現卻是無可挑剔。的確,如果說早期有任何跡象表明她作為一名國家領導人具有明星潛質的話,那就是她的第一次政黨大會。1975年10月,超過4000名代表(自1963年以來人數最高值)來到布萊克浦冬季花園,準備檢驗一下這位他們未曾預料到會當選的領導人。即使用媒體評論員對一切都抱懷疑態度的標準衡量,她也是大受歡迎。

她的演講中有想法,也不乏幽默。演講準備的過程經歷了極大的痛苦,但從對它的接受看來,卻是一次巨大的勝利。演講開篇語氣謙遜,贏得聽眾青睞,她回憶起1946年第一次參加會議時的情景,當時還是溫斯頓·丘吉爾當權。接著她很快地對她之前的每位前輩領袖都給予了高度的贊揚,包括特德·希思,她認為他“在1970年成功帶領政黨贏得勝利,并在1973年帶領國家加入歐洲共同體,做出了卓越貢獻”。[1]考慮到兩晚前希思拒絕參加威利·懷特洛在帝國酒店組織的和解聚會,她的這一做法已是非常大度。她這種不計前嫌的謙和作風使聽眾肅然起敬,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為她鼓掌,很多人期待坐在距演講臺僅幾英尺的前領袖至少應該主動與她握手,但是希思看起來就像獅身人面像一樣,面無表情,紋絲不動。他對她采取的冷落怠慢的冰冷態度反而使聽眾對她關于經濟和個人自由的主題演講抱以更大的熱情。

讓我告訴你們我的想法。一個人有權根據自己的意愿工作,有權花費自己所得,有權擁有個人財產,也有權將政府看作服務機構,而非管控部門,這些都是英國人一代代傳承的遺產,它們是自由經濟的核心,我們所有其他的自由依賴于經濟自由。

她精彩的演講繼續,做了一個有趣的類比,將工黨比作一個賣光了淡啤酒的酒吧,“如果沒有人馬上采取行動,那么剩下的將只有苦啤酒了;而左翼工黨將只會感到痛苦。”[2]

她強調創造財富的重要性,因為只有創造財富,才可以幫助那些病患和殘疾人;她同時強調了法律和秩序的首要性,之后她大膽地提倡經濟和個人發展權利的不平等性。她演講的結束語放大了她在格蘭瑟姆成長過程中所信奉的哲學:

我已經嘗試著告訴你們我個人的一些想法,以及我認為這個國家賴以為基石的一些根本原則,正是依據這些原則,我們曾經繁榮富強過,而最近幾年,我們卻嚴重偏離了這些根本原則。我覺得,我們已經走到了漫長歷史當中另外一個轉折點。我們可以選擇繼續前行,也可以繼續沒落,或者我們可以停下來——堅定意志,果斷地喊出:“夠了!”[3]

在那個時代,保守黨會議參會代表總是會對領袖的閉幕詞致以熱情的掌聲,但這次人們的熱情和贊揚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這種激情產生的部分原因是因為她恰到好處地表達出了個人以及政黨對于當時通貨膨脹率已經高達26.9%的現行經濟體制的失敗的不滿。更重要的是,瑪格麗特·撒切爾提倡獨立自主,縮減政府權力,并宣揚通過辛勤努力工作才能得到更好回報的經濟權利,這些都觸碰到了保守黨信條當中最核心的部分。

我記得她的演講在東薩尼特我所在選區的選區代表大衛·佩蒂特身上所激起的高昂的情緒。他是來自拉姆斯蓋特的一名蔬菜水果商。當我們步行離開冬季花園的時候,他快樂地單腿跳來跳去,踩著舞步轉圈,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說道:“她代表我做的演講!她代表大街上的普通人發言!她代表我的顧客們講話!”阿爾弗雷德·羅伯茨一定會克制自己不跳舞,但是他必定和這位來自拉姆斯蓋特的蔬菜水果商感同身受,對這次演講感到興奮。英格蘭中部找到了他們的代言人,正如《每日郵報》第二天對于領袖的評論:“如果這是一次‘右傾’,就像她的評論家所聲稱的,90%的人很早之前就已經右傾了。”[4]

這篇演講稿雖然經過好幾個擅長文字的工作人員的雕琢打磨,不過她是唯一一個真正算數的,因為她完全主導了講稿創作的這段痛苦的過程。她演講稿的創作團隊里最不同尋常的人員是新吸收進來的劇作家羅納德·米勒[5]。他被戈登·里斯緊急召集到布萊克浦,引用瑪格麗特·撒切爾的簡令,“要使整篇講稿如行云流水一般。”[6]這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因為她自己不斷地在改變它的流向。

在他風趣的自傳《兩翼觀點》中,米勒重溫了當時的情景:雖含辛茹苦,卻苦中作樂,他和克里斯·帕滕以及亞當·里德利一起寫演講稿,對其進行更改、重寫,一直工作到第二天凌晨。講稿的草稿頁散落攤放在桌子上、椅子上、甚至是套間的地毯上。領袖對草稿不斷提出批評指正意見,并對其進行修改。還有一項額外的工作,因為瑪格麗特·撒切爾沒有任何幽默感,米勒必須對寫的一些笑話進行詳細的解釋,并幫助她反復排練,這項工作耗時耗力。在這個演講稿中,關于淡啤酒和苦啤酒的句子經過了很多次潤色,因為她兩種啤酒都沒喝過。整個過程一直持續到5點10分,他們都已經筋疲力盡,這時丹尼斯走進來,責令他的妻子上床休息。這個例子第一次印證了在她的核心工作圈子里反復被重復的一句話,“沒人為瑪格麗特·撒切爾寫演講稿,他們是和她一起寫演講稿。”[7]

