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鳴九皋，聲聞于天。

靈鶴幫是本地的一個小幫派，當然了，這里的小幫派不是欺行霸市那種小幫派，那種是沒水準的。

靈鶴幫可是正經的仙門，只是由于管轄地盤偏小，所以只能稱為幫派。

轄百里者為幫，千里者為門，萬里者為宗。

以此為據，靈鶴幫管轄了周圍方圓百里的地界。

如同所有仙門一樣，他們每三年便會在自己的管轄領地里招錄有潛力的孩童進行培養。

十歲是正好的年紀，小的太小不容易管理，大的則是身子骨定了，難以修煉。

“所以，你沒聽說？”

二伯有點驚訝，對于適齡孩童來說，靈鶴幫三年一次的招錄是一件大事，雖然被選上的幾率很低。

但是一旦被選上，那可是山雞變鳳凰，鯉魚躍龍門的事情。所以每個家庭對此都很上心，會用心準備。

“好像有聽說吧。”呂鳳歌搖搖頭，感覺手背上的腫塊又疼又癢。

不知道曾經的那妻子要不要采桑葉，會不會粘上毛蟲灰。

“二伯，我都跟他說過好幾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這人整天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呂素妮說道。

“也是。”二伯嘆了口氣，其他小孩都挺機靈，就這呂鳳歌傻乎乎的樣子。

不過二伯知道，其實他很聰明，很多事情一教就會，只是經常出神。

“好好準備下吧。”他說完，跟兩人打了招呼道別，便下田去了。

日頭漸高，人慢慢多了起來，男丁在田里檢查莊稼，或者挑來蠶糞放在低頭，或者把婦女們采下的桑葉挑回去。

婦女則是采摘著桑葉，一邊笑哈哈地聊天。

大孩子盡力在幫忙，小孩子則無憂無慮在田間地頭玩耍。

成群的雞鴨在人群邊上或休息，或來來回回踱步，然后被黃狗趕走。

一派忙碌而安寧的景象。

“你怎么也不準備一下？”呂素妮抖了抖籃子，減少了采到的木槿花之間的空隙，然后把手上剩下幾朵放進去，埋怨道。

“不知道。”她的堂弟想了一下，回答道。

“去唄，哈哈，咱家也出個劍仙什么的。”

“到時候看看吧。”呂鳳歌不置可否。

他覺得很沒意思的，心里有點想睡覺。

似乎自己又遺忘了什么，但是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呂素妮砸吧了下嘴，看著自己這弟弟也覺得挺沒意思，還是回家處理今天的收獲吧。

這時，他們二伯的歌聲從田間傳來：

“太陽照在田里面，喜鵲飛在河沿邊哎。小伙子辛苦半日哎，嘴上不急心里渴哎。”

桑地里傳來一聲笑罵：“這老不修，一把年紀裝小伙子。”

這是二伯母，周遭的婦人們發出一陣哄笑。

“對嘛，對嘛。”她們起哄道。

對就是對歌，這是辛苦勞作過程中不可缺少的娛樂活動。

二伯母咳了兩聲，然后唱道：

“太陽照在地里面，桑樹底下好陰涼哎。喜鵲從來不吃水哎，一飛飛到云里廂。”

這是嘲笑他嬌貴的意思。

聽到兩個大孩子在淘氣，呂素妮噗嗤笑了出來，她搖搖頭，對呂鳳歌說道：“好了，我們該回去了。中午來我家吃飯不，昨天你叔打到只野雞，雄的噢。”

特別指明雄野雞，那是因為雄野雞有靚麗的尾羽，所有小孩都很喜歡——除了呂鳳歌。

“不去了，家里燒了飯。”呂鳳歌想了想，拒絕道。

第二天，呂鳳歌割完豬草以后，照樣坐在老地方發呆。他左手捏著一根野雞毛，輕輕碰一下再松開，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今天天氣非常好，晴空萬里，金風習習。他想著，希望那些參加招錄孩童的父母都有好心情。

他覺得也許自己也應該有個好心情。

不過很快他的心情就不好了，因為他的堂姐領著他媽找到了他。

“姆媽，我就說他在這里的。”呂素妮邀功道。

她媽一把拉住呂鳳歌的耳朵，把他從石頭上拉了起來，也不管自己兒子啊啊亂叫。

她罵道：“小棺材，今天什么日子你忘了啊？給我快回家去換新衣服，等下去招錄。”

