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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無意闖入“黑窗戶”,與線結緣

1957年9月,北京。

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現為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新生入學報到處。

在報到處交驗錄取通知書時,丁紹光已經先后遇到幾個老同學,他們同是中央美術學院學前班——“高中畫室”的“小畫苗”。20世紀50年代,每到周末就出現在講臺上的董希文、王式廓等大名鼎鼎的中央美術學院教授,無一不是畫童們渴望見到的高山大岳。

“上工藝美院的消息告訴雷老師沒有?”有同學問丁紹光。

需要報告的第一人,丁紹光恰好認為也是雷健農。

1954年,丁紹光進入北京第八高級中學。丁家大姐對弟弟“初升高”的努力有過很難忘的一段回憶,她說:“紹光在四十一中讀初中時,不用功,愛畫畫,而那時家里窮得連紙都供不起,他竟然連被里子都畫上畫兒了。我擔心他這樣下去考不上大學,對他說,‘大哥從天津南開大學數學系畢業,二哥在北京大學物理系讀書,你如果考不上八中,就考不上大學,這怎么向爸媽交代?’這么一講,紹光發奮突擊,最終考上了八中。”雖然從高一開始不再有美術課了,但丁紹光運氣好。上八中正遇上雷老師準備挑選一批喜歡畫畫的學生,在課外組成一個興趣學習小組。由于高中學生課程多,安排也比較緊,美術組的學生畫畫只能在課余時間進行。大多數美術組的學生都在中午吃飯和飯后午休時間去習畫,丁紹光更是樂此不疲。有時,丁紹光中午從食堂買兩個饅頭,便匆匆趕到畫室,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拿出畫夾習畫。雷老師為了指導學生畫畫,經常是午飯后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畫室,向學生講解提高繪畫技巧的基本方法。如果說丁紹光在小學和初中的繪畫依靠的是自我摸索,那么在雷老師身邊,就是開始接受較為系統的正規繪畫訓練了。此后他的課余時間,全都泡在了美術室。無論是靜物素描,還是頭像寫生,他都學得如癡如醉,因此頗得雷健農老師的賞識。

現北京市第八中學

美術組在校內外都有一些小名氣,年年都有學生考入中央美術學院。被娃娃們稱作“老頭子”的雷健農是最早的“無償自愿獻血者”。

中央工藝美術學院

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教學樓

老頭子脾氣怪。對學生不發脾氣,對自己發過不少脾氣。更讓學生們由衷佩服的是,他辭謝了中央美院的教授聘書,心甘情愿在美術組當“娃娃頭”。人家是要把他當珍珠挖去,他卻念詩一般說:“人想當珍珠,是不知道埋沒的痛苦,我已經毫無痛苦的感覺,證明從來就不是珍珠。”

雷老師是齊白石的弟子,那時八中外事活動需要白石老人的畫,都是雷老師通過白石老人的夫人以優惠價買來的。雷老師是學國畫的,但他從來不教丁紹光等畫《芥子園畫譜》。

40年后的1997年,丁紹光在上海發表談藝錄 —— 一本歷代教師教學生的畫譜,幾乎被他數落成“不知毀掉過多少藝術天才”的屠坊。“不能用這樣的畫譜來教學生。為什么我要這樣說?畫譜里規定了竹子要怎么畫,用筆應該怎么用。作為一個中國畫家我也有這種感覺,教學也好,畫自己的東西也好,我的背后站滿了我的祖宗們,這個說拿筆要這樣拿,那個告訴你用筆不許這樣用,這就束縛著沒辦法動筆。優點用不好就成了包袱,背在身上非常沉重。”

40年后驚回首,若不是雷健農一手松去包袱,恐怕早就壓折了天才們稚嫩的筋骨。丁紹光等跟“老頭子”學的是寫生,是扎扎實實打好基本功,搞清透視關系和明暗對比關系。“他教我們就是不停地畫直線曲線、曲線直線……”


中央工藝美術學院考場,一堂創作考試長達四小時。考生被要求用一朵指定的花去完成一種圖案造型設計。在美術與設計兩者之間偏愛前者的丁紹光,把花畫得很好,可以說栩栩如生,但設計并不出色,他能被最終錄取的原因是素描。直線曲線、曲線直線,終于為青年丁紹光充當了一回救命線!

新生丁紹光剛才在入學報到處,已經被同學確認了“雷門弟子”身份,并去過雷老師家告別。雷老的家從不接待學生,這對于丁紹光不僅是一個例外,也是他僅有的一次登門造訪。

集體貧窮年代的中國知識分子的容身斗室,普遍的簡陋與狹窄。床板上早年是老油布,后來是塑料皮,一條薄被眨眼工夫就可捆扎成結結實實的一方磚頭,“哪里需要哪里搬”。

在丁紹光的記憶中:坐在很暗的燈光下,老師很孤獨。身后是窗戶,窗戶遮著黑布。一燈如豆——并非象征意義的紅燭。

中國畫界講傳統、重師承,恐怕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筆墨有出處,名師出高徒,拜師學藝挑門戶亮者,人多勢眾越顯師門之亮。

丁紹光幼年學畫,不自覺闖入黑窗戶;丁紹光青年學畫,偏挑一扇扇不甚明亮的窗戶,卻是自覺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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