這次演講即將開始前,瑪格麗特·撒切爾非常緊張,她對羅尼·米勒說:“真希望演講已經結束了。”他當時心里想:“她看上去年輕,脆弱,美麗而恐懼,我突然產生了要保護她的欲望。”[8]

演講剛結束時,她起初因為人們的贊揚備感振奮,但是兩個小時以后,她陷入了深深地不安,擔心明年保守黨大會她還是否能夠有今年這樣好的表現,“明年在布萊頓我可能會表現得很糟糕,令人大失所望的。”她擔心地說道。[9]

據米勒說:

丹尼斯再也忍不住了。“我的老天,你這個女人,你剛剛才贏得了那么大的勝利,你現在就開始杞人憂天地擔心明年了!我是不是該把那些人喊來,啊?然后你就可以再花上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做準備了。我是說,很明顯,你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我悄悄地走開了。只要這個男人在她身邊,她就一定會沒事的。[10]

瑪格麗特·撒切爾離開故土,分別到紐約、華盛頓、蘇黎世和漢諾威做了高水平的演講。這些外事訪問擴展了她的視野,使她逐漸對外交政策有所了解,同時,她會見了當時國際上的一些領導人物,包括美國總統杰拉爾德·福特和吉米·卡特、法國總理雅克·希拉克和西德未來的總理赫爾穆特·科爾。他們所有人都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想要見見西方民主政體中有可能成為女首相的這道新風景,但并非所有人都對她印象深刻。

吉米·卡特通常拒絕會見反對黨領袖,這次在總統辦公室與她進行了長達45分鐘的對話以表示歡迎,令他感到吃驚的是,她卻用了三分之二的時間論證他對于禁止核試驗條約談判所做出的努力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撒切爾的活力和觀點贏得了早期赴倫敦訪問的美國國務卿亨利·基辛格博士的贊賞。瑪格麗特·撒切爾贏得領袖選舉一周后,他們在克拉里奇飯店共進早餐。因為他的妻子南希的推薦,他從1972年起就有意見見她。

1975年2月18日第一次接觸時,瑪格麗特·撒切爾表現出的對英美之間“特殊關系”的熱情支持以及她堅定的反共產主義立場都對基辛格產生了很大的觸動。她問他既然越戰已經結束,他認為當前世界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是什么。他提到了拉丁美洲的債務危機。“那怎么算得上問題呢?”她問,“你借了錢,你就必須要還。”[11]她的有些觀點聽上去似乎過于單純,但是基辛格比世界上任何其他的政治家都先一步意識到她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兩人在克拉里奇飯店見面之前,他本以為這次會面定會令人失望,因為他保守黨內有一些身居要職的朋友,在會面前一晚,他們表達了對瑪格麗特·撒切爾的看法,其中“帶有明顯的偏見”。[12]但是會面后,這位美國國務卿卻對她爽直的個性非常欣賞,即便如此,基于英國保守黨內當權友人的意見,對于撒切爾能否當選他仍舊持懷疑態度。在克拉里奇飯店會面發生后的三個月,基辛格對總統杰拉爾德·福特提供建議時,“認為瑪格麗特·撒切爾不會撐到任期結束。”[13]對于反對黨領袖政治前景的這一看法,在1976年到1978年間,很明顯已有所改變。在這段時期內,每次瑪格麗特·撒切爾到華盛頓,基辛格都會以東道主的身份設宴款待。他的賓客中包括當時外交政策機構的一些達官顯貴,例如參議員山姆·納姆和理查德·盧格,白宮的高級顧問,《時代周刊》、《新聞周刊》、《紐約時報》的編輯,《華盛頓郵報》的當家人凱·格雷厄姆,以及美國最高法院的首席大法官沃倫·厄爾·伯格。

亨利·基辛格及其夫人南希之所以不辭辛勞盛情款待瑪格麗特·撒切爾,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他們覺得英國駐華盛頓大使彼得·杰伊對她態度冷淡,因而為她感到憤憤不平。這樣的指責可能冤枉了彼得·杰伊。在瑪格麗特·撒切爾對于華盛頓的每次造訪,杰伊似乎都盡其所能地幫助她。如果說大使和反對黨領袖間關系冷淡,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彼得·杰伊是由政府委任,且與工黨關系異常緊密,他的岳父,詹姆斯·卡拉漢是新一任的英國首相。他是瑪格麗特·撒切爾的政治發展進程中一位強勁的對手。

被詹姆斯·卡拉漢挫敗

1976年3月哈羅德·威爾遜出乎意料地引退,這對于瑪格麗特·撒切爾來說似乎預示著一大優勢。然而情況卻遠非如此。她在下議院的議會發言中,在與詹姆斯·卡拉漢的正面交鋒時,明顯表現得更加糟糕。

威爾遜做出離職聲明的當天,她沒能抓住時機好好表現。在這種場合,按照下議院的傳統,反對黨領袖應當表現出風度,與大家一道對離職的首相致敬。而她卻完全錯誤地估計了當時的狀況,選擇采取狹隘的黨派立場,要求立即舉行選舉。這種做法不僅引起保守黨內黨員的不滿,也遭到工黨的抗議。之后在茶室流傳的說法認為她對于議會沒有任何情感。

