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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教育大臣

最初的系列舉措

瑪格麗特任教育大臣時表現出來的缺點和她后來擔任首相表現出來的缺點是一樣的,只是做了首相后這缺點更明顯了。所有的事但凡要開始、繼續或結束,都必須經過嚴密的論證??蛇@并不一定是辦好事情的最佳途徑。[1]

這段評價出自于瑪格麗特·撒切爾的下屬、教育和科學部政務次官諾曼·圣·約翰·斯特瓦斯,相信科學和教育部瑪格麗特的其他下屬也一定贊同這個觀點。

1970年6月22日星期一,瑪格麗特作為新任教育大臣,來到她位于柯曾街的教育和科學部辦公室上班。上班頭一天,她就遞給自己的常務次官一張從學校練習本上扯下來的紙,紙上列有她這一天打算做的18項事情。常務次官威廉·派爾[2]其實也是個新人,將近50歲才獲得提拔,剛剛擢升進入白廳高層。兩人到任第一天,就在很多問題上發生了爭執。

瑪格麗特·撒切爾列的事項清單上,第一條就是通知當地教育部門,要求取消之前工黨政府提出的強制實行中學綜合教育的計劃。這一決定不算突然,因為保守黨先前在競選宣言里已經做出過承諾。派爾將此事的通知初稿在自己桌上一直擱置到那天下班。于是就有了他和瑪格麗特的第一次爭吵。

瑪格麗特·撒切爾希望的是迅速而簡潔地撤銷工黨關于綜合教育改革的通知。但是別人告訴她,撤銷一項通知必須要同時發出一項新的通知。這項新通知的初稿必須用大量材料詳細說明教育和科學部對全國中學教育未來采用什么形式的具體看法。可是新來的教育大臣不喜歡這樣做。她拒絕做詳細論證,并且親筆手擬了一份更簡短的通知初稿,即10/70號通知。通知取消了工黨政府強制實行中學綜合教育的計劃,通知后面還有一句話:“本部大臣希望將教育方面的一般考慮、地方政府的具體需要與愿望以及妥善使用財力作為決定地方辦學形式的主要原則?!盵3]

新通知盡管在議院引起激烈爭論,但絕不是什么反革命式的號召。地方學校辦學究竟采用何種形式,決定權仍然牢牢握在地方教育局手上;而實際上地方學校已有70%實行了綜合教育體制。所以盡管瑪格麗特·撒切爾被人指責為“思想專橫霸道”,[4]被人詆毀為“掌管教育的女版塞爾斯登人”[5],她還是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反駁說,自己沒有阻止過任何人做任何事,也絲毫沒有更改過法律。她只是把原工黨政府推行教育改革的強制性要求取消,將自主決定權歸還給地方教育局。如果已有的教育體制運行得很好,自然就沒有改變的必要?!拔铱床怀鰜砦业耐ㄖ睦锓磩幽睦飿O端”,瑪格麗特在下院辯論中說。[6]雖然瑪格麗特最終還是在辯論中獲勝了,但卻因此樹敵不少。

瑪格麗特·撒切爾任教育大臣初期就被人指責為傲慢自大,從政治和個人層面看來都是不無道理的。在6月23日第一次內閣會議上首相就警告所有內閣成員說:“制定政策不宜操之過急。”但瑪格麗特對此充耳不聞。[7]她偏要反其道行之,十萬火急地推行自己的新政策。

在個人層面,我們可以從1970年10月18日在格蘭瑟姆芬金大街教堂舉行的瑪格麗特父親葬禮上發生的一件小事窺見一斑。葬禮上,瑪格麗特·撒切爾對姐姐抱怨說:“他們居然不知道該怎樣舉辦儀式接待內閣大臣,不是嗎?”穆里爾酸溜溜地回答:“這個儀式可不是為你辦的”。[8]

瑪格麗特的自大和過分自信在她與其他資深議員相處的過程中也暴露了出來。她最大膽的一次挑戰就是公開反對財政部所做的將教育和科學部的預算縮減30億英鎊的決定。和信心不足的財政部首席大臣莫里斯·麥克米倫幾番激烈唇戰后,瑪格麗特·撒切爾終于大獲全勝。教育和科學部的財政預算一點兒也沒有縮減,同時她還保護了財政部縮減財政預算最可能波及的兩個方面不受影響:提高學生離校年齡和保留開放大學。

把學生離校年齡提高到16歲一事一直被工黨政府擱置,財政部縮減預算旨在繼續擱置此項議案。瑪格麗特·撒切爾卻對財政部的議員斬釘截鐵地說,提高學生離校年齡是保守黨競選宣言里承諾過的。她最終得到了首相的支持。于是這樣一項需要花費大量金錢的政策得以順利通過。

保留開放大學則更是一項驚人之舉,盡管此事在高級議員內部引起過震怒。為了節約開支,伊恩·麥克勞德決心要廢除開放大學,因為他認為開放大學是哈羅德·威爾遜政府耍的鬼花招。威爾遜這位開朗外向的工黨首相最喜歡告訴別人,他是如何在錫利群島的圣艾格尼絲島散步時,突然想到要開設這樣一種面向所有人的電視廣播大學的。麥克勞德把哈羅德·威爾遜稱作“一個沒有理想的魔術師”,[9]并諷刺地認為這種開放大學的提議應該和提議的發出人一起逐漸被淡忘。[10]

