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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看著窗外的景色,瓦克斯立即被依藍戴南部的人口密度驚呆了。

人們很容易忘記在都城之外的其他城市里原來也住著這么多人。鐵路沿著寬廣的河流向前延伸,那條河的寬度足以把蠻苦之地的整座城鎮都給吞進去。沿途密密麻麻地點綴著一座座村莊、城鎮乃至城市。在城鎮之間,還有一望無際的果園。田里的麥穗隨風搖曳,翩翩舞動。一切都是碧綠色的,朝氣勃勃,在迷霧升起的傍晚時分煥發出新的生機。

瓦克斯轉過頭,打開拉奈特寄給他的那個包裹。在里面那個長毛絨內襯的小箱子里,裝著一把巨大的雙管霰彈槍。旁邊單獨擺放著三個小球,每個球上繞著細繩索。

小球和繩索是他要的。霰彈槍是附贈品。

還有一張字條,上面寫道:正在進行超強火力實驗,還有巨型彈藥,用來阻止打手或純血克羅司。請測試。你需要增加體重才能開火。后坐力非同一般。

鐵銹滅絕啊,這把槍的子彈差不多和他拳頭一般大,稱作炮彈也不為過。他舉起一發子彈,這時火車減速駛進一座車站。窗外夜幕還未完全降臨,但城里的千家萬戶已亮起電燈。

電燈。他放下子彈,仔細觀察。外城區也有電燈?當然有啊,蠢貨,他立即自責起來。為什么沒有?他也跟那些被他嘲笑的人一樣,落入了同樣的迷思。他開始認為任何重要的、潮流的或是新鮮刺激的事情都只會在依藍戴發生。當年他在蠻苦之地時,對這樣的態度可是深感惱火。

幾名乘客在這一站下了車,上來的更少,可站臺上那么擁擠,這讓瓦克斯很是納悶。難道他們在等下一列火車?他靠在窗邊,想要看得更加真切。不對……那群人聚在一處,正在聽他們當中的某個成員喊著什么,瓦克斯在車里聽不清楚。正當他使勁想看清他們舉著的牌子時,有人朝這邊扔出一枚雞蛋,蛋液濺在窗戶邊上。

他往后一縮。火車再次開動,在這一站停留的時間短得可憐。隨著火車漸行漸遠,更多雞蛋接二連三地飛過來。瓦克斯終于看清了牌子上的字:推翻依藍戴!

推翻?他皺起眉,看著火車拐了個彎,讓他看清站臺上的人群。幾個人跳到鐵軌上,揮舞著拳頭。“史特芮絲?”他開始收拾拉奈特的包裹。“你留意過外城區的局勢嗎?”

沒有回音。他轉過頭看了看他的未婚妻,史特芮絲仍然縮在對面的座位上,肩膀上蓋著毛毯。她似乎沒注意到火車停站和飛來的雞蛋,整個臉都埋在書本里,如果書本突然合上,她的鼻子肯定會被夾住。

女仆藍德麗去給史特芮絲鋪床了,至于韋恩,天曉得他又跑去了什么地方。所以現在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史特芮絲?”

還是沒有回音。瓦克斯歪著頭,想從上方看清書名,看看究竟是什么讓她如此全神貫注,但她用布套把書的封皮包了起來。于是他挪到側面,發現她讀書時眼睛睜得大大的,書頁翻得飛快。

瓦克斯皺著眉,起身靠過去,想看清里面的內容。結果史特芮絲看到了他,跳了起來,啪地合上書。“噢!”她說,“你剛才說什么了嗎?”“你在看什么書?”

“《新賽朗歷史》。”她說著把書夾在胳膊底下。

“你像是被書里的內容驚得夠嗆。”

“這個,我不知你意識到沒有,新賽朗這個名字背后有段非常令人不安的歷史。你剛才叫我有什么事?”