在與卡拉漢一次次的交鋒失利后,這種說法更是甚囂塵上。卡拉漢的技巧是采取一位智慧的老練政治家的姿態,輕易地將一位求勝心切的挑戰者的高聲抗議或喧鬧否定,認為不值一提。他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使她極為惱怒。一次當她對于政府借債提出質疑時,他回答說:“我相信將來總有一天這位尊貴的女士閣下會對這些事情有更加透徹的了解。”話里透露出屈尊俯就的傲慢,同時含有對她的貶低。[14]

卡拉漢在下議院逐漸穩固了自己的權威地位,她也越來越難以戳穿他的盔甲。一次她抨擊他“伯父般慈愛地兜著圈子說敷衍的話”,但他和藹地反駁道:“我經常會以多種方式看待這位尊貴的女士閣下,但從沒把她看作我的侄女。”[15]

盡管卡拉漢的敷衍之語取得了令人驚異的成功,工黨在1977年3月遭遇了一次嚴重的危機。權力下放問題失去了威爾士和蘇格蘭民族黨議員的支持,整件事情變得十分棘手,并導致議會短暫的混亂。瑪格麗特·撒切爾提出一項對政府的不信任案,但卡拉漢在倉促之間居然與自由黨達成了協議。一些保守黨的后座議員認為,他們的領袖本應該采取同樣的措施,她卻堅決反對這種做法,在私下的場合她曾說過:“我永遠、永遠也不會考慮和那些只能削弱政府的力量形成聯盟,那樣的政府必定缺乏決斷力,沒有堅定的立場。”[16]

卡拉漢促成的協議,后來被稱作自由黨—工黨協議,挽救了他的政府,使他輕松地擊敗了反對黨提出的動議。瑪格麗特·撒切爾在辯論開場的演講也幫了他的忙,她自己也承認這是她曾做過的演講中的最差演講之一,引起了很多負面的反響。我還記得當時她支支吾吾地念她那篇拙劣的講稿時我們后座議員們臉上的痛苦表情和厭煩情緒。

在議員們無精打采地喊出贊同聲的間歇,瑪格麗特·撒切爾回到她座位,這時來自坎特伯雷選區的議員戴維·克勞奇低聲咕噥說,“這次演講過后,他們一定會通過對我們的不信任案了”。[17]

坐在貴賓席的人中包括一個知名的華盛頓專欄作家約瑟夫·奧爾索普,他是來聽辯論的。后來我在皮金廳和他一起喝茶的時候,他拉長音調慢吞吞地說道:“我來到這里,因為我聽說她是希望之所在,我即將離開,卻認為她名不副實。”[18]

喬·奧爾索普的觀點逐漸成為持懷疑態度的保守黨圈子里的共識。愛德華·杜卡恩時刻關注保守黨內議員們的風吹草動,他回憶道:“相當多的同僚對瑪格麗特進行攻擊,不僅持續時間長,而且強度大,他們關注的一個不斷重復的主題是:‘我們已經犯了一個錯誤:怎樣才能糾正它?’”[19]

糾正這一錯誤的辦法之一就是建立一個聯合統一政府的概念,這種方法得到支持的人數之多,令人驚訝。這一做法是特德·希思在1974年10月逐漸陷入政治敗局時候首先提出的。1976年到1978年間,一些知名的商界領軍人物先后重提這種做法,包括《泰晤士報》,甚至還包括已經沉默了13年之久的英國前首相哈羅德·麥克米倫。幾天后,瑪格麗特·撒切爾前去拜訪他,“去聽聽他真實的想法”。[20]他們的會面并不成功。她的表述是“令人愉快,卻毫無結果”。會面結束后他回到了查茨沃斯莊園,這里的女主人,德文郡公爵夫人問他:“你們談話了嗎?”麥克米倫尖刻地答道:“我們沒有談,一直都是她在談。”[21]

然而,普通民眾似乎已經準備好聽從瑪格麗特·撒切爾傳達出的信息。她繼續參與到保守黨候選人的補缺選舉活動中,而且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在北沃爾索爾、沃金頓、斯德奇弗德到阿什菲爾德的廣大選區里,工黨占多數席位的局勢被逆轉。她嚴格控制公共花費的觀點獲得了廣泛的群眾支持,很明顯即使在工黨內部也得到贊同。財政大臣丹尼斯·希利因為受到來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壓力,不得不推行一項嚴格的開支縮減計劃,吉姆·卡拉漢在黨內大會上也表現出了勇氣的一面,他宣布政府無法通過促進消費的方式走出經濟衰退。

一系列的民意調查結果也令人振奮,并證實保守黨在全國范圍內,而非在下議院贏得了這場辯論。這些調查中顯示出最大優勢的一次,發生在瑪格麗特·撒切爾經過權衡考慮,對于禁忌的移民問題做了適當地干預之后,這次保守黨對工黨的優勢大幅提升,以48%比39%的優勢獲勝。

選民對于移民人數問題的關注程度與日俱增,然而這卻成為英國政治中的一個刻意被回避的問題。埃諾克·鮑威爾在1968年做了題為“血流成河”的演講引發了騷動和激憤,在之后將近10年多的時間里,保守黨前座議員對于種族和移民問題一直感到焦慮不安,因而保持緘默。影子內閣的內政大臣威利·懷特洛曾經談到過,但也只是模棱兩可地講了些老套的陳詞濫調。

1978年1月27日,未曾與任何同僚協商過,瑪格麗特·撒切爾在回答《世界在行動》[22]的提問時,明確無誤地就移民問題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人們感到非常恐懼,害怕這個國家會被如此大量涌入的來自不同文化的人群所吞沒……因此,如果你想要良好的種族關系,就必須消除人們對于人數的恐懼感……因此,我們確實必須給予人們一個希望,即禁止移民入內,當然,除非是因為人道主義的同情的情況。因此我們必須要嚴查涌入的人口中,哪些有權利進入我們的國土。[23]