瑪格麗特·撒切爾卻認為,開放大學可以以較低成本為成人學生提供畢業機會。她在自己任教育大臣僅兩天后的一次內閣會議上公開表示自己支持保留開放大學,公然與首相和財政大臣作對,令他倆尷尬不已。麥克勞德當時還在醫院住院,聽到消息后心神不寧;而希思則是大為惱火。[11]要不是因為伊恩·麥克勞德[12]心臟病突發,于1970年7月底過世(享年56歲),這項保留開放大學的提議日后一定會在內閣全體會議上重新拿來討論。

在成功保留住本部門的財政預算后,瑪格麗特·撒切爾在教育和科學部的主要工作目標就變成努力保留優秀的文法學校。按照1944年教育法第13條款規定,本部大臣有權對地方教育局呈送的所轄范圍內學校總體改組計劃予以認可或干預,但是允許干預的理由非常有限。之前保守黨和工黨的教育大臣都認為第13款僅賦予教育大臣“保留權力”,瑪格麗特·撒切爾則和他們的看法不同,她認為教育大臣理應實行干預,所以親自審查了將近3500件改組計劃。這樣一來,她的工作量就極大地增加了。她心煩地發現,地方教育局呈送的改組計劃有超過90%的計劃都是正確無誤的,并且都建議實行學校綜合化改組。就算是在她的家鄉格蘭瑟姆,瑪格麗特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她的母校出于實際因素考慮,必須轉型成為綜合學校,廣泛設立六年級中學,以確保提高學生離校年齡。

不過瑪格麗特·撒切爾還是成功地干預了326件改組計劃,約占她審閱的綜合學校改組計劃文件總數量的9%。1972年6月,她在保守黨年會上的講話里提到,自己已經成功地挽救了94所“著名文法學?!?。[13]不過其中一些文法學校只是暫時得到了挽救。就算是在瑪格麗特自己選區所屬的巴尼特市,雖然一開始她挽救了基督中學和伍德豪斯兩所文法學校,但是三年后這兩所學校還是被迫分別改組成為綜合學校和只有六個年級的私立中學。

瑪格麗特花費大量力氣保留選擇制教育,卻沒有獲得成功,這導致在她任教育大臣期間,綜合教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廣泛的迅速發展?,敻覃愄貎H僅成功保留住了保守黨控制的薩里、哈羅、沃爾索耳和伯明翰等選區內少量的文法學校。不過她的保留行動也并非完全失敗,至少她保留住了公民自由擇校的一點兒權力。自由擇校權在以后幾屆政府包括她自己的那屆政府中都得到了大力發展。

關于綜合學校改革的爭論使得瑪格麗特·撒切爾越發厭恨自己的常務次官比爾·派爾。一遇到爭執,此人就變得精明固執,儼然電視劇里那個官僚主義的典型代表漢弗萊爵士。他和瑪格麗特·撒切爾爭執不斷;每當派爾提醒瑪格麗特,她無權開除那些她覺得不順眼的職員或干涉她職權范圍之外的事時,兩人吵得就更厲害了。

有一次,瑪格麗特和派爾吵到一半,直接跑去見了文官大臣杰利科勛爵,聲淚俱下地要求把自己的常務次官調到其他部門。不過瑪格麗特并沒有為了讓派爾調職而故意指出,派爾的妻子是蘇聯人,可能會威脅國家安全。特德·希思最后還是聽從文官長威廉·阿姆斯特朗爵士的意見,拒絕了瑪格麗特·撒切爾的要求。派爾繼續留任原職。[14]

諾曼·圣·約翰·斯特瓦斯回憶說:

瑪格麗特和比爾·派爾吵得很厲害。他倆互相攻擊,誰都不肯讓步,每次吵完兩人就各自從不同的方向大搖大擺地摔門而去。盡管有過多次爭吵,但大多數時間他們還是能合作完成部里安排的工作,只是彼此態度冷淡罷了。瑪格麗特和派爾發生爭執的主要原因是,瑪格麗特對部里那些她看不順眼的職員總是嚴厲批評還想開除他們,而派爾卻不同意她這么做。[15]

教育大臣對其他政務次官也一樣絕情。桑福德勛爵是瑪格麗特討厭的另一位次官,因為這人“黏糊”(這是瑪格麗特任首相早期經常使用而出名的一個詞語)。[16]桑福德勛爵是個富裕的英國國教牧師,繼承了爵位,對綜合教育改革的觀點偏向自由主義。“她對他不是狠狠打擊就是無情冷落,一直如此”,諾曼·圣·約翰·斯特瓦斯回憶瑪格麗特和勛爵的關系時說道。

我過去一直認為她與他還有其他高級文官相處的方式欠妥。要是她時不時地能表揚他們幾句就好了!可她偏不,她就是要把他們貶得一無是處,然后還要接著把他們羞辱得體無完膚。[17]

不過瑪格麗特毫不留情地批評甚至羞辱責罵的對象僅限于教育和科學部的部分政務次官和負責決策制定的文官。部里的其他中層或底層文官,凡是和瑪格麗特一起工作過的,都非常喜歡他們的這位大臣。瑪格麗特對他們彬彬有禮、關懷備至,有時甚至細心地像個母親。每次這些文官和她一起加班工作到晚上,瑪格麗特都一定會立刻準備好零食,幫他們沖好咖啡或倒上一小杯威士忌,熱誠地感謝他們額外的辛勤工作。

瑪格麗特的壞脾氣似乎只有面對高級文官才會發,因為她打心底里認為這些高級文官和自己思想上有分歧。而高級文官認為瑪格麗特是一個喜歡跟別人針鋒相對的女人,她雖然來自倫敦周邊郡區卻妄想把保守黨的激進思想傳遍全國各地。實際上他們都認為大家對全國教育模式已經達成共識并且國內教育運轉順利,根本沒必要搞改革。爭執雙方都各有道理。如果雙方能夠用合作的方式工作,那么瑪格麗特·撒切爾在當教育大臣的三年零八個月的時間里就不會因故和下屬發生嚴重爭吵了??汕∏∈窃谶@段時間里,瑪格麗特得了個“撒切爾搶奶賊”的綽號。[18]