瓦克斯坐回原位。“我剛才在站臺上看到一群人。他們對依藍戴似乎意見很大。”

“噢,對。是這樣,外城區……政治局勢。”她仿佛在強作鎮定。那本歷史書里到底寫了什么,會讓她如此不安?“好吧,我對此并不感到意外。那些人顯然有理由不高興。”

“你指的是稅款太重?會讓他們如此煩躁?”他往窗外看去,但此時已經距離太遠,人群的輪廓漸漸模糊。“我們只是征收了一點稅而已,來維持基礎設施與政府的運作。”

“這個嘛,他們會爭辯說根本不需要中央政府,有地方行政機構就夠了。瓦克斯利姆,盆地地區的許多人都認為依藍戴如今的局勢像是要把我們的統治者奉為君王——這樣的事早在迷霧之子大人結束百年統治后就該不復存在。”

“可我們征收的稅款也并非是進了亞拉戴爾市長的口袋啊。”瓦克斯說道,“那些錢都用在維持碼頭治安和鐵道的維修上了。”

“嚴格說來的確如此。”史特芮絲說,“可所有商品在經過那些鐵道和河流被運進依藍戴時,又被征收了二次稅款。你有沒有留意,在依藍戴城外幾乎沒有直接連通兩個城市的鐵道?除了多瑞爾那個中轉站,任何人如果想往來于兩個城市,都必須先經過依藍戴。想用船把東西從埃爾姆斯德爾運到拉舍金?還是要走依藍戴。想去塔辛德維爾賣金屬?也只能走依藍戴。”

“這不正是交通樞紐的作用嗎?”瓦克斯問。

“但同時也能讓我們對低地各地往來運輸的所有貨物征收稅款。”史特芮絲說,“在外城區的人看來,那意味著我們收了他們雙倍的錢。先是以維護鐵道的名義,接著又強迫他們必須從我們這里運東西。那些人多年來四處斡旋,想要在低地間修造連通各個城市的環路軌道,但卻屢屢碰壁。”

“呵……”瓦克斯靠在椅背上。

“河流的情況同樣糟糕。”史特芮絲繼續說,“我們當然控制不了河道的位置,可既然它們全都流向依藍戴,我們就能控制水上交通。在城鎮之間雖然有公路連通,但運能遠在水路和鐵道運輸之下,因此依藍戴的稅費基本決定著盆地的物價。我們可以確保在城中制造的商品不會被低價出售,還能設法讓并非是由我們生產的商品在城里打折降價。”

瓦克斯慢慢點了點頭。他對此略有所聞,也聽說過外城區的抱怨。可他對這些事情的了解無非是來自于依藍戴的那些報紙,聽史特芮絲直言不諱地提起,他才意識到自己恍如井底之蛙。

“我本該多加留意才對。也許我應該跟亞拉戴爾談談這個問題。”

“其實依藍戴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史特芮絲把書放到一邊,起身拿下來一件行李。瓦克斯瞄了那本書一眼,發現她在書頁上做了注記。他剛想湊過去看清楚,火車突然一個急剎,史特芮絲砰地跌在座椅上,把手提箱壓在了書上。“瓦克斯利姆大人?”

“抱歉。請繼續。”

“嗯,市長與參議院正想努力把盆地凝聚成為一個聯合體,而不是一盤散沙。他們正在利用經濟做杠桿,迫使外城區接受集中管理,以享受較低的稅費。即便是一向作為溫和自由派的亞拉戴爾,都已經認為這有利于盆地大局的發展。當然,貴族們才不在乎凝聚這種事,只要別妨礙他們在貿易中牟利就好。”

“那我應該也從這些政策中獲益了?”

“獲益?”史特芮絲問,“你可是極大的受益者啊,瓦克斯利姆大人。要是沒有這些稅費,你的紡織品與金屬制品早就不是今時今日的價格了。你曾經兩次投票支持這些政策,還提議過一次。”“我……有嗎?”“好吧,其實是我。”史特芮絲說,“你不是讓我在投票時顧全你家族的利益嗎——”“對,我知道。”瓦克斯嘆了口氣。

列車在軌道上顛簸前進,車輪與鐵軌的碰撞聲極富韻律。瓦克斯轉身面向窗戶,但列車此時并未經過城鎮,而且天色漸黑,今晚沒有迷霧。“有什么問題嗎,瓦克斯利姆大人?”史特芮絲問道,“每當我們說起政治或是家族財務方面的事,你總是一臉漠然。”“那是因為我有時還不懂事,史特芮絲。”瓦克斯說,“請繼續你的教導,這些都是我必須學的。別讓我的愚蠢妨礙到你。”史特芮絲靠上前,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過去這六個月對你來說太難了。暫時顧不上理會政治也在情理之中。”