這次表態是在伍爾弗漢普頓市的種族暴力事件發生兩天之后,“吞沒”這個詞語所表達出明顯的情緒傾向引起了激烈的反應。財政大臣丹尼斯·希利指責瑪格麗特·撒切爾“攪渾了種族偏見這一潭死水”。內政大臣莫林·里斯聲稱她正在“制造大量的種族仇恨”。自由黨領袖戴維·斯蒂爾說她的評論“確實相當邪惡”。[24]威利·懷特洛怒不可遏,甚至曾考慮過辭職。

但是不論政治精英們反應如何,公眾的反應卻是非常支持。民意調查中保守黨的支持率激增了11%,保守黨候選人在北依爾福德選區的補缺選舉中意外獲勝,市場調研機構收集到的一些其他證據也證實瑪格麗特·撒切爾的觀點在普通民眾中產生了共鳴。盡管保守黨對于移民問題的政策基本沒有發生變化,但保守黨領袖瑪格麗特的表態聽起來仿佛是想要采取新的措施。她聽從了自己的本能,公然反對她的同僚的意見,成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這將是她在保守黨和在政府工作期間多次重復的一個處事風格,瑪格麗特·撒切爾性格中令人出其不意的特性逐漸開始得到人們的賞識。

新的政策和哲學

在她擔任反對黨領袖四年的時間里,對于瑪格麗特·撒切爾存在著兩派截然不同的看法,雙方互不相讓,爭執不下。積極的看法認為她是一位信念堅定的政治家,勇于接受任何可能阻止英國沒落的新思想,并逐漸獲得選區內選民的支持。對她的負面看法是她的政敵熱衷于大肆推銷的,把她刻畫成一個狹隘、強硬、呆板的右翼分子的刻板化形象,認為她永遠都不可能贏得選舉。

這兩派觀點之間激烈的拉鋸戰直到1979年年初“不滿寒冬”的時候才有所緩解。同時,關于她的爭論卻仍在繼續,兩派觀點針鋒相對,勢均力敵。

有些時候,對她積極的看法會壓倒負面看法,其中一次是發生在她對于蘇聯的抨擊演講之后,并使她的支持率在短期內飛速上升。這兩次演講是在肯辛頓和切爾西的保守黨大本營舉行的,聽眾都是忠實的保守黨支持者。她對于外交政策一貫態度謹慎,這次對待蘇聯的批判言辭卻異常激烈。她支持北大西洋公約組織,贊同英美聯盟,表現得盡職盡責,然而在1975年就英國在歐洲經濟共同體成員國身份的全民公投中,對于爭取投贊成票的運動,她并不很熱衷。但是當她站到了批判蘇聯擴張的立場,激烈反對英國在與蘇聯的國際關系中采取的緩和立場時,她惹怒了很多人,尤其是影子內閣里的大臣們。

瑪格麗特·撒切爾對共產主義的批判態度由來已久,可以追溯到她還在格蘭瑟姆的歲月。她在切爾西所做的演講是受到了赫伯特·埃加、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和羅伯特·康奎斯特的啟發,演講中,她呼吁對蘇聯持不同政見者所遭遇的生存困境予以關注,對他們的命運寄予同情,并警告在這一問題上,《赫爾辛基協定》中只包含一些模糊的字眼,條例并不明確。

在六個月后的肯辛頓演講中,她更進一步,批判蘇聯在世界范圍內軍事力量的擴張:

她【蘇聯】由一群有耐心、有遠見而且意志堅定的男人組成的獨裁政權所統治,他們使自己的國家一躍成為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和軍事力量的政權。他們這樣做,并不僅僅是為了自衛。像蘇聯這樣幅員廣闊的內陸國家并不需要建立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力量保衛邊疆,不,蘇聯人意在稱霸世界,而且他們動作很快,用盡辦法試圖成為世界上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帝國。……蘇維埃中央政治局的官員不必擔心公眾觀點的起伏變化,他們對公眾秉承的是大棒政策,而非胡蘿卜政策,而我們崇尚武力之外的其他任何政策。他們知道,他們只能在一種意義上稱得上是超級大國——那就是軍事方面。他們在人權和經濟領域只能算是徹底地失敗。[25]

蘇維埃中央政治局的官員對于來自西方政治領袖人物這一言辭激烈的抨擊感到猝不及防,而且頗為不滿。他們不喜歡被稱作“獨裁政權”,憎惡瑪格麗特·撒切爾對于他們所采取的國際關系緩和措施以及國防措施的指手畫腳的做法。感覺受到了她的侮辱,他們決定用諷刺的方式予以反擊。在她演講幾天之后,蘇聯軍報《紅星》刊登了他們能想到的對她的最大的侮辱,他們戲稱她是“鐵娘子”。[26]

這個稱號風靡全世界各大報紙頭條,瑪格麗特·撒切爾對這個名號頗為得意,“他們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她評論道。[27]在民意調查里,她的領袖支持率攀升了7個百分點。在整個世界范圍內,她被贊頌為反蘇聯霸權主義的女英雄。但是這次演講在影子內閣內部卻對她造成了不利的影響。