搶奶賊撒切爾

關于免費牛奶和在校學生一事的爭論中,雖然有不少人為故意操縱的因素,可當時對瑪格麗特·撒切爾的名聲的確造成了毀滅性影響。“搶奶賊撒切爾”這個綽號是1971年工黨年會上一名發言人起的;時至今日,這個綽號仍然被認為是20世紀70年代初最輕蔑、最損人的宣傳口號。

1970年秋,這位教育大臣和財政部商談教育和科學部的公共開支,她同意做出讓步,部分取消學校免費供應的牛奶,以縮減800萬英鎊的開支。消息出來時社會上并沒有任何負面評價。媒體也對瑪格麗特保護教育預算的做法給予正面評價?!缎l報》在提到取消牛奶供應一事時,稱贊瑪格麗特·撒切爾戰勝了財政部,認為她的出色表現幫助避免了重大損失,使得“教育預算僅遭受到極為輕微的打擊”。[19]

待到瑪格麗特·撒切爾后來提出了一項法案,準備徹底終止向學生供應免費牛奶時,《衛報》以及其他媒體還有工黨的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短枅蟆钒熏敻覃愄卣f成是“英國最不受歡迎的女人”,還向讀者發問:“撒切爾夫人通人情嗎?”[20]《衛報》把這項教育(牛奶)法案稱為“一項心存仇恨的措施,根本不該提交議會討論”。[21]下院的辯論會上,工黨議員也給瑪格麗特起了各種不同的綽號:“聲名狼藉的政府里最吝嗇最惡毒的成員”、[22]“會變臉的吝嗇鬼夫人”、“反動的野蠻原始女人”[23]。而杰拉爾德·考夫曼則認為,瑪格麗特對英國教育的影響就好比“匈奴王阿提拉對西方文明的破壞”一樣。[24]

但是和議會辯論最后階段某位人物喊出的沒有記錄在案的謾罵之語相比,這些夸張尖銳的諷刺真的算是溫和許多了。當時我在下院邊座聆聽辯論會最后的總結陳詞,之前我就已經從辯論會發言人(我的教父)那里聽到風聲,說這次會議可能會有激烈爭吵。果不其然。議會議事錄里故意沒有提到大家在會上大吵大鬧給瑪格麗特起的各種綽號,只用一個比較中性的詞語“中斷”簡單略過了。事實上,反對黨議席那里的叫囂聲極大,對教育大臣的奚落既有攻擊嘲笑又有下流譏諷?!跋铝麈蛔樱 本褪瞧渲袠O為侮辱人的話。那天晚上一直有人不斷高聲呼喊“撒切爾,搶奶賊”。那個年代下院辯論會的總結陳詞講話如果碰上這樣混亂喧鬧的場景,遭人狠狠譏諷的當事大臣肯定會驚恐萬分??墒乾敻覃愄亍と銮袪柎丝毯翢o懼色;就算是之后一連好幾個月出席公共場合時還能聽到這些針對她的羞辱謾罵,瑪格麗特也同樣表現鎮定。

瑪格麗特感到不滿的是這些負面評論里有人身攻擊的意味。她認為從邏輯上看這些評論是有失公允的。工黨早在兩年前就取消了中學的免費牛奶供應,沒有對國內學生的健康成長造成任何不利影響,也沒有引起任何軒然大波。而20世紀70年代,英國很多小學生已經不再喝那種傳統的三分之一品脫瓶裝牛奶了,因為這種牛奶配方是20世紀40年代引入的,到了70年代這種牛奶的口味已經過時了。免費牛奶不再是一項特權或必需品——盡管瑪格麗特·撒切爾保留了部分孩子獲得免費牛奶供應的權力,因為這些孩子由于醫療原因必須要喝牛奶?,敻覃愄卣J為針對她的種種抗議有明顯的人身攻擊傾向??傊还茉鯓?,這些針對她的謾罵羞辱還是深深傷害到了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的一位高級文官托比·韋弗回憶說,這場憤怒的風暴“深深傷了她的心”并且“讓她一度一蹶不振”。[25]諾曼·圣·約翰·斯特瓦斯也注意到,她“非常焦慮,但同時又非常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痛苦不被人發現。那段時間,她不再是鐵娘子只是個帶著鐵面具的娘子”。[26]

這次騷動最傷人的地方在于,謾罵羞辱多是針對瑪格麗特妻子和母親的女性角色。漫畫里居然荒唐地把瑪格麗特畫成一個邪惡的女巫,從年幼、饑渴、天真的孩子嘴邊搶走了牛奶瓶。但是瑪格麗特沒能及時地覺察出取消免費牛奶一事可能帶來的對自己的人身攻擊,從而讓她自己成為對手群起攻擊的目標。

在議會辯論后瑪格麗特受到嚴厲抨擊,可她卻因此責怪自己的下屬沒能提前提醒自己取消免費牛奶可能造成的劇烈反響。她這種怪罪別人的做法也是有失公允的?,敻覃愄夭攀且逻@場政治風云的根本原因。而且她的下屬曾經就牛奶一事給她提過一次意見,瑪格麗特卻故意忽視了。在教育和科學部一次早期會議上,瑪格麗特的文官提出,一些學生如果無法在學校喝到免費牛奶,這些學生就根本沒機會喝到牛奶了。“先生,你們在座誰都沒做過母親”,她回答道,“沒有哪個母親不關心自己孩子的。”[27]但是瑪格麗特卻忘記了,供奶一事很可能被反對黨拿來大肆渲染,利用學校供奶事件中傷她。