他繼續看向窗外。回想蕾西第一次死去時,他迷失了自己。他決定再也不會重蹈覆轍,于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撲在與警方合作上。但凡能讓他投入,以防再度郁郁消沉的事,他都會全力去做,他再也不想像當年第一次失去她那樣一蹶不振。

“我仍然是個傻瓜,也許‘傻瓜’這個詞還用輕了。史特芮絲,我向來缺乏政治敏感,哪怕是在履行職責時也是如此。我真不是那塊料。”

“在我們共度的這幾個月里,我發現你是個極其聰明的人。我看見你解開過那些謎團,抽絲剝繭地梳理出答案……真是讓人欽佩。你絕對能處理好家族事務。恕我直言,并非是因為你不是那塊料,而是你是否愿意上心。”

瓦克斯微笑地看著她。“史特芮絲,你真會逗人開心。怎么會有人說你沉悶呢?”“可我就是沉悶啊。”“亂說。”“你還記得我讓你幫我看看旅行途中的準備事項嗎?”那份事項清單足足有二十七頁。“我到現在也不敢相信,你居然往我們的旅行包里塞了那么多東西。”“那么多——”史特芮絲眨了眨眼,“瓦克斯利姆大人,我并沒有把所有東西都帶上。”

“但是你確實列了份清單。”

“只是把我們或許用得上的一切都考慮到。未雨綢繆才能讓我更加坦然地應對變數。這樣的話,倘若真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我也能泰然處之,畢竟之前就曾想到過。”“可要是你沒把東西全都帶齊,那些箱子里裝的又是什么?我看見赫維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它們搬上車。”“噢,”史特芮絲說著打開了那個她剛剛取下來的手提箱,“當然是我們家族的財務賬目了。”想蓋開啟,里面堆著滿滿一厚疊賬簿。

“這一趟走得很倉促。”史特芮絲解釋道,“但我必須要準備好下個月的財務報告才行。拉德利安家族基本上擺脫了你叔叔揮霍無度造成的負面影響——不過我們要對賬目嚴加監管,才能讓借貸方相信我們有還債能力,從而愿意跟我們合作。”

“我們有會計師啊,史特芮絲。”

“是啊,這是他們的工作。我需要復核一遍——必須在親自確認無誤之后,你才能把別人完成的工作放心大膽地交出去。況且這季度還有三夾幣的賬目核對不上。”

“三夾幣?”瓦克斯問,“賬目總額是多少?”

“五百萬。”

“五百萬,失誤率不過是一盒金的百分之三。”瓦克斯說,“我想這不算糟糕。”

“這個嘛,的確是在銀行認可的失誤率之內,可還是太粗心了!財務報告是我們塑造給世界看的形象,瓦克斯利姆大人。如果你想讓拉德利安家族擺脫之前留給世人的壞印象,就必須承認我們有責任展現自己——你又開始了。”

瓦克斯一愣,坐直身體。“抱歉。”“眼神顯得分外游移。”史特芮絲提醒道,“你平時不總是口口聲聲地說人們有責任維護律法嗎?”“這完全是兩碼事。”“可你對家族的責任——”“——所以我在這里啊,史特芮絲。”瓦克斯說,“不然我起初為什么要回來。這些我都明白,我也承認。”“你只是不愿意。”“履行責任無關情愿與否。只是責無旁貸。”

她雙手扣放在膝蓋上,端詳著他。“嘿,讓我給你看樣東西。”說著站起身,去座位旁的行李架上取另一件行李。瓦克斯趁機把她剛才壓住的那本書拽了出來,翻到她做記號的那一頁,好奇新賽朗究竟有什么能讓她看得如此出神。結果著實嚇了人一大跳,那頁上根本沒什么歷史分析,而是解剖示意圖。邊上還有大段文字在解釋……人體生殖學?車廂里寂然無聲。瓦克斯抬眼,發現史特芮絲正在惶恐地瞪著他。

繼而滿臉通紅,跌坐在座椅上,雙手遮面,尷尬得不能自已。“呃……”瓦克斯說,“其實……那個……”“我想我要吐了。”史特芮絲說。“我不是故意的,史特芮絲。是你表現得太奇怪了,而且好像被那本書吸引得——”她羞得無地自容。瓦克斯坐在晃動的車廂里,不知如何是好。“所以……看來你在那方面……沒有過任何經驗吧。”

“我一直在找人打聽細節。”史特芮絲說著有氣無力地倒在座椅上,頭依靠著墻壁,眼睛看著天花板。“可是沒人愿意跟我說。他們總是擠擠眼笑著告訴我,‘你到時候自會明白’。要不就說‘身體會知道該怎么做’。可要是我的身體不知道怎么辦?我如果做得不對怎么辦?”

