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始第九法野

凡刺之道，畢于終始（點題），明知終始，五藏為紀四字似衍。陰陽（提陰陽）定矣。陰者主藏，陽者主府，陽受氣（提“氣”字）于四末，陰受氣于五藏，故瀉者迎之，補者隨之（提補瀉），知迎知隨，氣可令和（略頓）。和氣之方，必通陰陽，五藏為陰，六府為陽，先從陰陽藏府說到氣，復從氣說到陰陽藏府，小小段落用筆亦有往復回環之致。傳之后世，以血為盟，敬之者昌，慢之者亡，無道行私，必得天殃，謹奉天道，請言終始。以上敘陰陽補瀉大意，總冒通篇。

終始者（挺起），經脈為紀，持其脈口人迎，以知陰陽，有余不足，平與不平，天道畢矣（提清頭緒）。所謂平人者，不病，不病者，脈口人迎應四時也，上下相應而俱往來也，六經之脈不結動也，本末之寒溫之相守司也，形肉血氣必相稱也，是謂平人（頓住）。少氣者（接敘不平之不足者，從上文一氣貫注，筆底如煙云離合，舒卷自如），脈口人迎俱小(25)而不稱尺寸也。如是者，則陰陽俱不足，補陽則陰竭，瀉陰則陽脫。如是者，可將以甘藥（隨手帶敘治法），不可飲以至劑。如此者弗灸。據此是古法固以灸為補也。不已者，因而瀉之，則五藏氣壞矣（頓住）。此節凡三段，總敘平與不平一段，分敘平字一段，不足一段，而以有余一層留于下文發揮，支對參差(26)，詳略互出，極篇法之變幻。少氣者一段，前半句法與上段起處作對待，后半句法與下節收處作對待。

人迎一盛（接敘不平之有余者，抱定人迎脈口，純用排比，硬語盤空(27)，讀之使人氣旺），病在足少陽，一盛而躁，病在手少陽。人迎二盛，病在足太陽，二盛而躁，病在手太陽。人迎三盛，病在足陽明，三盛而躁，病在手陽明。人迎四盛，且大且數，名曰溢陽，溢陽為外格。脈口一盛，病在足厥陰，厥陰一盛而躁，在手心主。脈口二盛，病在足少陰，二盛而躁，在手少陰。脈口三盛，病在足太陰，三盛而躁，在手太陰。脈口四盛，且大且數者，名曰溢陰，溢陰為內關，內關不通，死不治。人迎與太陰脈口俱盛（總敘一筆），四倍以上，命曰關格，關格者，與之短期（頓住）。

人迎一盛，瀉足少陽（接敘有余治法），而補足厥陰，二瀉一補，日一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上，指所驗之病脈上也。氣和（繳到氣和(28)）乃止。人迎二盛，瀉足太陽，而補足少陰，二瀉一補，二日一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氣和乃止。人迎三盛，瀉足陽明，而補足太陰，二瀉一補，日二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氣和乃止。脈口一盛，瀉足厥陰，而補足少陽，二瀉一補(29)，日一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氣和乃止。脈口二盛，瀉足少陰，而補足太陽，二補一瀉，二日一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氣和乃止。脈口三盛，瀉足太陰，而補足陽明，二補一瀉，日二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氣和乃止。所以日二取之者，陽明(30)主胃，大富于谷氣，故可日二取之也（橫插一筆）。人迎與脈口俱盛，四倍(31)已上，命曰陰陽俱溢（句法遙與前不足節對待），如是者不開，據此是古法固以刺為瀉也。則血脈閉塞，氣無所行，流淫于中，五藏內傷。如此者(32)，則變易而為他病矣（收住本節）。此節敘有余，將病與治法分作兩截寫， 上節則平與不足兩項連寫， 詳略懸殊，無理而有趣， 蓋凡事之對待而頭緒多寡不同者， 均可用此體例也。

凡刺之道，氣調而止（總承上諸“氣和而止”句，唱起），補陰瀉陽，音氣益彰，耳目聰明，反此者，血氣不行。此下當接“邪氣來也緊而疾”至“其脈皆實”，下再當接“凡刺之屬，三刺至谷氣”。所謂氣（跟“氣”字，挺起）至而有效者，瀉則益虛，虛者脈大如其故，而不堅也，堅如其故者，適雖言故(33)，“故”字疑誤。病未去也（筆筆生動）。補則益實，實者脈大如其故，而益堅也，大如其故而不堅者，適雖言快，病未去也。故補則實，瀉則虛，痛雖不隨針，病必衰去。必先通十二經脈之所生病（回顧經脈一筆，筆有余妍），而后可得傳于終始矣。故陰陽不相移，虛實不相傾，取之其經。以下當接“陰盛而陽虛”，文義相屬也。