幾個月后,“搶奶賊撒切爾”的風波剛剛平息,瑪格麗特·撒切爾不小心又引發了第二次針對她的人身攻擊,這原本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瑪格麗特越來越強烈地認為,學生會正逐漸把會費花在左派政治事項上。這的確是個問題,但只是個小問題。她提議要求設立學生會登記員,負責監管學生會經費,這樣可以減少傳說中所說的將學生會經費過度用于政治開銷?,敻覃愄叵騼乳w的內政和政治事務委員會提出這項建議后,立即遭到拒絕。委員會認為,在學生抗議運動甚囂塵上之時,為了糾正這種小問題而立法,很可能對保守黨造成負面影響。

但是瑪格麗特·撒切爾執意違背委員會的意思,在第二次內閣會議上再次提出要解決學生會會費的問題。這一次,她沒有提出立法要求,而是提議設立一系列規則,確保學生可以自愿選擇是否加入學生會?,敻覃愄睾髞戆l布了一份針對學生會會費的令人費解的咨詢文件,文件使得她與全國學生聯合會發生沖突。1971年,時任學生聯合會主席的是杰克·斯特勞[28]。針對瑪格麗特的文件,全國學生聯合會表示,聯合會給會員提供的諸如車票優惠的便利,其經費主要來自于會員義務繳納的會費。

雙方意見相持不下,最后逐漸演變為學生大規模的抗議游行。全國各個大學紛紛在校園里組織焚燒瑪格麗特·撒切爾的畫像?,敻覃愄厝ビ魉C合大學(利物浦大學、利茲大學和倫敦經濟學院)以及理工學院時,也常常受到大群學生鬧哄哄的圍攻,以致需要警察出面保護。最糟糕的一次,有超過2000名全國學生聯合會的學生在現場大聲叫喊,企圖阻止瑪格麗特在倫敦伊麗莎白女王大廳宣讀南岸工業大學的命名文件。

這些麻煩讓瑪格麗特為自己十幾歲的女兒卡羅爾擔憂不已,因為卡羅爾當時剛剛進入英國倫敦大學學院讀法律。那段時間對卡羅爾來說非常難熬,她后來寫道:“在我的好朋友和同學看來,教育大臣就是他們的頭號公敵,而我恰好是這個頭號公敵的女兒……這就意味著,我永遠不能把好朋友請到我們在切爾西福拉德街的家里來玩了?!盵29]

因為自己而給家庭帶來壓力,才是瑪格麗特·撒切爾最難以承受的壓力。不過雖然瑪格麗特不得不面對公眾對自己的攻擊而深感煩躁,但她絕不會選擇臨陣退縮。

最早為瑪格麗特撰寫傳記的作者喬治·加德納回憶說,學生的抗議示威以及對“搶奶賊撒切爾”的議論達到高潮時,一批1970年進入議會的保守黨員開始私下攻擊瑪格麗特,說她是“該下臺的撒切爾”。丹尼斯聽到這些風言風語就問妻子:“該死的,為什么不能趕快停止這一切議論呢?”

瑪格麗特立刻給出了回答,“不可能”。[30]

可能這個故事不足為信,但瑪格麗特·撒切爾明顯被這些騷亂攪得心煩意亂,不得不做出任內閣大臣后第一次重大調整。她徹底放棄了對學生會會費進行改革的建議。這種退讓也是瑪格麗特不得已而為之的,因為許多大學的副校長,包括她的好友、利茲大學副校長愛德華·博伊爾,都支持杰克·斯特勞以及全國學生聯合會的抗議。

瑪格麗特·撒切爾沒法將這一次慘敗的責任推卸給任何人,所以只好獨自承擔。僅僅為了一個小問題,她就捅了學生的馬蜂窩,弄得學生們群情激昂,這種做法完全沒必要。除了供應免費牛奶和學校綜合教育改革引起的爭議外,瑪格麗特的種種作為還引發了其他本可以避免的爭議;這位大臣開始惹出越來越多的麻煩,似乎難以勝任大臣這個職位了。

特德·希思聽聞了許多對瑪格麗特的非議,很多都來自于保守黨內部議員,所以他曾一度有意開除這位愛惹麻煩的教育大臣。后來希思對瑪格麗特一直態度尖刻,他抱怨說:“她這人一點兒也不好。她給我們惹了那么多麻煩,當初就該把她開除掉?!盵31]這句話只是一種經過修飾的個人仇怨的表達。其實那時候,首相希思對瑪格麗特施以更多的是保護。他不喜歡自己的行為被后座議員還有媒體控制,并且認為“搶奶賊撒切爾”的稱呼對瑪格麗特來說根本不公平。所以他做好了一切準備,幫助瑪格麗特·撒切爾順利駛離這場政治風暴。

首相相助

1972年1月12日,瑪格麗特·撒切爾和她的教育和科學部高級文官被邀請至首相的契克斯別墅和首相一起探討教育政策的相關問題。這是瑪格麗特事業的一個轉折點。去參會前,她還是個深陷困境、飽受攻擊的教育大臣。但會議結束瑪格麗特返程時,已經變成一個對自己的首相信心滿滿的內閣大臣了。