“你可以問我啊。”

“難道那樣就不尷尬嗎?”史特芮絲閉上眼,“我不是白癡,道理我懂。但我必須孕育子嗣。這至關重要。如果我對此一無所知,怎么才能做好呢?我還嘗試去找妓女了解——”

“等一下。你真去找了?”

“嗯。是三個非常可愛的年輕小姐,我請她們出來喝茶,結果當她們得知我的身份后便緘默不語——甚至擺出了防范的態度,再也不愿意對我多說。我看得出她們認為我很逗趣。一個老姑娘怎么會逗趣呢?你知道我快三十歲了嗎?”

“嗯,算是半截入土的人了。”瓦克斯回答。“你是男人當然有心思打趣。”她干脆地說,“契約并沒有規定你必須要在什么時限之內提供有用的產出。”“你的價值不僅在于孕育子嗣啊,史特芮絲。”“說得是。我還有錢。”“而我于這場聯姻來說,不過是個稱謂。”瓦克斯說,“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是如此。”史特芮絲靠在椅背上,透過牙縫喘了好幾口氣,最后才睜開一只眼睛。“你還會開槍射擊。”“這對男人來說再普通不過。”“那倒是,殺人這件事真是歷史悠久,早就不新鮮了。”

瓦克斯笑道:“其實如果真要嚴格追究,可以追溯到高皇伉儷——那時負責殺人的反倒是妻子。”“不管怎么說,我都要為剛才的話道歉。那么說實在不妥。我應該努力遵從我們相處的原則。”“別傻了。”瓦克斯說,“我喜歡時不時地看到那樣的你。”“你喜歡看到女士那么窘迫?”“我喜歡看到不同的你。人本來就有很多面。”“好吧。”她說著把書拿在手上,“我就改日再研究好了。畢竟我們的婚禮也要延期舉行。”本該是在今晚,他這才想起來,我們的新婚之夜。他當然記得,可這時想到這里竟然覺得……是輕松?難過?還是兩者皆有?

“如果這能讓你放松的話,”瓦克斯看著她把書塞回手提箱里,“我們不需要保持……多高的頻率,特別是在生下一個孩子之后。你的研究最多也就會用到十幾次。”

她突然沮喪地垂著肩膀,埋下了頭。雖說仍然背對著他整理手提箱,這個反應還是被他看在眼里。

該死。說這些蠢話干什么?要是換做蕾西,這時肯定會怒氣沖沖地跺他一腳。他感到一陣反胃,于是清了清嗓子。“是我口不擇言,史特芮絲。對不起。”

“實話實說哪里有錯呢,瓦克斯利姆大人。”她重新挺直脊背看向他,又變得神色自若。“我完全明白,這正是我們的約定。是我親自起草的那份契約。”

瓦克斯起身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我不喜歡聽你或是我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們都已經習慣假裝這樁婚事不過是徒有其名,互取所需。可是史特芮絲,蕾西死的時候……”他哽住了,平復呼吸后繼續說道,“人人都想陪我說話,滔滔不絕地聲稱明白我的感受。但你卻只是看著我流淚。那才是我當時最需要的。謝謝你。”

她迎上他的目光,把他的手緊緊握住。“我們的關系,”瓦克斯對她說,“還有未來何去何從,都無須用區區一張紙來束縛。”噢,確切地說,是一厚疊紙……“用不著遵從于契約的條條框框。”“對不起。但我認為那正是契約的目的所在。規定那些條條框框。”“生命的目的在于沖破局限,”瓦克斯說,“掙脫束縛。”“這話從執法者嘴里說出來真是詭異。”史特芮絲偏著頭說。“才不是呢。”瓦克斯想了想,回到對面的座椅上,從拉奈特的箱子里取出一個繞著長長繩索的金屬球。“你認識這個嗎?”“你之前拿出來看過。”瓦克斯點點頭。“是她發明的第三版釘鉤,就像我們在爬佐貝爾大樓時用到的那種。瞧仔細了。”