凡刺之屬，三刺至谷氣，邪僻妄合，陰陽易居，逆順相反，沉浮異處，四時不得，稽留淫泆，須針而去。故一刺則陽邪出，再刺則陰邪出，三刺則谷氣至，谷氣至而止。所謂谷氣至者，已補而實，已瀉而虛，故以知谷氣至也。邪氣獨去者，陰與陽未能調，而病知愈也。故曰補則實，瀉則虛，痛雖不隨針，病必衰去矣。此下當接“所謂氣至而有效者”，正申釋此段之義也。

陰盛而陽虛，先補其陽，后瀉其陰而和之。陰虛而陽盛，先補其陰，后瀉其陽而和之。此下當接“故曰從腰以上者”。

（以下文義更倒亂失次，僣為(34)復位如下）三脈動于足大指之間，必審其實虛。虛而瀉之，是謂重虛，重虛病益甚。凡刺此者，以指按之，脈動而實且疾者，疾瀉之，虛而徐者，則補之，反此者，病益甚。其動也，陽明在上，厥陰在中，少陰在下。自“三脈動于足大指之間”至“重虛病益甚”，當在此下。膺腧中膺，背腧中背。肩膊虛者，取之上。重舌，刺舌柱，以鈹針也。手屈而不伸者，其病在筋，伸而不屈者，其病在骨，在骨守骨，在筋守筋。補須“補須”二字，疑有脫誤，下文所敘乃一人之病虛實互見而各據于一偏者，非可以“補”字統之也。一方實，深取之，稀按其痏，以極出其邪氣；一方虛，淺刺之，以養其脈，疾按其痏，無使邪氣得入。自“凡刺此者”至此，當在后“一刺陽也”之下。邪氣來也緊而疾，谷氣來也徐而和。脈實者，深刺之，以泄其氣；脈虛者，淺刺之，使精氣無得出，以養其脈，獨出其邪氣。刺諸痛者，其脈皆實。自“邪氣來也”至此，當在前“反此者血氣不行”之下。自“三脈動于足大指之間”至此，皆前后文錯簡，今各分移前后。擅易經文，非徒論文，亦欲明理也，讀者諒之。

故曰從腰以上者（緊跟陰陽補瀉，而敘其事也），手太陰陽明皆主之；從腰以下者，足太陰陽明皆主之。病在上者下取之，病在下者高取之，病在頭者取之足，病在腰(35)者取之腘。病生于頭者頭重，生于手者臂重，生于足者足重，治病者先刺其病所從生者也。春氣在毛，夏氣在皮膚，秋氣在分肉，冬氣在筋骨，刺此病者，各以其時為齊。故刺肥人者，以秋冬之齊；刺瘦人者，以春夏之齊。病痛者陰也，痛而以手按之不得者陰也，深刺之。病在上者陽也，病在下者陰也。癢者陽也，淺刺之。病先起陰者，先治其陰，而后治其陽；病先起陽者，先治其陽，而后治其陰。刺熱厥者，留針反為寒；刺寒厥者，留針反為熱。刺熱厥者，二陰一陽；刺寒厥者，二陽一陰。所謂二陰者，二刺陰也；一陽者，一刺陽也。前文“凡刺此者”至“少陰在下”，再自“三脈動于足大指之間”至“重虛病益甚”，再自“膺腧中膺”至“無使邪氣得入”，當依次移置于此。久病者，邪氣入深，刺此病者，深內而久留之，間日而復刺之，必先調其左右，去其血脈，刺道畢矣。自“凡刺之道氣調而止”至此，新訂次序，當分兩節。上節從“凡刺之道”至“可得傳于終始矣”，是重發“氣”字；下節從“故陰陽不相移”至此，是重發陰陽補瀉之事也。

凡刺之法，必察其形氣，形肉未脫，少氣而脈又躁，躁厥者必為繆刺之，散氣可收，聚氣可布（通篇只注重“氣”字）。深居靜處，占神往來，閉戶塞牖，魂魄不散，精氣之分，專意一神(36)，毋聞人聲，以收其精，必一其神，令志在針，淺而留之，微而浮之，以移其神，氣至乃休。男內女外，堅拒勿出，謹守勿內，是謂得氣（點醒得氣）。

凡刺之禁：新內勿刺，新刺勿內。已醉勿刺，已刺勿醉。新怒勿刺，已刺勿怒。新勞勿刺，已刺勿勞。已飽勿刺，已刺勿飽。已饑勿刺，已刺勿饑。已渴勿刺，已刺勿渴。大驚大恐，必定其氣乃刺之。乘車來者，臥而休之，如食頃，乃刺之。出行來者，坐而休之，如行十里頃，乃刺之。凡此十二禁者，其脈亂氣散，逆其營衛，經氣不次，因而刺之，則陽病入于陰，陰病出為陽，則邪氣復生，粗工勿察，是謂伐身，形體淫泆，乃消腦髓，津液不化，脫其五味，是謂失氣也（點醒失氣）。