雷吉·莫德林,影子內閣外交大臣,之前曾因為撒切爾做過一個反莫斯科的演講而未事先與他協商而跟她在私下場合發生過一次爭執。這次,他更是義憤填膺,抗議她“對蘇聯政府激烈而持續地抨擊”。[28]其他幾個影子內閣大臣很可能都贊同他的觀點,因為外交部一致的看法認為應當鼓勵與蘇聯穩定緩和的關系。

莫德林對領袖支持的收入政策、工會改革的觀點并不贊同,而今對于她對待蘇聯的外交政策也持反對意見。更糟糕的是,他在1976年11月的影子內閣會議上開了個玩笑,打趣瑪格麗特·撒切爾。當時瑪格麗特·撒切爾在與對同僚們談起她與美國的總統當選人吉米·卡特第一次會面時,說道自己對他印象平平,“不過有時候工作可以成就一個人”。

“是啊,”雷吉·莫德林評論說,“我還記得溫斯頓曾說過:如果你用蜂王漿來喂養一條幼蟲,它總有一天會長成蜂王的。”

瑪格麗特·撒切爾對他的嘲弄報以冰冷的眼神,因而也止住了幾個同僚不合時宜的笑聲。吉姆·普萊爾對此評論道:“我想雷吉在下次改組中機會渺茫。”[29]

這一預言在幾周后得到了應驗,在一次激烈的沖突中,瑪格麗特對他說:“你妨礙到我了。”[30]之后莫德林即被開除出前座議員席。

她將邁克爾·海瑟爾丁從工業大臣的職務調離,貫徹的也是同樣的思想,因為他干涉主義的觀點與她相左。他不情愿地接受了影子內閣環境大臣這一并不合心意的職務,不過他得到了撒切爾的保證,就是在政府中他不會被委以這個職務。

兩周之后,影子內閣蘇格蘭事務大臣阿歷克·布坎南-史密斯因與瑪格麗特·撒切爾反對蘇格蘭權力下放政見不同而提出辭職。接替他職務的右翼保守黨員泰迪·泰勒與威利·懷特洛和弗朗西斯·皮姆意見發生分歧,他們二人支持權力下放政策。內閣內部還存在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尤其是伊恩·吉爾默(影子內閣國防大臣)和吉姆·普萊爾(影子內閣就業大臣),他們對于反對黨在經濟和工會政策上采取的不甚清晰的方針政策持批評態度,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影子內閣都不是一個團結和睦的整體。

對于少數幾個了解瑪格麗特·撒切爾真實想法的人來說,她顯然積極致力于扭轉英國沒落的局勢,采取全新的經濟政策,對工會政策也有很大轉變。但是她處事過于小心翼翼,沒有將自己對這些問題真實的想法以政策決議的形式呈現出來。

對于工會問題,她支持兩個非正式聘任的顧問,約翰·霍斯金斯和諾曼·斯特勞斯的觀點,他們提交了一份名為“墊腳石”的報告,提倡與工會正面對抗的策略。其中提出的主要的政策意見包括通過立法宣布關門的商店和次級糾察行動為非法行為,并終止法律賦予工會的豁免權。不過盡管這項計劃是以非常委婉的方式提出的,仍舊引發影子內閣內部嚴重的分歧。盡管這項計劃得到了包括基斯·約瑟夫、威利·懷特洛和杰弗里·豪以及領袖本人的支持,然而彼得·桑尼克羅夫特、吉姆·普萊爾、伊恩·吉爾默、卡林頓勛爵以及弗朗西斯·皮姆竭力要中止“墊腳石”計劃。

約翰·霍斯金斯回憶道:

瑪格麗特真心實意地支持我們極端的改革措施,但是她從不允許“墊腳石”計劃正式發布,她在公開場合也從沒有接受這些觀點,直到“不滿寒冬”完全改變了公眾觀點的輿論風向。因此在1978年年末之前,我們對于工會改革完全無能為力,只能原地打轉,盡管她清楚地知道必須要做什么。[31]

對于經濟政策,瑪格麗特·撒切爾的態度同樣混雜了個人堅持的極端主義和公開場合采取的謹小慎微。在私下場合小規模的同僚聚會當中,她表達出對于自由市場、自由工資談判、低稅率、取消交易控制、大幅削減公共開支以及嚴格控制貨幣供應等措施的支持,但在公開場合,她卻從未對這些措施的細節和優勢進行闡述,在她擔任反對黨領袖期間唯一提出的政策文件就是“正確的道路”(1977)。她自己對它的評價是“敷衍的表面文章——但是暫時還可以接受。”[32]

對于撒切爾政府是否應該采取收入政策這一關鍵性的問題上,公眾形成了一種模糊的印象,認為她會為了統一的國際利益而贊同這項政策。然而,在很多私下的談話中,她卻表達了完全相反的態度。

這種做法并不是不誠實的表現,而是瑪格麗特·撒切爾短期內的政治思考和長期內的哲學理念的不同表達。對于這一現象,埃諾克·鮑威爾有敏銳的觀察,他把這種矛盾性看作是一種女性的思維方式:

思想和語言之間的一致性并不是她從根本上所關注的,這一點——同時作為一個女人——使得她年復一年忍受下來,內心深處存儲下來并打上標記,注明“我不同意這點,我不喜歡這個……但是我目前什么都做不了。”……這很像是一個人在某種心境下說道:“我不喜歡那種做法,當我有能力算賬的時候,我再來算清這筆賬。”[33]

埃諾克·鮑威爾對于瑪格麗特·撒切爾性格當中這種矛盾性有如此深刻的感知,很可能是因為1976年到1979年期間,他們倆都參與保守黨哲學研討小組的私人聚會時從她的發言中總結出來的。盡管她并不是每次都參加這些聚會,但她在這些場合表現出的自我比公開場合下更加真實,她對于小組所提倡的哲學思想和價值觀抱有濃厚的興趣。

