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漢昌大學經濟學院綜合辦公室。

何卜冰遇到了麻煩，這種事情，在他投入法昌明門下以來，還是第一次發生。

他今年申報的國家課題項目，被審查組給斃了。這極其不合常理。

要知道，審查組說白了都是華國經濟學界的各方大佬。別看今日他們做了審查專家，大權在握，但若是隨意斃了別的派系的項目，來日他們申報項目的時候，也少不了被報復。

只要申報的內容不涉及到自己的研究方向，大家和和氣氣，審查的時候走走形式也就罷了。

更何況是法昌明的“法閥”！南華國排名前三的大學閥，從來只有占別人便宜，而沒有被別人拒絕的經歷。

何卜冰收到被拒通知后，氣得直跳腳，拿著報告就去找法昌明匯報情況，下次“法閥”成員當審查專家時，好找回場子。

“被拒了？哪個課題？”法昌明有些錯愕。今天上午，漢昌大學收到了徐憐的婉拒信，他才稍稍松了口氣。

雖然沒能讓那位熾手可熱的徐小生拜在自己門下，但成功讓他遠離漢昌大學，也算是基本達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也不知道徐憐是怎么察覺到“特聘教授”這個名頭下潛藏的伏筆的。法昌明準備騰下空去查查。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弄清楚課題為什么會被審查組駁回。

“就那個玉米種植最適規模探究的課題，預調查數據還是您親自給我的。”何卜冰回答道。

玉米種植規模？法昌明閉著眼回憶了一下。

接著，他開口問道：“審查組組長是誰？”

何卜冰：“好像是燕京大學的黃振業教授。”

法昌明挑了挑眉毛，雙手十指交叉，支撐在桌子上。

“我與黃振業沒打過交道，他沒理由搞我們。再者，那個課題的預調查資料有點問題，估計是黃教授發現了，提醒我們一下吧。”

何卜冰愣了下，“數據有問題？”

“不用擔心，算不上數據造假。那個課題的預調研是暑假的時候做的，我看天氣太熱，就安排了幾個學生去鄉下收集的數據。數據到我手上的時候，我發現不太符合理論邏輯，于是隨手改了幾個。”法昌明滿不在意地揮揮手，解釋道。

何卜冰：“那么，課題的事？”

“算了吧，下次我再找幾個學生幫我重新做一遍調研，重新申報就好了。”法昌明說道。

“行，那就算了。”何卜冰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而此時此刻，在燕京的西山上，同樣發生著一起對話。

黃振業記不清來這座紅樓多上次了，但他記得，上一次來這兒也是因為那個徐憐的事。

“教授，您稍等。”說話的是那個叫小林的男子。

黃振業點了點頭，按照小林的手勢，坐到了上次坐過的椅子上。

沒等多久，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身著中山裝的老人緩緩走了進來。

黃振業連忙站起身，微微低著頭，“您老好。”

老人伸出右手往下壓了壓，示意黃振業不必客氣，一邊說：“黃教授，安全局的同志告訴我，因為那個徐憐，漢昌大學內部發生了一些爭執？”

看見老人坐好了后，黃振業這才跟隨著坐下去。

“我這次找您，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情。”他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哦？那正好，說說怎么回事。”

黃振業：“漢昌大學的蔡校長提議聘請徐憐為教授，但經濟學院的法昌明教授有不同意見。”

“有為的年輕學者被聘為教授，這是好事啊，有什么意見？”

“法教授覺得，徐憐太年輕，不適合擔任教授，建議把徐憐放進他的研究組作‘特聘教授’，四年后再評定教授。”黃振業觀察著老人的表情，小心地說道。

老人聞言，眉頭微微皺起，沒有深入下去，反而問道：“既然漢昌大學有不同意見，那黃教授覺得，應該怎么安排。”

黃振業心中微微一嘆，果然不出齊老師所料，到底還不到徹底扳倒“法閥”的時候啊。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回答道：“漢昌大學經濟學院院長齊偉民是我的恩師，他提議，推薦徐憐去慶州大學擔任教授。恰好徐憐也是慶省人。”

“慶州大學么…”老人右手食指輕輕叩著書桌。

黃振業大氣都不敢出，低著頭等著老人的表態。

大概過去了三四分鐘，老人像是考慮清楚了，開口道：“那就去慶州大學吧，我會向慶州大學的同志提出我的建議。”

聽到這句話，黃振業終于松了口氣，道：“教授照例是要申報課題的，徐教授初次回國工作，可能對國內的熱點課題不太熟悉。所以…”

老人笑道：“黃教授是打算幫這個新上崗的徐教授挑選課題了？那倒是有意思了，正好他之前寫的那兩篇關于大豆產業的論文和你是一個方向，作為前輩，你確實是應該提攜下后輩。”

說完，老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接著道：“說來聽聽，我國目前有很多亟需解決的經濟問題，黃教授打算用哪個難題去為難后輩啊？哈哈”

黃振業這才笑道：“倒不是什么難題，但確實對我國來說比較急迫。到今年第三季度，我國玉米產量已遠遠高于需求量，但種植面積卻還在急速擴大。我打算，就讓徐教授去研究研究玉米種植適度規模的問題。”

老人斟酌了片刻，笑了笑：“黃教授不愧是著名的農業經濟學家，眼觀確實是毒辣。昨天在部委會議上，農業部的剛向我提起了這個情況，正準備寫入工作報告向社會公示。”

聞言，黃振業心臟一跳。

哪里是他眼光毒辣，只不過是聽從恩師齊偉民的建議，扣住了法昌明有學術不端嫌疑的申報課題，讓徐憐去驗證罷了。卻沒想到，法昌明研究組的這個課題，竟然是下一季度的風向問題！

華國經濟學領域，一向是誰最先抓住方向，并成功申報國家課題，誰就是新一輪的領軍人物。

可這一次，那位徐教授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推向了風口。甚至，連風都還沒有吹起來！

黃振業瞬間有些后悔推薦這個課題給徐憐了，當然，作為紅樓的常賓，他這點胸襟還是有的。

“既然這樣，那就把這個問題交給那位徐憐教授去研究吧。”老人最終拍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