瑪格麗特之所以能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特德·希思覺得瑪格麗特需要他給予支持。可能瑪格麗特的所作所為的確讓她不受歡迎,但對希思來說,瑪格麗特卻是他的政府里一個非常有價值的人物。盡管希思覺得瑪格麗特實在讓人生厭,但他也看到了瑪格麗特身上的一些優秀品質,這些品質和他的管理才干惺惺相惜。和其他內閣成員不同,瑪格麗特有強烈的集體主義觀念;向來不會對記者泄露秘密;同時她對自己的政府很忠誠,愿意盡自己的一份責任參與協助財政部一起縮減財政開支。協助財政部一起縮減開支也直接導致了瑪格麗特遭受外界諸多非議指責。希思非常清楚,造成對瑪格麗特大量非議的根本不是撒切爾夫人提出的各種政策措施,真正原因其實是財政部縮減財政的政策。

當然,瑪格麗特得以順利渡過難關可能也有其他一些原因。政府需要在內閣里安排一位女成員,除了瑪格麗特以外別無其他可靠人選。更重要的是,首相對于瑪格麗特在契克斯別墅提出的未來教育發展計劃很滿意。希思愿意出手支持瑪格麗特的遠景計劃,發展幼兒教育,大力招聘教師,增加高等教育機構數量。同時,希思也對瑪格麗特就學校供應牛奶事件、學生會事件,還有文法學校爭議等問題所做的詳細簡報表示出贊許之情。希思在瑪格麗特身上發現了比她在實際工作領域展現出來的更為出色的政治才華,同時他也注意到,瑪格麗特提出的一些新的辯論視角,有助于在下院為政府在教育方面的作為進行很好地辯論。

2月3日,契克斯別墅的討論會過去三周后,特德·希思不得不面對一位首相所必須處理的多個問題,主要是些教育問題。他像擊球員一樣,以最佳狀態出色地應對了這些問題,打贏了比賽。這局比賽雖然首相贏得非常漂亮,但真正的贏家其實是瑪格麗特·撒切爾。

她的對手是杰拉爾德·考夫曼??挤蚵氚熏敻覃愄刳s出內閣,因為她“小肚雞腸,總是惡意干涉曼徹斯特的事”,因為她不愿意給在學校用餐的學生免費提供熱飲(作為免費牛奶的替代)。哈羅德·威爾遜接著發言質問,如果教育大臣可以提出議案要求停止供應免費牛奶——“我們下院有史以來提出的最齷齪的議案”——那么她也完全可以很輕松地要求立法,允許地方教育局為學生免費提供熱飲。希思事先早已得知自己內閣里最遭人詬病的大臣將受到來自工黨的集中攻擊,所以已經提前做好為瑪格麗特辯護的充分準備。他斷然否決了反對黨領袖提出的設立新法讓學校免費提供飲料的提議;他還提醒威爾遜,工黨以前也曾把所有中學免費供應的牛奶全部取消過。接下來前教育大臣特德·肖特站出來譴責瑪格麗特·撒切爾,說她總是“一意孤行地做出決策……拒絕地方教育局提出的重組綜合學校的計劃”,首相駁斥說瑪格麗特完全享有正當權力根據每項計劃的優缺點對之做出相應評判,希思還說,“至少她沒有強行要求地方教育局接受統一的單一計劃”。[32]

一番吵鬧之后,保守黨議員那里也慢慢地冒出了些瑪格麗特的支持者。一位有備而來的保守黨議員要求首相對撒切爾夫人任職期間的成就加以褒揚,希思立刻為瑪格麗特說了一大堆好話。他在講話中感謝瑪格麗特大規模改善了小學的破舊校舍,增加了理工學院的數量,提高了學生離校年齡,保留了薩里的文法學校,招收了更多的教師。說完后,特德·希思起身離開下院會議廳,身后立即傳來保守黨議員的歡呼聲,充分說明他已經幫助瑪格麗特·撒切爾順利扭轉了局面。

政府里最遭人嘲弄的大臣不僅順利躲過了別人公然的羞辱,還受到公開表揚。對工黨前座議員、議會新聞記者還有保守黨內那些一直積極要求“趕走撒切爾”的議員來說,攻擊這樣一位備受首相青睞的教育大臣顯然已經毫無意義。

瑪格麗特在其他方面的境遇也有了徹底轉變。她在1972年4月舉行的全國教師聯合會年會上意外受到與會者的鼓掌喝彩。盡管年會觀眾里的極左派教師代表在瑪格麗特發言前提早退場,但大多數溫和派的教師代表頗有禮貌地留下來聆聽了她的報告,并不由得喜歡上了她;因為瑪格麗特在講話里說要提高學生離校年齡、加強教師職業培訓,倡導將規模較小的學校改組為綜合學校。

一位新聞記者把瑪格麗特在全國教師聯合會年會上的發言報道為“瑪格麗特·撒切爾的成名之作”。[33]有家報紙1月份剛剛在標題里把瑪格麗特叫作“沒人喜歡的夫人”,到了5月這家報紙卻當眾稱贊她為“變得成熟老練的瑪格麗特”。[34]緊接著6月份,《泰晤士報》發表了一篇人物簡介,稱贊她這次“了不起的政治涅槃”。[35]

這些積極正面的報道可能得益于教育和科學部一位新來的新聞秘書特里·珀克斯。他和自己的教育大臣相處愉快,七年后教育大臣當上了首相,順便也把他帶到了唐寧街10號,讓他做了首相的新聞秘書伯納德·英厄姆的助手。