瑪格麗特·撒切爾之所以能來參加保守黨哲學研討小組的聚會,都是因為艾瑞·尼夫的緣故。起初他懷疑這些聚會是為了策劃陰謀反對她。他的這種偏執的做法發生在1975年5月,當時他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你們這些人是在試圖謀劃右翼黨員針對領袖的顛覆性活動嗎?”他問道,“我聽說你們創辦了一個小派別支持休·弗雷澤?”[34]

這是保守黨領袖選舉之后造成的不穩固局勢的錯綜復雜的后果之一。休·弗雷澤是第一輪領袖候選人中得票率最低的一個,他成為新的保守黨哲學研討小組的主席,哲學小組的主要發起組織者是哲學家羅杰·斯克魯頓,劍橋教師約翰·凱西博士和我。因為我們邀請了包括羅伯特·布萊克、弗里德里希·哈耶克、邁克爾·奧克肖特、米爾頓·弗里德曼、休·特雷弗-羅珀、休·托馬斯、佩里格林·沃索恩、安東尼·奎因頓、理查德·尼克松和保羅·約翰遜在內的頂級知識分子作為演講人,因此艾瑞·尼夫不難看出保守黨哲學研討小組的主旨在于為政黨提供新的思想,而非揭開舊傷疤。瑪格麗特·撒切爾顯然也相信這一點,因此幾天之后艾瑞·尼夫略顯尷尬地問我:“你們能否邀請領袖參加你們的小組活動?”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因此我給她送去邀請函,她也爽快地接受邀請,參加了我們下一次的晚餐會。

她性格當中當時還不為人知的一些有趣的方面在參加哲學研討小組的活動過程中得以顯露出來。很清楚的一點是她熱愛辯論,而且投入的熱情經常使參與集會的同伴們感到非常震驚。一天晚上,威廉·韋德教授,劍橋大學康韋爾科斯學院的院長做了一次演講,支持英國人權法案,因為他認為這對于“保護我們免受政治極端做法的迫害”是必須的。

“但是在我們一方來看,我們從未走極端”,瑪格麗特·撒切爾反駁道。韋德教授表示自己對此不敢茍同,接著列舉了他認為前保守黨政府做出過極端政治行為的一兩個例子,這引起了兩人觀點的激烈交鋒,氣氛一度變得非常緊張,邁克爾·奧克肖特教授有意想要搞個惡作劇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他看到我住所壁爐架上放著一個維多利亞時期鍍金的鳥籠,里面放著兩個微縮的紅雀模型,就上緊了發條。這時發條裝置控制的小鳥嘰嘰喳喳地開始唱歌報時,小組里的幾個成員也禁不住笑出聲來。但是瑪格麗特·撒切爾絲毫不為這些噪聲干擾,而是繼續與比爾·韋德唇槍舌劍,直到他和報時鳥都陷入沉默。

還有一次晚上的討論也是異常熱烈,反對黨領袖成為辯論的主導方。那次愛德華·諾曼博士做了關于教會和政權關系的演講,不知怎么的,這場辯論演變為關于如果是共產主義政權,基督徒是否有義務為國而戰的爭論。

休·特雷弗-羅珀教授是諾曼博士的老對手,他提出質疑,不明白為什么這件事值得如此大驚小怪,他提醒我們當初異邦人洗劫羅馬城的時候,基督徒積極報名參軍,為異邦軍隊效勞。

“你這是在有意挑釁,”瑪格麗特·撒切爾宣稱道,“不過請繼續,這很有趣。”

埃諾克·鮑威爾打斷說即使是共產主義政府,他也會為英格蘭而戰。

“但是你作戰,只能是為了維護正確的價值觀?”反對黨領袖的口氣更像是命令而非詢問。“價值觀存在于一個超越時間和空間的超驗領域里,”鮑威爾回答道,“它們既不需要維護,也不會被摧毀。”

瑪格麗特·撒切爾注視著他,仿佛這是她所聽到過的最出色的言論。“錦上添花,親愛的埃諾克,要錦上添花——不要火上澆油,”[35]她命令道。

大約在這個時候,我們在位于北洛德街的我的家中清晰地聽到了表決鐘響,下達的是“二線鞭令”。我們大多數人,包括反對黨領袖在內,都已經與搭檔協商好代替投票事宜,因此可以留下來繼續研討。但是有幾個議員,包括埃諾克·鮑威爾在內,因為是聯合阿爾斯特統一黨的成員,必須要參與投票。

“你不應該丟下我們,親愛的埃諾克,”瑪格麗特·撒切爾在他臨行前抗議道,“你今晚本應該找好投票搭檔的。”[36]

這些小插曲表明,她參加保守黨哲學研討小組的活動過程中,有時會表現出她的幽默感。在這些私下的場合,她性格當中富有魅力的一面會流露出來。她的熱情、對思想辯論的熱衷和本能的政治覺悟與她如德累斯頓陶瓷般冰冷審慎的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她會更加放松,而且看上去也更像一位風趣的未來首相。

瑪格麗特·撒切爾參與到保守黨哲學研討小組的活動中,這表明她在為未來的政策框架積極尋求道德和思想上的依托。不過哲學研討小組在這方面的影響無法與另外兩個智囊機構對她的影響相比——其中一個是由基斯·約瑟夫主導的政策研究中心,另外一個是拉爾夫·哈里斯負責的經濟事務研究所。她參加這兩個機構組織的研討和演講活動,偶爾會提出問題,大多數時候都會做筆記。

