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腹部的疼痛讓白客清醒了過來，他吐出一嘴的泥，簡單查看了一下腹部的傷勢。

手弩射出的短箭在自己摔在地上的一瞬間被折斷了，巨大的疼痛令自己昏迷了過去，血液浸濕繃帶的面積增大了，但沒有順著身體流下積成“水洼”，說明應該沒有昏迷太長時間。

箭頭還殘留在身體里，動一下都感覺疼，但好在堵住了傷口沒有大量失血。

腳下全是松軟的土，白客深陷其中，心說幸好有土層做緩沖，不然自己恐怕會當場死亡。

他觀察四周，發現能見度居然還可以，至少能夠看清楚周圍的物體，而洞內唯一的光源來自前方墻體的一條縫隙，周圍沒有其他路，只有那條恰好可供人穿行的裂縫照射進來的光芒。

白客心中突然出現了一絲希望，有光是好事，說明出口一定在前方不遠處。

嘩啦啦的、急湍的水流聲縈繞在耳邊，白客之前在陷阱里時的猜測沒錯，這里是類似于地下暗河之類的地方，不遠處就是湍急的水流，而自己運氣還算不錯，至少沒有掉進河里被沖走。

他撐著疼痛站了起來，試著走了兩步，還能走得動。

白客撐著光滑的石壁前行，朝著那條縫隙走去。

他穿過狹窄的縫隙，縫隙后面居然是一條巨大的通道，大到了讓他想起冷冽谷伊魯席爾寬闊的教堂和卡薩斯的地下墓穴。不過通道很原始，像是石器時期的人類用石鎬開鑿出來的山洞。

通道里滿是密密麻麻的圖騰，用紅色或者藍色的某種染料繪制，上面刻畫著人與巨龍做斗爭的圖畫，線條簡單得像是小孩子的涂鴉，但人物的神采氣韻都溢了出來，活靈活現。

通篇砍下來，這應該是是人類與龍族斗爭的歷史，不過白客現在可沒有心思去觀摩這些東西，雖然用了隨身攜帶的止疼膏，但傷口還是很疼，而且初級止疼膏并不附帶療傷效果。

……意識也開始模糊。之前摔下來腹部的箭矢被折斷，造成了撕裂傷，雖然箭頭堵著傷口，白客也用其他地方的繃帶做了簡單包扎處理，不過細密的血滴在他身后滴了一路。

狀態欄上的“恢復”效果也消失了，他只能咬著牙前進，撐著石壁一步步地往前挪動。

除了湍急的水流聲外，只剩下空蕩的腳步聲，像是永遠不會停止的回聲。

是過了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又或者是一天？

他不知道，在幽暗空間內人是沒有時間觀念的。他只知道走出去就能得救了，其實也說不上得救，從地下河里出去身處荒郊野外才是正常操作，要是一出去就到城鎮了白客就該估摸著小學時候爹媽帶著自己去寺廟里燒的高香是不是生效了。

但萬一呢？

萬一出去了就到城鎮了呢？

萬一出去了剛好就能碰到過路的旅人呢？

萬一出去了就剛好找到傳送門回原本的世界了呢？

這樣自己就馬上叫救護車了，之后的日子里過著窩在被爐里玩Switch和爐石傳說、每天上傳游戲攻略和測評、到網上跟沙雕網友們斗嘴、再化身為鍵盤俠無所不能最后被念著緊箍咒的老媽叫起來吃飯……

白客扶著墻壁固執地走著，腦子里胡思亂想，因為只有腦子里想著東西他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終于離出口越來越近了，那束仿佛救命稻草般的藍色的幽光像是凄冷的月光。

白客滿懷希望地跨出最后一步，那一瞬間藍色的光輝似乎溢滿了整個空間。

他愣住了。

沒有熱鬧的城鎮，沒有荒涼的高山，沒有寂寥的草原。

通道的終點是另一個巨大的洞穴，大到白客都懷疑這個山體是不是隨時有垮塌的可能。

洞穴里沒有出口，只有一塊碩大無比的晶體阻擋于前方，表面光滑如鏡，像是被人刻意鑲嵌在石壁里，有著水晶般的質感，那白客所看見的光就是從這塊水晶里散發出來的。

這應該真的是水晶吧？白客想，能發光的水晶在異世界也應該算罕見吧？

想來把這么大一塊水晶藏在這里的人也算是個人才了，但算你運氣好，爺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里了，不然就帶著一把鎬子給你一塊一塊地全給敲走，從此過上衣食無憂左擁右抱的生活……白客突然無力地笑了笑。

他沉默著，跪著一步一步挪了過去，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氣站著了，在通道內的最后一段路程幾乎是他靠著那股“出去便能得救”的信念才撐了下來。

然而此刻信念崩塌了。

白客的臉色蒼白得像他高中時的作業本，還記得那時班主任說他的作業本比他的臉還要白，他就一秤砣，能把整個班的平均分都拉下去。

白客把頭輕輕抵在那塊碩大的水晶上，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死后能夠返回原來的世界了，醒來之后還是溫暖的燈光，飄香的飯菜味道，還有爹那傻呵呵的笑聲與母上大人的嘮叨聲，這只是個夢境。

他自欺欺人地想著，可腹部痛得像是有人在里面攪動，提醒著他何為現實。

晶體里散發著幽藍色的光。

“汝想活下去么？”

一個古老深奧的語言在白客腦中響起，他不懂這種語言，也從未聽說過這種語言，但就是明白它的意思。

“想。想得不得了。”白客心說，因為他已經沒有力量來說話了。

心率在減慢，身體逐漸失去力量，繃帶脫落，血液在膝下匯成一個小坑，白客整個人被藍光映得蒼白，全身的重量都抵在水晶上，癱軟地半跪坐著，像條被抽走了脊梁的狗。

“與吾簽訂契約吧，從此以后吾便是汝的劍。”

藍色的晶體內，一根極其細小的黑線游走著，順著白客貼在晶體表面的額頭鉆了進去。

白客頓時感到身體里恢復了一些力量，心臟微微地跳躍起來，那種生命力重新注入身體的感覺無比美妙，給予將死之人生的希望。

這股力量就像是魔鬼在與凡人達成某種約定前給予的甜頭，充滿了誘惑。

“那我得給你什么？”

一個正常的契約，條件應該是對等的，白客很明白這一點，從來都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但現在的關鍵不是他想不想給，而是給不給得起。

“燃燒世界的火焰。”

“我還不想死，我想回家。”白客開口了，輕輕地說，聲音沙啞。

艾澤拉她們應該成功回去了吧？現在在某個旅館內休息，又或者是在為自己或者奧爾特的事情在工會疲于奔命……那我呢？我什么時候能回去？等到殺完四大龍王的那一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