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學科學教師入門十課
- 王天鋒 曾寶俊
- 2549字
- 2019-12-20 15:24:46
課堂,不只是一個樣子!——兼談如何上好科學課(代序)
“媽媽,我會死吧?”
“你不會死的,媽媽在這里為你祈禱。”
“醫生不是說‘這孩子沒救了’嗎?我會死的。”
“你就是死了,我也會再生你一次,所以,你不要擔心。”
“可是,那個孩子和我不是同一個人啊。”
“不,是一個人。我會把你從生下來之后到現在看到的、聽到的、讀到的東西,做過的事情全部講給新生下的你聽。這樣兩個孩子就是一模一樣的同一個孩子了。”
這是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孩子為什么一定要上學》中的一段對白。對白的背景是:幼年時候的大江,從學校逃課,拿著植物圖鑒,獨自走進山中去尋找和了解那些植物,結果迷失在森林里。隔日他被發現躺在一棵七葉樹下發高燒,人們把他救了回來,這段對白就發生在醫院里。
由此,大江先生認為:孩子是為了成為另一個自我才來到學校學習的。不僅僅是科學,語文、算術都是如此。如果只是簡單地拿著植物圖鑒和眼前的林木去對照,那么就永遠不可能超越自我,成為一個全新的孩子。
大江的生命故事闡述了孩子們為什么要到學校接受教育。
今天,我也來問一問:孩子們在課堂里應該得到什么?科學老師,你為什么上課?
答案可能很多,最常見的是“為了孩子的未來,還有自己的生活”;也有人說“別人上出來的課真好,我也要上”和“孩子做實驗的樣子看起來很酷”;甚至有人只是為了完成領導布置的任務而上課。這些都是很真實的回答。但接下來的問題就有點難了:你為什么要把課上成那樣?你為什么要從這個角度開始你的課堂教學?
從大江的思考中不難發現:孩子來課堂是為了和過去的人們進行知識和生命的聯結,在互動中尋找自己的生存意義,實現個體特殊經驗的創造和拓展。和過去聯結、與現在互動、創造未來生活是所有的孩子(未來社會的人類)在課堂里應該獲得的根本能力。學生在學習中將抽象知識諳熟于心,形成最基本的知識積累,通過知識與自己經驗體系的互動、聯結、構建、遷移、重組,讓抽象知識變得立體而豐盈。本書的策劃與創作也是同樣的初衷:作者將自己課堂上的經驗呈現在這里,這些經驗將與讀者的課堂聯結、互動,進而創造出屬于讀者自己的課堂。
當初策劃本書的時候,我沒想到會這么難。原以為,這些課都是我們教學中遇到過的,把自己教過的課分門別類地寫出來,并不是一件十分費勁的事情,可是等真正動起筆來,才發現沒那么容易。
首先是課例的選擇,需要反復斟酌。那些過于個性化的或者是偶然的課例,沒有必要寫進去,讀者需要的是有典型性、示范性、普及性,甚至有研究性的課例。
其次是課型的選擇,是力求全面還是只抓經典?剛開始我們是準備寫六個課型的,后來發現,科學課不只是在課堂上動手做實驗,還有很多內容涉及到“情感態度價值觀”等方面。還有很多另類的方法及新的概念,比如科學戲劇、STEAM等,這些領域的探索比較小眾,案例較少,思考不夠,所以比較難寫,也難以獨立成章。
其實,我們很難把小學科學課堂上所有的課型都寫完整。很多科學老師非常有價值的探索都被“漏”掉了,比如“如何利用劣構情境實施科學探究”“如何培養兒童的批判性思考”和“理解科學本質的課堂”等。所謂課型是用來做“模子”、做“范子”的,不是用來學習的,而是用來突破的。我們真正想呈現的,是讓更多的科學老師,尤其是一些初次執教科學課的老師知曉方法。
我覺得,盡可能呈現一些代表性的課型和自己對這些課型的思考和探索,讓其他人有興趣去了解一下,就達到目的了。
寫這本書,收獲最大的應該是全體創作者——在當今小學科學教育領域中頗有建樹的老師,耕耘于各自的課堂,思考并解決著每天的科學問題。
我們閱讀了大量資料:平時的課堂實錄、教學反思、聽課筆記……這對我們來說,是個難得的學習的機會。雖然之前一直知道這些課堂的教學內容,但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地思考過。開始寫作后,對這些內容應該如何去教、到底選擇哪一種教法和歸類于哪一種課型,都需要反復斟酌。現在的我們對科學課的認識比創作本書之前提高了許多。
我們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課不必只有一個樣子才叫好”,或者說“教學是自由的”。課堂是有巨大限制的一門藝術,但在這種限制里,也有巨大的自由空間。你可以像生物專家那樣關注校園生態環境,也可以像天文愛好者那樣瘋狂追星逐月;你可以關注科學知識,也可以傳授技能;你可以捕捉瞬間,也可以守住永恒;你甚至能引領孩子看到那些通常看不到的東西(比如微生物、細胞、行星的衛星)。科學課堂教學藝術的評判標準,就是看你能不能引領孩子探索他從未看過的未知世界。
孩子走進課堂的目的在于走向更廣闊的原野。課堂上的歷練,只是讓學生獲取自我探索的不竭動力,孩子們會將求知的觸角伸向未來生活的各個領域,將世界幻化為巨大的課堂。那時,那些潛伏于知識層面下的一雙雙隱形的翅膀,會在學生們成長路途上的某個機緣巧合處爆發出無限的可能,世界或許會循著孩子成長的軌跡而改變。
有誰能說得清課堂里教師與孩子們你來我往的智慧碰撞所產生的那些微妙變化呢?又有誰能將某一位科學教師對課堂的探究,與一個孩子獨特的精神成長割裂開來呢?堅持或者改變,從被選擇到選擇,課堂的改變成就了師生的自在,而師生的悠游與自在便構成了課堂的自在:一種成長的自在,一種精神的自在!
學校不只是學習的場所,更是一處可以讓學生無限發展的空間;
學生不是知識的容器,而是不斷生成和發展的、充滿張力的生命;
教師不是單純的知識傳授者,而是學生成長的見證者和引路人;
而課堂,則是給師生提供的一個互動對話的平臺。在這個平臺上,教師總是力圖將知識以最合適的方式傳承給學生。正因為如此,課堂只有起點,沒有終點。
科學教育獨立出現已經100多年了,科學探究進入中國,改變課堂也有20多年的歷史。現在每個學校都比較重視科學課,都裝備了實驗室和相應的實驗器材,不那么貧窮的地區和學校都配備有專職的科學老師。那么多科學老師,那么多的孩子,每天上的科學課只能用“天文數字”來形容。他們遇到的問題會少嗎?有沒有哪個問題和我們所遇到的問題重疊?如果我們都關注自己的課堂,都在為每一個內容提供一個新的課型,那科學課的生態則會表現得更加豐富多彩。
一種課型,只是一種科學課堂生活。倘若在20年,或者50年后,我們的學生在成年之后,回想起曾經上過的課時仍然會說“那堂課真有趣”,那就是科學教師最欣慰的事了。
所謂上課的境界,不就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