毫無疑問,瑪格麗特·撒切爾在尋找新思想的過程中,對她產生影響的最重要的兩個思想家是弗里德里希·哈耶克和米爾頓·弗里德曼。然而,她既不是一個完全的哈耶克思想支持者,也算不上一個弗里德曼學說的貨幣主義者。英國政治的實際情況,加上她自己本能的謹慎,決定了她不會全盤接受任何人的學術理論或哲學觀點。然而,20世紀70年代晚期,這兩位權威專家的思想被介紹,或者說重新被介紹給她的時候,她受益良多。

當她還在牛津大學讀本科的時候,瑪格麗特·撒切爾就讀過哈耶克首版于1944年的著作《通往奴役之路》。然而,在議會的前15年的時間里,她忽略了這本書中反社會主義的激烈言辭,這段時間她在特德·希思政府中擔任教育大臣,對當時的左翼正統思想做出過諸多妥協讓步。但是基斯·約瑟夫和政策研究中心使她轉變了態度,變成哈耶克政治信條的熱衷者。

據說有一次瑪格麗特·撒切爾拜訪保守黨研究部,這個部門一貫傾向于達成一致的意見,她打斷了一個研究員的發言,從手提包里拿出一本哈耶克的《自由秩序原理》,“這是我們所信奉的”,她宣布道,并把書砰的一聲扔到桌子上。[37]

她很多的信念都是受到了哈耶克著作的啟發,尤其是她對于減小英國信奉社會主義信條的區域范圍的熱忱。在瑪格麗特·撒切爾與弗里德里希·哈耶克后來的通信中,她對哈耶克進行了高度的贊揚,因為她的很多思想都得益于他。“我們受益于您的經濟和哲學思想,對此感激不盡”,她在成為首相一年之后在唐寧街10號給這位思想導師的信中寫道。四年之后,在1984年的壽辰榮譽名單上,她使他獲得了名譽勛位。

弗里德里希·哈耶克對于撒切爾主義哲學運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但是他從來不是一個貨幣主義者。反對黨對于經濟政策貨幣方面的新思想大多得益于米爾頓·弗里德曼。他宣揚縮減公共開支,嚴格控制貨幣供應量。1978年,瑪格麗特·撒切爾在保守黨哲學研討小組和經濟事務研究所都聽過他的演講。拉爾夫·哈里斯回憶起在經濟事務研究所的時候,“撒切爾夫人是如何像個女學生一樣全神貫注地聽他的演講,認真地記下他所說的所有的話,并提出一些聰慧但卻很基本的問題,仿佛這些她之前從未聽到過。”[38]

盡管她對哈耶克和弗里德曼的思想抱有濃厚的學習興趣,瑪格麗特·撒切爾在制定政策的時候卻沒有直接援引他們的思想。因為她深刻地認識到,在選舉政治中應用他們的思想是一次冒險的聽天由命的做法。然而,在她將要成為的國家領袖自我形象的塑造中,能夠感受到他們影響的痕跡。

她所宣揚的價值觀念涵蓋了經濟自由和社會保守主義,她倡導自由選擇、自由貿易,拋開社會主義監管的束縛。常識性的經濟學和健康的法律體制約束是她價值觀的核心概念。但是這些概念很少形成具體的提案,相反,她通過樹立個性的形象傳達自己的信念。

她爭取選民支持最重要的方式是樹立個人形象。很多選民并不喜歡她的性格,但是越來越多的人感受到她性格當中的堅毅和力量,所以決定支持她。你們看到的正是你們將要得到的——一個異常勤奮、堅定和專業的政治領袖。在一群男性政治家主導的下議院所進行的演講中,她經常會支吾遲疑,但在其他場合,她聽起來開始像是一位有能力的候任首相了。這種形象上的改善很大程度上歸功于她對于她的三位形象塑造師越來越信任。他們是提姆·貝爾、戈登·里斯和羅尼·米勒。他們辛勤工作的成果要到很久以后才會被認可,并且如果不是因為被稱為“不滿寒冬”的這一系列不尋常的事件,也許根本都不會被人們所知曉。

那個冬天距離1978年的春天還有8個月之遙,這時瑪格麗特·撒切爾看上去并不像是一個一定會在下一屆大選中獲勝的贏家。民意調查的支持率在降低。吉姆·卡拉漢在下議院保持著優勢地位,經濟也正在開始復蘇,這最后的一個因素還是個未知數。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兩年來強制執行的對于公共財政的管制為丹尼斯·希利贏得了一些時間,使他得以在4月份的財政預算中制定了適度的減稅措施。突然之間,由自由黨—工黨協議政府組成的這艘正在下沉中的船看起來更加經得住風浪了。

令人吃驚的是,考慮到過去四年當中政策和管理方法方面的諸多失敗,工黨看上去仍舊可能贏得選舉。在夏季晚些時候組織的民意調查當中,工黨甚至以微弱優勢處于領先地位,而首相的個人支持率也比反對黨領袖高出10~12個百分點。

這些跡象和征兆使很多保守黨人非常擔心,他們沒有團結起來,譴責有記憶以來最失敗的政府,而是再一次把矛頭對準瑪格麗特·撒切爾,指責諸如她的帽子和她說話的聲調這類小事。這是保守黨不滿的夏天,也是她就任領袖以來的最低谷。

回顧

到1978年7月議會休會的時候,保守黨議員對瑪格麗特·撒切爾的不滿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引發了黨內的動蕩不安。在她當選反對黨領袖三年之后,她在這個職位上的表現已經非常接近于徹底地失敗。為什么在當時的工黨政府陷于如此險境的情況下,她的表現竟還會如此糟糕?

