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客抬起頭，看見巨大的晶體中緩緩浮現出巨大的黑影，模糊不清，但依稀能從輪廓判斷那是個什么東西。

水晶里浮現出一個巨型十字架，上面釘著某個人的身影，一根黑色的長矛貫穿了那人的心臟。

白客沒由來地覺得心疼，跟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老哥比起來，自己肚子上這一箭算得了什么？人家可是承受的真正的“錐心之痛”。

這么慘的人，應該是犯了某種滔天大罪吧？才會被羞辱地釘在十字架上，胸前還插著長矛……不過想來這樣都沒死還算是人么？跟自己簽訂契約的人別該是什么魔鬼吧？

“簽訂契約么？”人影開口了，聲音在白客腦中回蕩。

“簽訂。”白客說。

“將汝的鮮血涂抹上去，死者將獲得新生。”

也顧不得是真是假了，白客用手指沾上自己的鮮血，在光滑的晶體表面畫了一個笑臉，尚未凝固的血滴順著笑臉的“眼睛”流下。

“契約成立，從此以后，吾與汝之間彼此不拋棄，不放棄，直至死亡的盡頭。”

人影開始訴說著古老的語言，像是祭祀上的靈鐘響動，音律和諧優美，卻又莊重森嚴。

血液融入了晶體之中，像條小蛇般朝著晶體深處游去。

十字架緩緩消散，片刻后，隨后某個更加巨大的、威嚴的身形浮現出來，僅僅是一個身影而已，就讓人感到一股古老的神秘感和龐大的威壓，壓得白客喘不過氣。

隨后那個身影居然動了，它輕輕搖晃身軀，地面便震動起來，洞穴內的頂部抖下灰塵，躁動的水流聲令人不安。

藍色半透明的水晶開始出現裂隙，晶體崩裂的聲音咔咔作響，讓人聯想到鋼化夾膠玻璃的開裂聲。

白客看著水晶的裂痕如蛛網般延伸，里面的身影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喊，包含著無盡的憤恨與怒火。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的，原來這水晶是一個牢籠，用來關押某種巨型生物……或者說囚徒，而現在這個憤怒的囚徒就要沖破枷鎖了！

他想起了《圣經》里的一段話：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牢里被釋放，出來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國，就是歌革和瑪各，叫他們上來聚集爭戰。他們人數多如沙海，圍住圣徒的營與蒙愛的城，就有火從天降下，燒滅了他們。那迷惑他們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獸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們必晝夜受痛苦，直到永永遠遠……”

自己難道釋放了一個魔鬼出來嗎？

這個世界還有這種設定？怎么沒人告訴我？

白客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這時候他還不忘了吐槽。

剛注入身體的那一點柔弱的生命力也阻擋不住死神前進的步伐，他快要死了。

就在這一刻，狂風乍破，伴隨著憤怒的咆哮和轟然的巨響，晶體碎裂成無數塊在空中飛舞，晶瑩剔亮，折射出絢爛美麗的光澤。

巨大的身影顯現，白客憑著最后殘存的意識看清了這個“囚徒”的樣貌。

……被關押在水晶監牢里的居然是一條龍，一條黑色的巨龍！

它體型巨大但削瘦，巨大的鱗片起合，像是在呼吸新鮮的空氣，鼻息間隱隱有著火光閃沒，金色的瞳孔里仿佛流淌著炙熱的熔巖，直直地盯著白客。

“是要吃了自己吧？”白客想，“換自己剛從牢里出來也要吃頓好的，這條龍不知道被關押了多少年，應該很久都沒有嘗過肉的味道了吧？”

驚奇的是面對黑龍，白客居然沒有一絲的恐懼，當他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都很吃驚。

意識逐漸遠去，眼皮開始變得如萬斤鋼鐵般沉重。

但白客并沒有跟自己預想的那樣被吃掉，因為在巨龍前來的途中，它的身影逐漸消散，最后只留下一個體態姣好的人影朝他走來，輕輕地抱住了他。

“真是愚蠢的人類，不過吾會幫汝，我們要讓永無止境的火焰灑滿龍族的宮殿，焚燒它們的尸骨，直到永遠。”

白客閉上了眼睛，心跳瞬間停止，所有身體機能停止運轉。

不過幾秒鐘之后，他的心臟再度開始躍動，心率高達每分鐘500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猛烈！簡直超越了人類的生理范疇。