太陽之脈其終也（跟失氣說下，推其極也），戴眼，反折瘛瘲，其色白絕，皮乃絕汗，絕汗則終矣。少陽終者，耳聾，百節盡縱，目系絕，目系絕，一日半則死矣，其死也，色青白乃死。陽明終者，口目動作，喜驚，妄言，色黃，其上下之經，盛而不行，則終矣。少陰終者，面黑，齒長而垢，腹脹閉塞，上下不通，而終矣。厥陰終者，中熱，嗌干，喜溺，心煩甚，則舌卷卵上縮，而終矣。太陰終者，腹脹，閉不得息，氣噫，善嘔，嘔則逆，逆則面赤，不逆則上下不通，上下不通，則面黑皮毛憔，而終矣（六排整齊，收局堂皇）。

以經氣終始為綱，以虛實補瀉為緯。前敘經脈陰陽之氣，虛實之診，隨手拖到治法；中間即接敘刺法，處處跟定“氣”字；后分敘得氣、失氣兩段，是從補瀉推出；末敘六經終證，近承失氣，遠映關格，有神龍掉尾(37)之勢。通篇看似散亂不續，無意為文，而局陣自工，其訓詞之深厚，每讀一句，即令人涵味不盡，以煉字精也。

篇中有意緒(38)不相承接者，略依事理重訂而分注之，以待高明之指正。

【注釋】

(1)整飭（chì赤）：整齊有序。

(2)內：趙本、無名氏本及《太素·經脈之三·經脈根結》并作“肉”，作“肉”是。

(3)氣：無名氏本作“期”。

(4)草蛇灰線：語出明·金圣嘆《讀第五才子書法》。比喻詩文的脈絡如同草中之蛇，灰里之線，似斷似續，形斷實續。此指二節敘十二經之根、十二經之五十營與前文十二經根結隱相呼應。

(5)菽藿（shūhuò叔霍）：豆和豆葉，此指代食用粗劣雜糧的百姓。

(6)夭：原作“天”，據趙本及無名氏本改。

(7)大比：八股文一般分破題、承題、起講、提比、小比、中比、后比、收結八部分，中比與后比為全篇重心所在，故稱大比。

(8)不蔓不支：比喻無冗詞贅句。

(9)痹：此后趙本及無名氏本并有“病”字。

(10)躍起：前文陰陽風痹，皆為鋪設，躍至形氣，方點題起論。

(11)脈：趙本及無名氏本并作“絡”。

(12)而：趙本及無名氏本并作“則”，作“則”是。

(13)痛：原作“通”，據趙本及無名氏本改。

(14)斤：趙本及《太素·九針第二·三變刺》并作“升”。

(15)晬：《太素·九針第二·三變刺》曰：“晬，祖類反，一日周時也。”

(16)斗筍：原指連接和拼合榫頭，此比喻文章的情節連接處。

(17)高挹群言：挹，取也。總括各家著述，此指本句概述了九針的形用。語出唐·韓愈《送窮文》：“其次名曰學窮，傲數與名，摘抉杳微，高挹群言，執神之機。”

(18)以：趙本及無名氏本并作“日”，周氏改之，義長。

(19)取皮氣：趙本及無名氏本“取”前并有“以”字。

(20)天骨開張：天骨，喻詩文的風骨。開張，展開。

(21)云垂海立：高云落下，海水陡立，此指文辭雄偉。典出唐·杜甫《朝獻太清宮賦》：“九天之云下垂，四海之水皆立。”

(22)憂愁：趙本及無名氏本并作“愁憂”，乙轉當是。

(23)不精則不敢正當人：趙本及無名氏本并無“敢”字，《太素·藏府之一》無“不精則”三字，《靈樞講義》引證《千金》《外臺》并作“不敢正當人”，認為當從之，是。

(24)魂：原作“魄”，據趙本及無名氏本改。

(25)小：趙本及無名氏本并作“少”，作“小”義長。

(26)支對參差：回答有詳有略不齊整。

(27)硬語盤空：盤空，盤亙天空。形容語句剛勁有力。語出韓愈《薦士》：“橫空盤硬語，妥貼力排奡。”

(28)繳到氣和：繳，繞也。此指回繞呼應篇首“氣可令和”四字。

(29)二瀉一補：趙本及無名氏本并作“二補一瀉”，義長。

(30)陽明：趙本及無名氏本并作“太陽”，《太素·診候之一·人迎脈口診》《甲乙經·針道終始第五》并作“太陰”。作“陽明”義長。

(31)四倍：趙本及無名氏本并作“三倍”。前文言人迎四盛曰溢陽、脈口四盛曰溢陰，陰陽俱溢，人迎脈口當俱盛四倍為是。

(32)如此者：此后趙本及無名氏本并有“因而灸之”四字，疑脫。

(33)適雖言故：故，《太素·診候之一·人迎脈口診》作“快”。《注證發微》曰：“適才雖言病去復舊。”《靈樞講義》曰：“作快者，義尤明了。”

(34)僣為：超越身份所為。

(35)腰：趙本作“足”。

(36)精氣之分，專意一神：趙本及無名氏本并作“專意一神，精氣之分”。

(37)掉尾：搖尾。語出《淮南子·精神訓》：“我受命于天……視龍猶蝘蜒，顏色不變，龍乃弭耳掉尾而逃。”

(38)意緒：猶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