媒體正面報道的高潮發生在1972年12月?,敻覃愄匕l表了一份白皮書,名為《教育:擴展的綱領》。這充分說明,瑪格麗特·撒切爾已經開始著手實施之前在契克斯別墅和特德·希思達成的教育高額開支計劃。用于修繕校舍、增招教師和發展高等教育的經費都得到了增長。白皮書里提到的最重要的一點是宣布要大力發展幼兒教育?,敻覃愄芈暦Q,這個計劃將滿足90%的4歲兒童以及50%的3歲兒童的入學要求。這是英國政府最早實施的干涉政策,而戴維·卡梅倫目前內閣里的就業與養老金事務大臣伊恩·鄧肯·史密斯也極力擁護瑪格麗特的這一做法。

白皮書受到了瑪格麗特·撒切爾后來所說的“意想不到的熱烈歡迎”。[36]對瑪格麗特的白皮書出乎意料地表示熱烈歡迎的人包括工黨后座議員勒妮·肖特——她在那以前還堅決反對瑪格麗特——還有《衛報》;《衛報》盛贊了瑪格麗特的“進步綱領”,并附上了挖苦的恭維話,稱“撒切爾夫人離令人向往的社會主義教育政策的目標已經不遠”。[37]

瑪格麗特·撒切爾在20世紀70年代的政治聲譽起伏變化好比一場網球比賽,球網兩邊的對手都用力打球而讓比賽變得更加精彩?,敻覃愄卦谡挝枧_上的身份也在不斷變化,在不到18個月的時間里她一下從邪惡女巫變成了教育界的女英雄。但其實這兩種角色都不適合她。事業得意時,她的成功不過是徒有表面的風光?,敻覃愄匦嫉脑S多所謂擴展綱領,特別是擴展幼兒教育的計劃,最終因為公共開支的驟然縮減根本沒有獲得過真正實施。但媒體對她褒貶交加的報道使得瑪格麗特成為英國最著名的政治家之一。在保守黨內閣清一色的男性大臣中,她作為其中僅有的女性大臣而一枝獨秀。在大眾心中,瑪格麗特在政府里排名第四,僅次于希思、莫德林和道格拉斯-霍姆。但也有少部分人——如果確有這些人的話——把她看成一匹黑馬,正在搶奪未來領袖的賽跑中慢慢脫穎而出。

不只是教育

對瑪格麗特·撒切爾職業發展潛力頗感興趣的另一位外國人是亨利·基辛格博士。他對瑪格麗特感興趣主要是因為自己的妻子南希。南希一直參與一項英美教育項目,這個項目讓她有機會接觸到英國的教育大臣?!昂同敻覃愄亍と銮袪柕慕佑|給南希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她一直跟我說,我應該見見瑪格麗特”,[38]基辛格回憶說?;粮袢文峥怂煽偨y的國家安全顧問時,兩次到英國訪問,都曾經試圖安排與瑪格麗特會面。不過英國內閣辦公室沒有幫助基辛格促成會面。兩人的會面一直延誤到1975年2月18日才得以實現,基辛格是那時與英國反對黨新領袖見面的第一位國際政治家。

美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自從1969年第一次資助瑪格麗特·撒切爾訪問美國后,也一直在密切關注她的動向,和她保持著密切聯系。1973年6月25日,瑪格麗特和大使館一等秘書德克·格萊斯廷在康諾特酒店共進午餐時,對其他大臣做了一番輕率的評價。“邁克爾·赫塞爾坦”,她說,“擁有從政需要的一切條件就是沒腦子。”“彼得·沃克”,她評價道,“沒有一流政治家所必需的一流頭腦?!睂τ诮芨ダ铩ず溃X得此人“太喜歡妥協”,懷疑他將來是否能“克服這個缺點”。[39]

而此時瑪格麗特身上唯一的缺點就是,她只是內閣里一個不得勢的大臣,除了自己負責的教育問題外,對其他國家大事能產生的影響很少甚至幾乎沒有。

到1972年年中,希思政府對全國事務逐漸失去控制。希思政府違背了之前承諾的放棄資助“無望企業”的政策,開始接濟那些經營慘淡的企業,比如克萊德造船廠。部分公共開支被用于支付工業補助,原意是想減少工人失業率,沒想到反而刺激了通貨膨脹,導致工會罷工抗議。

各種經濟政策也發生了180度大轉彎。政府開始出臺法規控制物價和收入。希思政府面對的所有問題中,最可能造成威脅也最終確實發生的就是全國礦工聯合會發起的罷工運動。1971年頒布的《勞資關系法》自公布之日起就一直遭到公然反抗。碼頭工人和新聞記者相繼罷工,罷工代表的法定律師在其中斡旋調解,加上全國勞資關系法院出臺的一些不知所云的法規,都使得這部法案面臨被廢除的危險。導致希思政府解體的最后幾件重要事件包括:全國礦工聯合會投票結果表明,81%的選票支持舉行罷工;由于礦工罷工,石油配給制開始實行,每周僅有三天時間配給石油;內閣被解散,大選不得不于1974年2月28日提前舉行。

希思政府的錯誤導致了當時社會的一片混亂,但是瑪格麗特·撒切爾后來一直努力撇清她與希思政府執政錯誤的關聯。可是當年,她在內閣沒有發表過任何反對意見,在和其他同事討論政府經濟政策時也沒有表現過一絲不滿情緒。歸根結底,瑪格麗特就是希思的忠誠支持者。

正是由于瑪格麗特對首相觀點的鼎力支持,希思才會在1973年12月考慮擢升瑪格麗特為歐洲事務大臣。[40]瑪格麗特就歐洲問題發表的有文字記錄的演講,是在自己的選區里做的,演講里她只字未提英國主權正在逐漸遭到削弱的問題;這一問題當時實際已經引起了反對黨人士伊諾克·鮑威爾、休·弗雷澤、約翰·比芬和特迪·泰勒等人的關注。與這些人不同,瑪格麗特·撒切爾在20世紀70年代對加入歐共體可能削弱英國主權這一后果沒有表現出太多關注?!拔艺J為我們國家有輕微的孤立主義傾向”,她在芬奇利對一位觀眾說,“一旦加入歐共體,法國還是原來的法國,荷蘭也還是原來的荷蘭。我們將會對歐共體做出很多貢獻?!盵41]