與此同時，他的皮膚開始吸收纏繞在身上的繃帶，隨后居然皮膚表面生出細小的，密密麻麻的鱗片，肌肉極速分裂擴張，身體開始膨脹撕裂重組，指甲開始變硬變長，背部由脊椎分裂長出兩幅翼狀骨架，骨架上是薄薄的白膜，但很快變硬，長出黑色的鱗片……

白客的身體正在發生奇異的變化，他正在變成為一條……

龍。

……

“在這附近嗎？”

原野上野草輕動，艾倫華斯坦環顧四周，身后是數十人規模的隊伍。

黎明之前，天色尚暗，但光芒卻映滿了四周，因為隊伍里有光系的魔法師提供著持續的光源，這種魔法甚至能讓被照射到暗系的低等怪物直接死亡。

“根據存活并成功逃回工會的冒險者提供的消息來看……是這里沒錯。”法克說，“新人殺手應該就在這附近。”

“已經過去一天了，恐怕早就跑了，不會乖乖呆在原地讓我們找的。”隊伍里的犬人少女菲米開口了。

雖然是個犬人，但是她顯得十分嬌小，因為體內有著矮人的血統。

“至少得搜尋他的逃離的方向和下落。”艾倫輕輕撫摸著自己胸前鎧甲上的十字紋章，一頭金色的長發隨著夜風飄搖，“我們是冒險者，同樣也是賞金獵人，追蹤獵殺目標是我們的長項，如果新人殺手逃遠了，至少得判斷他下一個轉移的地點在哪里，讓其他城鎮的工會和冒險者多加提防。”

“唉，2萬克朗的酬勞值得你這么拼命嗎？”菲米嘆了口氣，今早太陽都沒出來，自己就被眼前這個美麗的女騎士給拽了起來……

“你可得了，艾倫出任務哪次你沒在場？”法克斜著眼笑，“我看你巴不得跟她出來執行任務。”

“畢竟傲嬌嘛。”有人起哄，隨后隊伍里都笑了起來。

“喂!法克!”菲米漲紅了臉。

“抱歉，本來想自己一個人來的，不過弗利嘉大人說為了安全起見，必須編入一只小隊，不然就不給我單獨出城的許可。”艾倫歉意地低下頭。

“這事兒我回頭得跟弗利嘉大人好好商量商量，她的貼心小棉襖可是比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厲害，還用得著保鏢么？”法克打趣說。

“很抱歉……”

就在眾人朝著哥布林的洞穴前進時，突然艾倫停下了腳步，一直以來淡漠的小臉變得凝重了起來。

“怎么了，艾倫你臉色很差誒，是察覺到了什么嗎？”菲米關心地問。

“不，我什么感覺都沒有……”

法克沒有察覺到異樣，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都沒發覺什么異常。

話音剛落，地面微微震動起來，在場的所有人臉色一變。

是地震？

不，這股強大的元素亂流……

菲米臉色十分難看：“能夠引起元素亂流的……只有龍類。”

眾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來，拔出了武器，警惕性前所未有的高。

毫無疑問，這附近有龍類徘徊。

它們引起的元素亂流在云層中沖擊，明明沒有下雨，但卻有閃電在天空乍現，無端地火焰席卷天空。

艾倫小臉繃得很緊，沒有去拔腰間的佩劍，而是反手握住了背后的劍柄。

隨著她拔劍，身后齊齊地響起了金屬聲，所有人都做好了戰斗準備。

可旋即地面恢復了平靜，就在所有人都困惑不解的時候，“轟”地一聲巨響，大地再度顫抖，前面的一座山體崩塌了。

準確地說，不是崩塌，而是崩壞和爆發，就像火山爆發那樣，有什么龐然大物像沖天的巖漿般從破碎的山體沖了出來，背對著圓月，發出雄渾的咆哮。

等到飛舞著的無數砂礫碎石逐漸消沉，直到這時艾倫小隊才看清出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條黑色的巨龍，金色的雙瞳分外攝人，展開的雙翼簡直能夠遮星蔽月。

它停滯于漆黑的夜幕中，身形猙獰而優美。熔金色的巨大雙瞳中根本就沒有原野上的那渺小如塵埃的人類，只有映出的無數星辰閃爍，宛若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