“松松……松手。”呂鳳歌疼得齜牙咧嘴。

“快點快點。”他媽催促道。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他堂姐說道。

事實如她所說，換衣服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村長的嚷嚷聲傳來。

“靈鶴劍仙們到了到了，小棺材們都出來都出來。”

一個快七十的老頭，也不知道為什么中氣這么足，這大嗓門一個村都能聽見。

“快點快點，別人都過去了。”呂鳳歌的媽媽著急上火起來。

等到他們趕到的時候，呂鳳歌的耳朵已經紅得像雞冠了。

招錄的工作地點在村南的廣場上，這塊廣場是呂家村用來晾曬稻谷的地方，非常平整，寸草不生。

這是上上代村長在的時候修的，據說當時他們費了老鼻子勁。廣場下面老土全部挖空，又從老遠的山里挖來新土，細細篩過，添加上秘藥以后煮熟。等涼透了以后，由十幾個棒小伙子掄著木錘夯了三個月，夯到最后泥地比石頭還硬。

那木錘呂鳳歌看到過，就是一截很粗的樹干，就放在廣場北面的屋子里，比他人還高。

雖然成本很高，但是確實值，幾十年的日曬雨淋過去了，廣場依然沒有一條裂縫，大概還能用幾百年。

平時大家對這個廣場也是愛護有加，也就是仙門招錄這種大事，否則都不舍得踩一下。

只是現在也顧不上了，附近五六個村的適齡孩童全到了，總共大約二十來個，其中的孩童呂鳳歌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他們的家長牽著自家孩子圍在廣場外圍，緊張地看著廣場里站著的兩名年輕男子。

呂鳳歌站在母親身后小心望去，只見他們都很年輕，大約二十出頭，打扮相似，都是頭戴一頂逍遙巾，身著青灰色法衣，腳上穿著一雙厚底布鞋。穿著很樸素，但是非常瀟灑，確實有種飄然若仙的樣子。

他們就是靈鶴幫派來此地主持招錄工作的人。

不得不說，修煉者的精氣神真是不一般。雖然風吹過衣擺飄揚，但是兩人僅僅站在那里便讓人生出無法撼動的感覺，仿佛那不是兩個人，而是兩棵勁松一般。

村長老爺子和其他幾個村里的人商量了一會，待他們確定自己村的孩子都到齊了以后，便于兩人拱手致敬：“兩位劍仙，人都到齊了。”

兩人聞言，一邊回禮一邊連道不敢。其中一位客氣道：“不敢當不敢當，我等二人可不敢稱劍仙，村長謬贊了。”

這一客氣，修煉者和普通人之間那道看不見的鴻溝似乎一下便消失了。呂鳳歌覺得，他們人其實還蠻好的。

客套一番以后，兩人便對圍著的人群說道：“諸位，諸位，請安靜一下。在下乃是靈鶴幫弟子班云鶴，這位是在下師弟楊一韋。今日我等二人奉命來此地進行招錄。現在請報到名字的孩子走到中間來，大家請放心，很快的。”

這班云鶴說完，對楊一韋小聲說了一句什么，后者便坐到早已放置好的桌子前，桌上早已放好了筆墨和一疊紙。

他拿開鎮紙，掀開最上面的一張白紙，然后開始點名，他每點一個名字就在紙上面記一筆。

“張小蝶……”

一個扎著童髻的小女孩吸了吸鼻子走到廣場中間，突然被很多人圍觀，她有點害怕。

楊一韋點了點頭，然后叫下一個。

“江春燕。”

另一個小女孩整整衣服，定下神來，走到張小蝶旁邊，身后有一個婦人悄聲在喊加油。

“張青。”

這次是一個小男孩，他走著走著還摔了一跤，惹出一片哄笑。

笑過后，氣氛總算松弛了下來。

最后廣場上站了二十多個小孩，呂鳳歌也在其中。

班云鶴和楊一韋眼神交流了一下，確認所有孩子都到齊了以后，他說道：“好了，測試開始。”

終于開始，呂鳳歌挺期待地看著。

只見班云鶴從懷中取出一柄灰褐色的戒尺，鄭重地捧在手上，先拜天，再拜地，再拜過四方以后，他深吸一口氣面向東北方，那是靈鶴幫本部所在的方向。

他大聲念道：“黃天在上，后土在下。烝烝小民，立于天地。薪火相承，傳序有繼。今小邦靈鶴，招錄英才。如流歸海，如土歸山。入我靈鶴，多多益善。”

念完以后，他將戒尺橫放在胸前，走到第一個小孩面前。

接下來，就是問心儀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