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看見火堆里正在燃燒的文件，“你這么做，是在毀掉一個神。”

“請你告訴我那個神在哪兒。”落指向自己，“你是說我嗎？我不是神，我也做不了你心里的那個神。”

“這幾天律生前的記憶陸續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可能有點明白律的悲劇在哪兒了。”

“本來做了心臟手術的律安安穩穩活到五十多歲不是問題，可偏偏她有一個不切實際喜歡幻想的母親。她的母親自以為發現了爆炸時產生的四維空間就是窺探到了宇宙的秘密，自大地想要打破生與死的界限，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成為創世主，甚至想要創造出神。”

“落。這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這是為了全人類的永生，為了宇宙的繁榮。”

“好好看看這一切，到處是你創造出來的怪物。人類的繁榮不應該建立在他們的尸骨上。”

“不，我不會停下的。明明我的女兒那么好，老天卻偏偏奪走她的生命，天若不公，那我就成為天。”

明明就是你把女兒培養成一個冷漠、沒有情感，無視萬物生命的怪物。

落站在那里，直視著夏楠。她覺得自己有著前所未有的勇氣。

“我已經不是第一個代替律的人了。律的悲哀，會由我親自來結束。”

落低頭確定文件完全燒毀后，才轉身離開。

“你真的確定要拋下安桉他們嗎？”

夏楠的話讓落無法前進，即使她知道夏楠會用他們威脅自己，卻還是心軟了。

“你不許動他們。”落沒有轉過身，背對著夏楠暗暗握緊了拳頭，“否則我和你沒完。”

落咬著牙一步一步走下山，就算再怎么不舍，也還是要做出抉擇。

盛世計劃是謊言，那我就是謊言本身。我寧愿選擇自己并不存在的真實世界。

背負著無法拋開的過去，卻想抓緊現在擁有的東西。我不是人，我是人創造出來的作品，沒來得及擁有人類豐富的情感，卻率先擁有了人類的私欲。這樣的我，不知惡意為何物的我，開始厭惡自己。

面對厭惡的事物，最好的辦法就是毀滅。

我不知道這個念頭是何時，又是怎么出現在我腦海中的。但我決定聽從他：

我要親自毀滅，親手毀掉這美好但虛假的回憶，親手毀掉這厭惡的謊言本身，也親手毀掉我自己。

夏楠目光直直地盯著落，像是要一下子把落吞進去一般。

你逃不掉的，你會永永遠遠生生世世，代替我的女兒，代替律活下去。

那個萬物規則的神位，必須有你。

夏楠確定落走遠且不會再回來后，撲滅了火。

火可以燒掉所有流于表面的東西，卻無法讓隱藏心底的一切隨烈焰煙消云散。

顧言初沒有想到夏楠還是找到了自己，或許可能夏楠一直在監視著自己，只是自己不知道。

北區大廈市長辦公室，顧言初很意外，夏楠會找來這里。

夏楠：“我沒想到你會成為北區市長，這可不再我的計劃之內。”

顧言初：“H市容不下膽小懦弱的人，只有如此才能活下去不是嗎？”

夏楠：“你當初求我治好你弟弟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可你到底還是沒有治好我的弟弟。”

“所以你就親手殺了他。”

夏楠見顧言初一言不發，轉頭看向架子上的照片，“若不是因為不舍，怎么會還留著你們雙胞胎的照片？”

“我弟弟他不適合H市。這個世界容不下脆弱的美好。”顧言初看向照片，“這個世界只有沒有感情的人才有留下的權利。”

南方啊，如果那局棋你不是后期突然轉變了對局思路，給了我一條活路，我也不會贏。說什么要殺了我，你要用我的血肉活下去，可你不還是心軟了嗎？連只螞蟻都不肯踩死的你，是憑什么說出那種話的啊？

南方，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但你絕對不是一個可以留在殘酷下競爭的人，因為你的內心本就不屬于這里。

“南方已經和H市不再有關系了。”顧言初視線移回到電腦屏幕前，“需要我做什么。”

“把落帶到X星系。那里是下一個H市。我保證你會在那里遇見你的弟弟。一切都會恢復如初。”

“什么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

一切又要重蹈覆轍，人們長久以來想要實現的永生的夢想，靠著毀滅他們自己來實現。不朽真的僅停留在靈魂永生層面？

顧言初想了想還是撥通了落的電話，“落，有一件事，你必須盡快過來一趟。地址我稍后給你發過去。”

半小時后，落趕來，看著眼前的宇宙飛船發出感嘆。

“居然會有這么真實的飛船。”

“你都不問我們要去哪兒嗎？”顧言初坐上飛船的駕駛艙，還是難抑心中的忐忑。

“是關于X星系吧。”落看著顧言初驚訝而說不出話的表情，“初，你應該知道，在私心面前，一切都不成為阻礙。”

“你這么做不是為了拯救那些在真實中將要死去的人嗎？”

“什么是真實，什么是幻想。誰說得清呢。如果我們是為了幻想中的人而死呢？”

落看向緩緩關閉的艙門，顧言初趁機啟動了飛船。

“我只是不想再代替任何人了。或許活著和死去對我來說都沒有那么重要，但我想要以我自己的身份留在故事的結尾。”

......

“你越來越像律了。”

長久的沉默后，顧言初說出了這句話。

“或許在X星會有你想要找到的東西，把你送到那里后，剩下的事情我會幫你完成的。”

又是長久的沉默后飛船到達了目的地。

在落看著顧言初踏上返程的最后一刻，還是沒忍住，“宇宙大開發時代是真實存在的嗎？”

顧言初：“連H市都被證實是虛構，真實和虛幻之間不過一線之隔。”

落，我把你送來這里不僅僅因為夏楠，我更希望你能從中找到拯救H市，或是阻止悲劇的方法。即使一切恢復如常，一切回到過去，發現隱藏時空仍舊是人類必經的科學之路。怎樣讓他們不要在重蹈悲劇，才是你要做的事。

請讓歷史回到正軌上吧！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