盡管當時英國國內外動蕩的局勢使希思政府舉步維艱,但是瑪格麗特·撒切爾并不太熱衷參與討論政府的重大政策。1973年秋季舉行的財政開支會議要求所有內閣大臣縮減財政開支,以應對當時嚴重的經濟危機,瑪格麗特卻公然反對,堅持要求保留原有的教育開支。由于沒法和財政部秘書長協商一致,瑪格麗特去找了財政大臣安東尼·巴伯,未果;她又直接找到了首相。在這一次次反復的論戰中,她成功地幫助教育和科學部爭取到當時所有部門最小數額的財政削減——教育和科學部的總財政開支為35億英鎊,縮減的開支數額僅為1.57億英鎊。[42]雖然瑪格麗特在政府縮減財政開支一役中獲得了勝利,可是1973年她在教育和科學部的工作進展卻并不順利。

1974年,特德·希思與英國煤礦工人的矛盾激化到了頂點,瑪格麗特·撒切爾表現得比首相還偏激。她為每周三天的石油配給制辯護說,這種制度可以“保證石油儲量,讓大家像節約的家庭主婦一樣,在用石油的時候也能精打細算”。[43]

更有爭議的是,瑪格麗特還說因為每周三天配給制效果很不錯,全國礦工聯合會害怕罷工會僵持不下。“在我看來,礦工工會的領袖們此刻肯定在努力迫使工人參與罷工,因為我們政府的策略非常成功,他們的策略卻沒有奏效”,她信心滿滿地說道。[44]

基于同樣的觀點,瑪格麗特還希望希思能夠比他最終決定的大選日期再提前幾周舉行大選,“問心無愧地”參與選舉之戰。她說:“干脆就‘誰來管理英國?’這個問題發表演講參加大選。”[45]

在國內輿論一片沸沸揚揚之中,大選的最后日期還是定在了2月28日。議會正在處理解散政府前最后一些事務,這期間發生了一件小事。這件小事說明,無論瑪格麗特·撒切爾就任內閣大臣時做出過什么樣的成就,她始終還是沒有培養出幽默細胞。

當時瑪格麗特正和一群保守黨議員站在下院發言人座位后面,突然她的政務次官費格斯·蒙哥馬利過來了。蒙哥馬利舉止文雅但有些柔弱,他那會兒剛剛拍好了自己的競選照片??吹剿碌耐獗?,瑪格麗特忍不住稱贊了他?!百M格斯,你今天看上去很精神啊?!泵筛珩R利聽了心花怒放,心里暗自高興,回答道:“嗯,我剛剛去理過發。”瑪格麗特·撒切爾聽了正色答道,“我以為你剛給自己吹了個發型呢”。[46]大家頓時哄堂大笑,笑聲響得連發言人都忍不住從座位上轉過頭來,想弄明白大家哄笑的原因。可是瑪格麗特·撒切爾卻始終搞不明白為什么她會讓大家哄堂大笑。

接下來的四個星期,保守黨政治家們可就沒什么笑話聽了。大選結果很糟。選民們沒有理會“誰來管理英國?”的問題,從而選出了一個無任何政黨占絕對多數席位的議會?,敻覃愄亍と銮袪栕约哼x區的選票數也大幅度下降(降到5978票,還算差強人意),而保守黨則丟失了33個議會席位。保守黨在下院席位共計297個,工黨席位為301個。希思試圖建議和自由黨組成聯合政府,但是沒有成功,因為自由黨領袖杰里米·索普沒能得到自由黨內其他同事的首肯。后來撒切爾在回憶錄里寫道,“這種交易讓我們看起來很可笑”。[47]對此,希思后來反駁說,“她那時可沒這么說過”。[48]

希思這話不假。對于首相在最后執政歲月里的行為表現,瑪格麗特·撒切爾即使心存不滿,也還是沉默不語:3月4日在希思內閣最后一次會議上,她還虛情假意地贊美了首相。[49]當著與會所有大臣的面,瑪格麗特熱情洋溢地表示,能在首相的帶領下,在如此團結和睦的集體里工作,是何等的榮幸。這話是瑪格麗特在裝腔作勢嗎?還是她被當時臨別的傷感氣氛打動的真情流露?可能,瑪格麗特說這番話只是因為,她在錯誤的時間說出了錯誤的話。

回顧

瑪格麗特·撒切爾擔任教育大臣期間經常說錯話。雖然對她的攻擊難免有失公允,但她自己也確實有不妥之處。

她和自己的下屬因為性格不合發生過太多次不必要的爭吵。她自己的公眾形象以及她制定的政策都頗受爭議。因為經驗不足,她被丑化成一個令人厭恨的右翼分子。

盡管這些不能全怪瑪格麗特,但她確實犯了很多嚴重的錯誤。任教育大臣僅一個月,瑪格麗特上了一個名為“廣角鏡”的紀錄片節目,出了不少洋相。至于到底哪一個場景讓她最出洋相,很難說得清。有一個場景是在瑪格麗特的鄉間別墅里拍的。瑪格麗特拼命修剪玫瑰,而丹尼斯則推著除草機在別墅兩英畝大的草地上拼命除草,這個場景把瑪格麗特塑造成一個住在郊區的有錢人,并且身上還帶有這種有錢階級特有的優越感。另一個更能體現瑪格麗特情商不高的場景是在倫敦一所綜合中學拍的。攝像時,她用做作的聲音問理科班的學生,做硫的化學實驗應該使用什么樣的勺子:“是早餐勺,你們都知道的,就是那種敲煮雞蛋的勺子。如果勺子是銀質的,把勺子伸進含硫的食物里以后就會變黑,那媽媽就得洗勺子了。所以現在我們更喜歡用不銹鋼勺子,不是嗎?”[50]