這可能更多的是因為整個國家當時的困境,而非瑪格麗特·撒切爾的政治能力問題。20世紀70年代中期,英國處于一種意志消沉、秩序混亂、對未來一片迷惘的狀態。我們被叫作“歐洲病夫”是非常恰當的。但是當時英國政壇上的一線政治家沒有人知道如何治療這種疾病。連續兩屆保守黨和工黨政府在這項任務中都以失敗而告終。不斷惡化的通貨膨脹、工會的激進好斗、生產力低下以及難以承受的公共開支水平,這些問題仍舊存在。比這些更加嚴重的問題在于人們逐漸喪失了民族自信心。

盡管作為反對黨領袖的瑪格麗特·撒切爾試圖對這些危機提出解決辦法,她的聲音和她的觀點卻不像她當選首相后所表現的那樣一致。她面臨著三大困難。她的政黨并沒有團結在她的周圍。她在演講陳述中的技巧,尤其是在下議院的表現,仍舊無法令人信服。而且對于如何阻止英國沒落,她也沒有制定出任何真正有效的政策。

在她向唐寧街10號前進的途中,最后的一個障礙就是詹姆斯·卡拉漢,這位相當有分量的對手。所有的民意調查數據都顯示出選民更加相信是他,而非瑪格麗特·撒切爾能將英國從深淵當中拉回來。他經常被稱為是“保守黨中無人可與之匹敵的最優秀的首相”。考慮到他所面臨的多重難題,難以駕馭的政黨、激增的工資要求、無序混亂的工會以及工黨并不占多數議會席位的劣勢,作為一位受人尊重的國家領導人,他政治手段老練,表現異常出色。如果他在1978年的夏天或者初秋要求舉行大選,他可能會獲勝,而瑪格麗特·撒切爾只能被貶為政治歷史當中的一個腳注。她總是說作為反對黨領袖,她從選民那里只能獲得一次機會。1978年5月到10月的這段時間內,她看上去仿佛馬上要失去這次機會了。

但是正如政治領域經常會發生的情況一樣,這場政治游戲也被一些意想不到的發展所改變,那就是“不滿寒冬”的一系列事件以及它們對于選民所造成的影響。因為瑪格麗特·撒切爾在反對的聲浪中時刻保持著緊張的備戰狀態,因此在這次事件中,她也準備好乘風破浪,勇往直前。這種動蕩的局勢似乎印證了她作為政黨領袖在最困難的時期所說過的話,也證明了她所代表信念的正確性。

注釋:

[1]Ibid.

[2]此處原文是“all that's left will be bitter. And all that's bitter will be Left.”這里以苦啤酒做比喻。在英語中,left可以指剩下的,也可以指左翼,這句話第二個left首字母大寫,指的是左翼,因為工黨常被認為具有左翼傾向,這里的left具有雙重含義。——譯者注。

[3]Daily Mail, 11 October 1975.

[4]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307.

[5]羅納德·米勒1972年在英國保守黨總部第一次見到瑪格麗特·撒切爾,他當時為特德·希思撰寫演講稿。她當時正處在“搶奶賊”風暴的核心,礦工們也正在進行罷工。在一次斷電后不得不點上蠟燭就餐的晚宴上,米勒回憶道:“她看上去光彩照人,年輕得令人難以置信。”(羅納德·米勒:《兩翼觀點》,第219頁)

[6]AC: Interview with Sir Stephen Sherbourne, October 1975.

[7]Ronald Millar, A View from the Wings, West End, West Coast, Westminster, Weidenfeld & Nicolson, 1993, p. 236.

[8]Ibid., p. 240.

[9]Ibid.

[10]AC: Interview with Dr Henry Kissinger.

[11]Ibid.

[12]President Gerald Ford and Dr Henry Kissinger,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9 May 1974, cited in Moore, Margaret Thatcher, Vol. 1, p. 313.

[13]Hansard, HC Deb 8 June 1976.

[14]Ibid., 29 June 1976.

[15]Frank Giles, Sunday Times, John Murray, 1986, p. 226.

[16]AC: Remarks made by David Crouch, 23 March 1977.

[17]Ibid.

[18]AC: Interview with Sir Edward du Cann.

[19]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319.

[20]Deborah Devonshire, Wait for Me! Memoirs of the Youngest Mitford Sister, John Murray, 2010, p. 258.

[21]MTF: Interview for World in Action, Granada TV, 30 January 1978.

[22]《世界在行動》(World in Action)是英國格蘭納達電視臺(Granada TV)的一檔節目。

[23]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408.

[24]MTF: Speech at Kensington Town Hall, 19 January 1976.

[25]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362.

[26]Ibid.

[27]Phillip Whitehead, The Writing on the Wall: Britain in the Seventies, Channel 4/Michael Joseph, 1985, p. 336.

[28]Prior, A Balance of Power, p. 108.

[29]Evening Standard, 27 June 1985.

[30]AC: Interview with Sir John Hoskyns.

[31]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317.

[32]Ranelagh, Thatcher's People, p. 28.

[33]AC: Meeting with Airey Neave, May 1975.

[34]Ibid.: Interview with Professor John Casey, 1975.

[35]Ibid.

[36]Ranelagh, Thatcher's People, p. ix.

[37]Campbell, The Grocer's Daughter, p. 372.

[38]Hansard, HC Deb 25 July 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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