他驟燃鋼,鋼推金屬球。只見小球從他指尖沖出,朝行李架飛去,繩索則被他拽在手中。當小球飛到行李架邊上時,瓦克斯憑借镕金術的感知力鋼推一條藍線,藍線指向藏在球內的一道暗鎖,就像“清辯”槍膛中控制保險栓的那個小機關。

從球里突然竄出一組釘鉤。瓦克斯拽動繩索,滿意地看著它們牢牢地鉤在行李架上。

這真是比其他設計要方便多了,瓦克斯深感折服。他再次鋼推那道暗鎖,釘鉤便“啪”地縮進球里。小球掉在史特芮絲旁邊的長椅上,瓦克斯順著繩索把它收了回來。

“精巧。”史特芮絲說,“可這跟我們剛才的話題有什么關系?”

瓦克斯第三次推動小球,可這次卻沒把它推向任何目標,而是緊緊拽著那根繩索,一下子就讓小球飛出了大約三尺遠。小球懸浮在空中,他繼續鋼推,讓小球以一定的角度漸漸朝上飛去——但仍然把繩索拽在手里,同時不讓它掉到地上。

“人跟繩索一樣,史特芮絲。”瓦克斯說,“我們會像蛇一樣出擊,到處物色新的目標。那正是人的天性,喜歡發現隱藏的秘密。我們能做的事情和能去的地方都太多太多。”他改變坐姿,調整重心的位置,讓小球向上旋轉。“可如果沒有界限的話,”他說,“我們就會被纏住。想象有一千條這樣的繩索,布滿整個車廂。律法就是防止我們毀掉別人探索的能力。倘若沒有律法,也就不會有自由。所以我才走上了這條路。”

“那么獵殺呢?”史特芮絲好奇地問,“你對獵殺沒興趣?”

“當然有。”瓦克斯微笑著說,“那是發現的一部分,探尋的一部分。找到是什么人干的。破解謎團,揭曉答案。”

當然還有另一個部分——也就是邁爾斯逼瓦克斯承認的事實。執法者總是會對違法之徒懷有某種扭曲的敵意,幾乎是妒忌。這些人怎么敢逃走?他們怎么敢擅闖別人絕對進不去的地方?

他讓小球掉了下來,史特芮絲把它拿在手里仔細觀察。“你剛才說到謎團,答案,還有探尋。你為什么會那么討厭政治?”“這個嘛,或許是因為坐在密不透風的房間里聽人抱怨,跟發現恰好相反吧。”

“不!”史特芮絲說,“每場會面都是一個謎,瓦克斯利姆大人。他們的動機何在?他們正在編造哪些無聲的謊言?你又能從中發現什么真相?”她把小球拋給他,然后拿起手提箱,放在車廂中央擺放那張雞尾酒桌上。“家族財務也是一樣。”

“家族財務。”他冷冷地說。“沒錯!”史特芮絲說著在手提箱里翻找起來,拿出一份賬簿。“你看這個。”她將它翻開,指著其中一條賬目。他仔細看了看,抬眼看向她,只見她一臉興奮。可是……賬簿有什么問題?“三夾幣。”他說,“賬簿存在三夾幣的誤差。抱歉,史特芮絲,這數目小得毫無意義。我看不出——”

“才不是毫無意義。”她說著坐到他身邊。“你沒發現嗎?答案就在這,在這些賬簿里面。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不納悶那些錢去了哪?”她激動地朝他點點頭。“也許你能教教我從何處找起。”這個念頭讓他有些恐懼,但她看起來卻高興極了。

“這樣,”她說著遞給他一份賬簿,然后又翻出另一份,“看看收到的貨物。比較下日期與支出款項,我來研究維護費用。”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希望韋恩這時能突然出現,營造些無厘頭的惡作劇。然而沒有韋恩,更沒有什么惡作劇。史特芮絲早已抱著賬簿專心致志地研究起來,那模樣就像饑腸轆轆的人在盯著一塊上好的牛排。

瓦克斯嘆了口氣,端坐在座椅上,逐一核對起那些數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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