工黨的政治化妝師或許已經趁機對那些沒有含著銀勺出生、來自普通家庭的選民抹黑瑪格麗特,把她叫作“喋喋不休的百科全書女士”。

就算瑪格麗特言辭得體,也很難獲得太多稱贊,因為她為人孤僻。她的鐵腕給她帶來了負擔。很多同事認為,瑪格麗特沒有個人魅力。她得好好讀讀戴爾·卡耐基的《如何交友及影響他人》。就連那些對她給予過幫助、她原想回報的人,最后都可能被她冒犯。諾曼·圣·約翰·斯特瓦斯是他的教育大臣的鐵桿支持者,他也提到過一件奇怪的逸事。那次他跟瑪格麗特說,自己的母親是愛爾蘭人。“我想這邊大多數的愛爾蘭人應該都是勞工的后代吧”,瑪格麗特·撒切爾說。圣·約翰·斯特瓦斯以為瑪格麗特是在開玩笑,其實根本不是。[51]

盡管瑪格麗特·撒切爾這位新任內閣大臣粗魯無禮又經常說錯話,可她卻獲得了最關鍵部門的青睞——唐寧街10號。特德·希思雖然犯過許多錯誤,可他對自己的同事卻很照顧?,敻覃愄厣钕堇Ь硶r,他給予堅定支持。雖然瑪格麗特很快就忘記了這段受人恩惠的日子,而希思卻一直牢記在心。隨著兩人逐漸成為保守黨政治舞臺的核心人物,這件事就成了兩人后來關系緊張的一個導火索。

注釋:

[1]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169.

[2]威廉·派爾(1919—1997),1967—1970年任英國內政部副政務次官;1969—1970年任監獄管理局局長;1970—1976年任教育和科學部常務次官;1976—1979年任稅務局局長;1971年受封為爵士,獲爵級司令勛章。

[3]Hansard, HC Deb 8 July 1970.

[4]Ibid.

[5]Ibid.

[6]Cabinet Secretary's notebooks, 23 June 1970, cited in Moore, Margaret Thatcher, Vol. 1, p. 221.

[7]Ibid., p. 207.

[8]Third Way, vol. 18, no. 6, July 1995, p. 8.

[9]AC: Conversation with Iain Macleod 1968.

[10]Campbell, The Grocer's Daughter, p. 229.

[11]MTF: Speech to the Conservative Party Conference 12 October 1972.

[12]伊恩·麥克勞德(1913—1970),1950—1970年任西恩菲爾德議員;1957—1959年任勞工大臣;1959—1961年任殖民地事務大臣;1961—1963年任保守黨主席、下議院領袖;1967—1970年任影子內閣大臣;1967—1970年任內閣財政大臣,任職39天后在唐寧街11號官邸不幸逝世。

[13]AC: Interview with Lord St John of Fawsley.

[14]Ibid.

[15]Ibid.

[16]Ibid.

[17]Daily Mirror, 6 October 1971.

[18]Guardian, 28 October 1970.

[19]Sun, 25 November 1971.

[20]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181.

[21]Hansard, HC Deb 18 November 1971.

[22]Ibid., 5 November 1971.

[23]Ibid., 18 November 1971.

[24]Campbell, The Grocer's Daughter, p. 233.

[25]AC: Interview with Lord St. John of Fawsley.

[26]Campbell, The Grocer's Daughter, p. 232.

[27]Carol Thatcher, Below the Parapet, pp. 98–99.

[28]杰克·斯特勞(1946— ),工黨政治家、內閣大臣。于1997—2010年間進入布萊爾和布朗兩屆政府內閣,先后擔任內政大臣、外交大臣和下議院領袖。自1979年以來一直擔任布萊克伯恩的議員。

[29]Gardiner, Margaret Thatcher, pp. 114–115.

[30]AC: Conversation with Ted Heath, 1981.

[31]Hansard, HC Deb 3 February 1972.

[32]Sunday Telegraph, 9 April 1972.

[33]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190.

[34]The Times, 20 June 1972.

[35]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191.

[36]Guardian, 7 December 1972.

[37]AC: Interview with Dr Henry Kissinger.

[38]MTF: AmEmbassy to Department of State, 25 June 1973.

[39]Observer, 2 December 1973.

[40]Finchley Press, 13 and 20 August 1971.

[41]Hansard, HC Deb 28 January 1974.

[42]Finchley Press, 23 November 1973.

[43]Ibid., 1 February 1974.

[44]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233.

[45]AC: Interview with Sir Edward du Cann.

[46]Thatcher, The Path to Power, p. 239.

[47]Philip Ziegler, Edward Heath: The Authorised Biography, Harper Press, 2011, p. 440.

[48]Campbell, The Grocer's Daughter, p. 255.

[49]A Chance to Meet, BBC1, 21 March 1971, cited in Moore, Margaret Thatcher, Vol. 1, p. 222.

[50]AC: Interview with Lord St John of Fawsley.

[51]Margaret Laing, Edward Heath: Prime Minister, Sidgwick & Jackson, 1972, p.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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